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阁下又是哪一位?”他冷冷问“怎么会有这把剑?”
“别听他胡说”,弦和公主不知何时又走了出来,“这人定是江枫的同伙,说不定杀十叔也有他的份。”
“真难为你是怎么想到这点的?”听了这话,我不怒反笑:“我十年前杀了人,十年后还亲自带着凶器千万百计的自投罗网,看来我和公主之间必定是有一个人太愚蠢了。”
“你大胆。”她羞怒,“本公主……”
我不等她说完,自回头去面对皇上:“草民只是碰巧知道有关那把紫缨刀的下落,一时出于义愤,不愿看见有人被冤屈,才挺身而出的。”
“哦”,他怀疑,“竟有这么巧的事?那么那把刀又在哪里呢?”
“在唐家堡里”,我硬着头皮道:“这把刀明是失落了,其实是在唐家堡里,堡主唐班的次子唐璇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得到此刀,并将它献于父亲作为堡中珍藏。”
“你是在瞎编吧。”金越冷笑:“这事若是真的,必定极为隐秘,你又是怎么会知道的?”
“驸马不去查,又怎知这是假的?”我也还之冷笑:“难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前来告密的人的?”,我已经豁出去了,渐渐镇定下来,反过来凝视他的眼睛:“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话驸马没有听说过么?”
他不回答,紧盯着我,近看时,他比原先清减了许多,脸上的线条如被刻过一般清晰削瘦,更显得他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这不禁使我想起初见面时他常常挂在脸上的满不在乎的笑容,还有那双曾经炽热如火的眼睛,我很是替他难过。
“看来这件事倒真要好好查查,”小侯爷施施然走了过来,我一看到他就头痛,他与金越不同,对付他我根本没有把握。
“不过恐怕先要请姑娘把面罩给取下来。”他微笑看着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本候如果没有说错,姑娘是故意打扮成这样以避人耳目的,也许摘下面罩后,我们才能知道姑娘到底说得是不是真话。”
瞬息间,我浑身冰冷,犹如被人拎着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他的笑唇边带着浅浅的嘲讽,大漠已经改变了我的肤色、体形与嗓子,他未必是认出了我,可除下面罩就不行了,我知道我仍是惧怕这个男人的。
一边已有侍卫偷偷凑了近来,蓦然出手往我脸上一把抓过来,我想也不想,拔剑格开,顿时四面八方十几柄刀霍霍地招呼上来,团团刀光将我围在当中。
要对付这几个侍卫本不在话下,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上,长久下去我必定吃亏,心念急转间,我不由暗暗寻找退路,此时除了侍卫、金越与小侯爷外,只有一个人离我最近了,那位蛮不讲理的弦和公主胆子倒真不小,一直站在头排观战,怎么也不肯躲到人群里去。
我立刻拿定主意,舞起剑风将周身上下罩得严严实实,边战边向她的附近移近,在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我故意一侧身,在左肋处露出一处破绽,果然引得那些侍卫们齐齐斩了过来,乘此机会,我一拧身,拚进全力,向那弦和扑了过去。
众人大惊,离她最近的一名侍卫刀已砍出了一半,来不及收手再发,中途转出刀锋,竟以刀作剑,直直刺向我左肩,我虽然看到,可也躲不过了,索性一咬牙,硬生生接住了这记,当他的刀“呲”地一声刺入我肩头时,我的剑也刚好架到了弦和公主的颈上。
我只觉一阵剧痛传来,人不住要往后倒,总算紧紧抓住了手中的剑,一个踉跄,但仍牢牢将剑套住弦和,她已是我的穷途,制住了她,就有生路。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侍卫们不知如何是好,挺刀而立,犹豫不决地望向小侯爷。
我乘机喘气,又要把握良机,仰声向他喊:“永乐侯,我一直很奇怪,一个人没了手能活多久,而没了头又能活多久?到底哪一个时间更长,你想不想和我打个赌?”
灯光中,他慢慢地走了过来,眼中似有流光闪动,脸上甚至仍挂了个浅浅的微笑,我的心一紧,我了解他,每逢他动心机时,便是这个样子。
“站住”我喝,“你还不令叫所有人退下”。这个男人太可怕,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对付他。
“都下去”,他淡淡道。
侍卫们不敢走远,虎视眈眈地候在周围,那个刺我的人也走了,留下那把刀似一页羽翅般斜插在我肩上,也好,这样鲜血不会涌出来,我要争取时间。
“去把江枫提来。”我接着道,一边用那只伤手奋力从怀中取出柄匕首,顶在弦和的脸上。
“永乐侯,你是在拖时间,想等我血流得差不多会没了力气吧?”我冷冷向他道:“不要给我使花招,我只给你半个时辰,如果江枫不来,我就在公主的脸上划一道,一个时辰不到我便再划一道,要是江枫来了我发觉他有任何的不对,也是一道,你听好了,我说得出做得到。”
那个女人不爱惜自己的脸,弦和公主终于怕了,她叫了出来:“若坚,快放人。”
小侯爷愣住,想不到我这般心狠手辣,我是豁出去了,决心赌一记,一命搏两命,江枫再重要,我不信他们舍得了公主。
还好,他们不但舍不得她的命,也舍不得她的花蓉月貌,还不等小侯爷开口,上座的天子已经耐不住了,大声叫了起来:“还不去解人。”
我将弦和拥在怀里,紧紧附在她身上,同时目光灼灼地盯着小侯爷,今非昔比,不知命运竟会如此安排,我已不再是那个心心为他情牵的颜夕了,这一刻,我是他的敌人。
地下的那位景诚公主玫雪已经站了起来,此时,袅袅地走了过来,我可以看到她的脸上虽然仍泪水盈盈,眼中已透出一线狂喜。
“你是枫的朋友么”,她柔声问,满是欢欣。
看着她,我忽然灵光一闪,沉声道:“玫雪公主,你怕不怕死”。
“怕死”,她微笑,眼中泛着泪光:“你不知道与他分开的十年我天天在后悔,当年我为什么不同他一起走,哪怕是立时被捉回宫一起死在母后面前,也就不用受这十年的苦了。为了这一念之差,我们受了十年的相思之苦,我不要再过这样的十年了,今天我本就是来与他一起死的。”
我眼一亮,要的就是这句话,我笑道:“那好,你过来,我的怀里有一样东西,你来拿。”
她不解,仍依言走了过来,小侯爷眼见不妙,大声喝止,也唤不住她了。
我的怀里还有一把匕首,她取了出来,纤纤十指如执鲜花,脸上仍是不解:“你是要我去杀人么?”
“不用。”我向她眨眼:“公主,今天左右不过是赌这条命,何不赌得注大些呢”。
她一怔,终于明白过来,马上将匕首抵在自己颈上,回头叫道:“皇兄,恕小妹不义,如果今天您不放江枫,不光是静蓉,玫雪也不能活了。”
我心狂喜,暗叹一声:“孺子可教也‘,这一记我们胜算又大大增加了。
小侯爷目光如剑,脸色沉了下来,他真的发怒了。
不到半个时辰,江枫便被送来了,他看上去不错,衣服整齐,精神也很好,看上去倒比我还整洁干净了几分呢。
才一进院,他的眼光便落到了玫雪脸上,两人目光俱是痴痴地,双眸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可空气里就像是多了些什么东西,所有人都立即感到这种变化。
他们就这样凝神对视了很久,我不由又是感动,又是好气,这两人倒是天上人间,不知身在何处。
半天,我叹了一声,“苏,你没受伤吧”。
江枫惊醒,“呀”地一声转头看过来,“是绮丽么,你的肩上怎么了”。
亏他还想得到我,我很想狠狠白他一眼,可身体已是虚弱,这一眼我怕自己眼皮翻了上去会翻不下来,只好苦笑:“你还不来接我位子。”
他一动,身后的侍卫立即用刀抵着他的颈,在上面留下了一条红线。
我奇道:“永乐侯,你不会是想到要用他的命来要挟我吧?”又冷笑:“江湖中人,赌得就是条烂命,有两位公主给我们垫底,这下不但是值,我们恐怕还赚了呢。”
他冷哼,咬牙不语,我的心里不由一阵痛快,一直以来只有我受他的气,被他捏在手里玩的份,想不到他也有今天。我所有的本事都是他教出来的,可今天,全部又用回到了他的身上,念及以前他的所作所为,一阵火气涌了上来,我叫:“苏,你过来呀,永乐侯想必已经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