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恨地看着我,从身上扯下一样东西扔了过来,冷冷道“你这刀伤再差半寸就会伤了筋骨。”
我低头,原是他一直用来装金创药的玉瓶,以前我也常为他在里面添药,他向来是个念旧的人,一只普通的玉瓶子用了几年也不会换。
一念及此,我不由心软,并不捡药,而是向他走了过去。
“其实,大不了就是残废。”我说“我倒觉得自己已经捡了个大便宜了,本来我还以为会少条胳膊呢。”
他怔住了,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色,不过随即他伸出手来,指尖轻轻在我肩上触过,温柔得就像以前一样,我静静看着他,真有了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他轻轻问:“为了江枫,你连手也可以不要了么?”他的声音已不像先前那么冷酷。
“不。”我说:“是为了朋友”。
他不置信,抬起头看着我:“江枫的爱人是玫雪公主,你这样为他拼命出力,难道只是为了朋友?”
我不由沉默,很久,才轻轻道:“我知道你变在哪里了,金越。”我笔直迎向他的目光“你不再相信朋友了,在以前你是一定会懂的,如果慕容噙有事,你一定会拚了命去救他,可是现在你是在小侯爷身边,你已经不再有这种想法了。”
他呆住,猛地直起头,怒道:“你是在骂我么?你自己背叛了我,还怪我不肯相信人。”他的脸涨得通红,手也抖了起来。
我看着他,心潮起伏,面上仍是镇定。
“我没有背叛过你,你最好相信。”我的声音也略大起来:“这一辈子里,我从来就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哦,是么?”他喝道:“那为什么不辞而别,莹儿说你是和一个叫沈昀的男人一起私奔的。还有房间里那两具尸体你如何解释?”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任何事。”我冷笑:“莹儿算什么东西,她说什么你都肯信?金越,我做事有自己的理由,这一切与你无关。”
“胡说。”他暴怒:“你曾是我的妻子,这就与我有关。”
“哈。”不提妻子也罢,他一说这个字,我都觉得好笑:“我什么时候是你的妻子?”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有谁承认过我是你的妻子?是你父母么?还是府里的什么人?我不过是小侯爷送到你手里的一份礼物,所以不要再对我自欺欺人,我们的关系不过是一笔交易。”
“你是因为这个才离开我的么?”他悲哀道:“颜夕,那时候是我忽略了你,可是你既然已经和我在一起,我说过一不定会向父母为你讨个名份。”
“什么名分呢?”我问:“金越之侍妾?金府二姨奶奶?别说你可以向父母讨得娶我为正室,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他倔强起来:“我早说过非你不娶的,我说行就行。”
“你做梦。”我的火气也大了:“金越,三年前你太天真,三年后你又太固执,你从来没有仔细看清过我和你之间的处境,你从头到底在做梦。”
他大怒,伸手大力给了我一记耳光:“你胡说。”
我被打得的仰身摔倒在了地上,脸颊马上肿了起来,可我不后悔,话一出口,我自己也颇觉轻松,为什么不早和他摊牌呢,他从来不知道我为他负担了什么?为了他我背负了所有的侮辱眼光,被他母亲算计到喝药,为了他我甚至决定要背叛小侯爷,可他却只念念不忘我是和一个男人一起走的。
我只觉耳中嗡鸣,一时找不到东南西北,半天,才呻吟出声来,睁开眼,金越已单跪在我身边,正轻抚着我的面颊,我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又眨了眨眼,才真正清醒过来。
“对不起,小夕,你可好点了么?”他柔声道,脸上满是怜惜,好像我那几句话又把他变回以前那个金越了。
他的脸离我那么静,他甚至开始流泪了,我不由伸手去接他的泪珠,心里不是不疼惜他的,我知道这几年他和我一样,一定也经历了许多事,受了很多苦。
“小夕”他吻住我的手心,喃喃道:“我无时不刻不在想你。”
我不觉羞愧,说实话我不大想起他,更多的时候我想的是小侯爷,甚至还有佐尔。
“你怎么会变这样。”他继续叹息:“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我迷茫:“也许一切注定该这样,我说过我们不该在一起的,一开始就错了。”
“不,没有错。”他急急道:“我们可以一起走,离开这里,就像江枫与玫雪一样,誓言永远在一起。”
“可是我们毕竟不是江枫与玫雪。”我想也不想,轻轻接上去,心里有些不安,但又绝不后悔,我已经准备他再打我一记耳光了。
他又一次怔住,这次没了声响。我悲哀地看着他,他的脸又渐渐回复冰冷。
“对不起。”我轻声道:“金越,如果你有事我也一定会拚着性命去救你,可是我们不是江枫与玫雪。我和你之间,一开始就错了。”
回忆中,他所有的错误始于一场大雪,在一大片梅林中,他以为能够得到我。而我更是错得离谱,自十岁起,我就大错特错,我竟然以为自己在小侯爷的眼里与众不同。
只是这个世上的错误本是那么的多,一环扣着一环,缠缠绕绕终于纠结成团,事到如此,面对这所有的问题,我所能做的,不是去解释申辩,只有全部接受下来。
他仍不说话,慢慢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手搭在腰间,这令我想起刚才的那个梦,我叹了口气,说:“你可以杀了我,就当是我欠你的,不过请放过苏与玫雪”。
可他毕竟没有动手,他的眼是绝望的,然后,我听到了脚步声,苏赶了过来,他横持长剑,静静护在我身边。
“你们往西去,走水路,那里人少”。
这是金越最后对我说的话。
被苏抱回了车上,我蜷缩在一角,泪水到底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静蓉幸灾乐祸地看着,“金驸马打了你”她冷笑,“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活该”。
我也懒得去搭理她,回顾这些年,我所受的痛苦与委屈,又岂是她这种锦衣玉食的娇贵公主所能明白得了。
17
天快亮时,苏将马车停在一片树林里,他也疲倦了,坐在车头闭目养神。
玫雪与静蓉早已沉沉睡去,我红肿着眼,无法入眠,索性钻出了车外。
我才一近身,他便睁开眼来:“绮丽,睡不着?”
我慢慢爬过去,倚在他的膝旁,他是这么一个温文如玉的男人,在他身边会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对我来说,他是慈父,是兄长,是可以共患难的朋友。
“苏,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呢。”我道:“你相不相信金越的话?西面果然是安全的么?”
“我们不能走西面。”他冲口道,顿觉不妥,立刻安慰我:“我不是说金驸马会骗你,西面一定是最安全的,只是现在我们未必能冲得过去”。
“是。”我苦笑:“你一个人要带着一个受伤的女人,还有两个娇滴滴的公主,的确是个大麻烦”。
他沉默,可立刻又坚定起来:“无论如何,我们决不分开。”
我笑了,这一辈子能认识他,总算没白来一趟,我的命也不总是那么苦的。
“也许有一条安全路的。”我瞟他。
他的眼里也有了笑意:“你也想到了,绮丽,你确是个聪明的女人”。
“是。”我并不感到有什么高兴,聪明误了我,笨一点的女人有福气。
然后我回了车内,将静蓉赶下了车。
“你们对我要做什么。”她惊慌起来:“如果我有丝毫的损伤,皇兄定不会放过你们”。
“我们要把你先奸后杀掉。”我忍不住好笑:“不过也许你正巴不得苏对你这样做呢,所以我决定把你丢在这让别人来完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