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部分(2 / 2)

“那本官再问你,你进入房间里,有没有发现什么较为异常的地方?”

“异常…异常…对了,鸟,那只八哥——我进去的时候八哥还在笼子上,葛先生最近一个月**这只鸟**得厉害,到哪儿都跟祖宗似的带着,前不久不是就连说书也放在了台前么,可那天,这只鸟……”

“那只鸟,当时放在什么地方?”

“桌上,葛先生一向是把那只鸟放在桌上的。”

“那天也不例外?”

“回大人,小的哪敢说谎啊?”小二匍匐在地,惶恐的样子不像是作假。

小二当一辈子人,做梦都想不到会对簿公堂,更是连做梦都想不到能有机会亲见钦差大人。他趴在地上,鼻尖挨着地面,汗水随流而下,在鼻尖那个地方,画了一个圈。整个衙门寂静地能听见空气中流动的声音,他眼往后瞧,只能看见狗头铡幽幽的冷光。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在动,要不是呼进鼻子里的灰尘作弄地痒,他恐怕意识不到他滚在衙门的地上,钦差大人坐在高堂。因为,这里实在是静,静得发慌。

当他走出衙门的时候,喧哗、哄叫涌面而来,小孩儿乱跑,甚至撞着了他,他的思维跟不上节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摸着腰间空荡荡地地方,恍然大叫,“小偷…站住…抓小偷啊……这才该是茶馆里小二生气勃勃的模样。

高堂之上的人揉着眉间,望一眼‘公正廉洁’四个大字,沉重的枷锁像是镇妖塔把他镇在了最下面。他端正了坐姿,满脸肃穆,“传公孙大娘问话。”

这才该是大人威风凛凛的样子。画成画儿才好看。

☆、A44

坟,秘密,一切昭然若揭。

他娘说,咱家里没钱没势,你想干什么大事?!

他说,至少不能做小鞋匠一辈子!

他弟弟咂着糖渣,难道二哥也想跟大哥一起去外地做生意?

他娘怒道,别再提那个不孝子!

他默,谁都知道大哥是战死沙场,唯独骗了小弟,此时提起,他少了许多勇气。算了吧,就这样吧,做一辈子小鞋匠也没什么不好?不、不,不能算……我要去参军!

他娘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参军那是有去无回,你看看你大哥有什么好下场?娘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啊,老二,你是嫌娘活得太久了,逼娘去死么!?

小弟呆愣着旁边,见二哥偏着头不语,他娘驼背弯腰地哭泣,他茫然无措,只得嚎啕大哭。

他二哥见了,笑着说,你怎么比我还委屈,哥都没哭,你哭啥?

可是他明明觉得二哥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二哥对娘说,娘,我要去参军。很是平静。

他娘扶着泥墙坐下,老二,你要去就去吧,去了就别回来,省得娘天天盼,娘就当你死了,从此,这个家里头,不会有你的一碗饭。也很是平静。

一滴水沾在他的脖颈,有些凉,他回头一看,稀稀拉拉的雨点打在窗檐上,轻盈的雨丝飞进他的发丝里,更多的雨滴落在了他二哥的肩上。他二哥站在院里,往这屋里远远地看了最后一眼,只身离开后再也没回来。你问他还记得些什么,除了雨,二哥的背影,每年托人带回来的银票,他记不得了。日子过得很平静。

“这么多年你就没回去过?”

“没有,回去了又如何?”

“嗯……你确定是这个地方?”

“没错,令尊令堂是我亲手葬在这里的。”

“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们没有死,这里葬的只是他们的衣冠冢。”

“那他们去了哪里?”

“……未来。”

“什么?”

“几千年后,令堂的家乡——所谓的未来。”

“这样啊。”

黑夜中闪闪烁烁的亮光,是来自遥远苍穹的烛光。北方一望无际的原野,摇曳着星星点点的野花。两匹骏马低着头悠闲地吃着草,两个人影站在一包低矮的土坟前。遥远有多远,未来又是在哪里。徒留下一阵无奈的叹息,这样啊。随风飘散。

“回去吧。”

“奔波千里只为了看一眼?”你不做些什么?老头有些惊诧。

“做得再多他们也看不见,我只求内心安稳。”

衣冠冢做来为谁怀念?野花和野草已经整个蔓延,衣冠怕也破烂成碎片。过往已成过往,新绿变幻旧绿,悄无声息。天涯和海角,如此广阔,人人生生不息,绵延不绝,放远了,我只是一根藤茎,掩映在层层绿叶之下,比起微不足道是更加渺小。

往哪里看?看新绿下肥沃的土壤,看土壤里壮硕的树根,那里,才是藤茎的根本,那里,才是我追寻的源泉,那里,有属于我的未来。他们,是我长久以来的执念,如今,也该放下,父亲和母亲。

“回去了你又打算做什么?改头换面,用回真名?”

“世界上已没了游子冶这人,又何必守着一具空躯,用着一个假名?”

“那你?”

“天地之大,自有去处,还望葛先生就此保重,告辞!”

“保重!”

小鞋匠守着一份秘密,从那年冬到这年冬,从那年夏到这年夏。衣冠冢为谁怀念?自然是他。

年年春夏秋冬,他来此凭吊,随意说说话,随意拔拔草。有时是半夜,有时是正午,有时冷得手脚冰凉,有时热得全身冒汗,他又从来都是单身匹马,来了就是来了,走了就是走了,没有牵挂,没有希冀,自然随意。

“真是狠心啊!”他的眼里不知怎地潮湿一片。

这份秘密公之于众,却没有如释重负。折身返回的他,下了马,如往常一般,随意说说话,随意拔拔草,累了就倒在野草堆上睡一觉,哪时醒来,哪时才是归程。通常醒来,梦里从来没有那个人。

“真是狠心啊!”不知说的是走了的人,还是说不懂怀念的人。可惜,说了一辈子书,什么话都说尽了,就是问不出一句为什么。反反复复念叨的只有一句狠心啊,一念就念了一辈子。

茶楼周围埋伏好了官差,只等他来个瓮中捉鳖。

还没有回来。

小二频频抹汗。

卖冰糖葫芦的官差,扮作行人的官差,煎蛋卷的官差,擦鞋的官差……若是眼线是根箭,茶楼早已射穿成了蜂窝。

一只脚跨进了门槛。

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茶盏搁在桌上,溅出一滴茶水。碧绿的茶水从窗户脱离,潜在了他的脚尖。

脚步有所迟疑,向上望去,客人向他点点头。

跑?

他从未想过。

于是同样点点头。

“葛先生?”小二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使眼色向他暗示,周围都是衙门的人。

“有人找?”听来有几分涩,怕是累了。

小二点点头,引他上楼。推开那扇门,原是放鸟笼子的地方,旁边坐着个人,黑脸包公的模样,倒是引出了他的几分笑意。窗户向四周敞开,小二要关门,他摆摆手,既然被监视,又何必欲盖弥彰。

老头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等了很久?茶都凉了。”

“人呢?”客人问。

“什么人?”老头环顾四周,有几分疑惑,“我的八哥呢?”

“没了。”客人说。

他瞥了客人一眼,显得有几分蔑视,“客人真是爱开玩笑……”

“人呢?”客人再次问。

“没了。”他作同样的答,事实上确实如此,“他自己说的。”

客人阴沉沉地捂着额头,“还说了些什么?”

老头收敛了笑意,“八哥呢?”

“既知杀人偿命,早已畏罪自杀。”客人不耐,“它是撞墙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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