“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她仰头,喃喃自语。
“好一招聊以□啊。”
风尘之中一张含笑的脸不染风华却自显妖媚,从一颗大树后转出,脚步生莲。
残落的叶子在风里贴着地面打转,身后稀拉行人来往,窸窣之声清晰。
这一刻好似定格了,浅笑中的对视,在秋季的寂寥里,微带惆怅。
两个少年并肩走着,吸引一路的目光,却都浑然未觉。
“你何时在的?”江凌渡发现,寒笑笑绝对是个偷听的高手,还未有一次她是发现他的存在的。竟是连那喃喃自语都被他听了去。
“一直都在。”
“是么?”一直都在啊,她的伎俩早被他看穿。
“为何让她们走呢?明知舍不得的。”
“舍不得?小爷江凌渡,一身清白来,一身清白走,过得是一世逍遥,又何来舍不得。”
“我看你不过是个护内的滥好人罢了。”这家伙,对外可以说是无恶不作毫不留情,可是对身边人,她认定的人,却只不过是滥好人罢了,却又没这个自知,或是明明意识到了却故意逃避吧,逃避人世间所有的情,把自己孤立起来,以为那样就能撇清所有关系卸下所有责任——可是这难道不是掩耳盗铃么?
“好人?嘻嘻,你个妖孽竟然说我是好人——”言下之意就是,被妖孽说是好人,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寒笑笑无语耸肩。
“话说,明日就是武林大会了——嘿嘿——咱们,好好表现啊!”
感受到身侧那贼兮兮的目光,寒笑笑不禁脊背一阵恶寒,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她又想作甚?!
秋风,果真萧瑟啊——你看,那叶子都飘零了。寒笑笑忽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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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傍晚,欧阳蓉来找过江凌渡,面有忧色。两人单独谈了一会,欧阳蓉便匆匆走了,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凄然。寒笑笑与她擦肩而过,觉得她竟有种心死之相,不禁好奇江凌渡究竟同她说了什么,终是寻问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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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武林大会现场。
比武台设在月莫湖之上,看台则在岸上,比武台面对看台的两角各有一条绳索将两者相连,光是要到达那比武台便要费去一番心思,那比试自然精彩。
江湖中有头有脸的皆坐岸边在亭台楼阁之中,有帐帏垂下,漂浮之中若隐若现。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居于正中的自然是欧阳翎,他虽然已经金盆洗手,但武林盟主出面请他来举办此次大会,他亦不会推辞。说到那武林盟主,以前还曾受过欧阳翎的救命之恩,也不知,是他主动提出的——还是欧阳翎要求的?江湖里虽然无人敢说,心里犯嘀咕的却不少,他那庸碌的儿子,若不趁现在赶紧提拔些将来能成什么事?
主事人将主要嘉宾一一介绍过,又老套路上来不厌其烦强调了比赛规则和流程,铜锣一敲,武林大会正式开始。
忽而,一阵仙乐传来,天空中洒下漫天的花瓣,带着蛊惑人心的香味,让人不自觉松懈心房。
那一日,正是万里无云,千里清秋。湖上吹着凉风,月莫湖波光粼粼。远处玉簪螺髻青山衔黛。
就在那般澄澈清明的背景中,一群衣着斑斓华丽之人从天而降,两个白衣少年抱剑在前,其后左边是一红衣男子,绝代容颜,倾世妖娆,微扬的唇角带着傲然的讽世之笑,狭长的凤眼满是倨傲不羁,面若曦唇若丹目如漆,在那飞扬的红衣映衬下美得触目惊心。他一手托着翔龙,一手弹拨吟按,来回于几根弦上,指法自然飘逸。如斯妖孽,除却寒笑笑还能是谁?
而右边的女子,丁香雪衣,锦帛飘飞,光线穿过竟如身披彩练,三千青丝懒懒挽在一侧,随风飞舞,更衬得那雪肤凝脂,手若柔荑,领如蝤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飒爽笑颜,柔美之中英气不减。步摇叮当,环佩铮鸣,已然入乐。再加上怀中那栖梧筝,与翔龙合奏,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甫一开场,便气势如虹,谁人能胜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四人身上,并未注意到湖面上出现的画船,船头两侧立着两个孩童,一蓝一朱,身前各有一架琴架,其后是一青衫男子,坐于轮椅脸带面具。
“宫主驾到——”稚嫩的童声在乐声中响起,落入每一个人的耳朵。一时激起千层浪。
“魔宫?那个魔宫?”
“不会吧——他们怎么会来参加武林大会!”
“可是你看那红衣人的容貌,这世上除了寒笑笑还能是谁?!”
“可是那女子?”
“你管她是谁啊!总之这次有好戏看了!”
下面一片沸腾,大家都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却忽略了“群众的力量”。
楼上那些江湖巨头,亦开始交头接耳,不少询问的目光落到欧阳翎身上。这些人自不会将心里话说出来,一半用了密音表达,一半藏在自个肚子里,自个琢磨着。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欧阳翎活了大半辈子,还未曾有过今日的刺激。
只见那空降的四人落于画船,乐声止,余音不落,宛若飞鸟翔鸥徘徊空中不愿离去。这一段亦被写入江湖史,为后人所乐道。
童子抱过翔龙与栖梧,将之置于琴架,垂侍身后。
“蒋盟主,欧阳前辈,别来无恙?”寒笑笑送音入耳,字字清晰。
别来无恙?
“翎大哥?”蒋生虽目视前方,却低低唤了他一声,以期得到一个合理解释。
这一句“别来无恙”足够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境地。
欧阳翎亦有些恼,此时辩解也不是,不澄清也不是,真是进退两难,却又不能不搭话,只好起身道:“烟雨城夺宝大会一面之缘,亏得宫主还能记得老夫!不知宫主前来所为何事?”
老狐狸,想撇清关系?没那么容易。
“欧阳前辈果然健忘,前不久本宫还同前辈对月作诗,本宫想想——也就七八日之前罢,那月亮也很圆了,前辈有感而发,以月作诗,富含哲理,教了本宫不少道理。本宫还记得前辈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来着。不知前辈还记得否?本宫可记得清清楚楚呢!前辈还邀本宫来参加武林大会来着。说大家是好邻居,两座府邸只隔了半个月莫湖,来来去去也甚是方便。这不今日,本宫便携着一家老少来捧场了。不知这个面子给的够不够?”
楼上楼下又是一片唏嘘,这寒笑笑说得话也不知真假,可是又说得有板有眼,啧啧——
欧阳翎简直要气背过去。见过无赖,可没见过这样的!
蒋生也坐不住,起身怒道:“胡说!那日蒋某恰好同翎大哥在一起,他又怎会和你一同对月作诗?”
“哦?不知那日是七日前还是八日前?”
“这——”八日前他还未到倾城,总不能说两日都是在一起啊!“七日之前,蒋某初到倾城,老友相聚,促膝长谈。”
“哦,那本宫同欧阳前辈对月作诗应该是在八日前了!对对,就是八日前!”
江凌渡在一旁听得很欢乐,不禁佩服起寒笑笑的扯谎能力来。
欧阳翎和蒋生这才恍然大悟,那个所谓的不确定说法“七八日前”不过是一个坑,等着他们跳……如今他们跳了才知道,追悔莫及。再在这个问题上追究下去,只会放大这个问题,哎,他们爱看便让他们看罢。
“老夫的确健忘,既然寒宫主如此说,那便应是有这回事了。既然如此,那便请宫主好好观看罢——”正待要说开始,又听得寒笑笑道:“那就多谢欧阳前辈了,麻烦添座,本宫一共带了六人,需六座。本宫看前辈所处那楼又宽敞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