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的呼了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与不快全呼出体外。
“他一直念叨着一句话,我一直感觉莫名其妙。找不到来源,为何一个大财团的儿子偏偏一直念叨着会是那句‘不要抛弃我’。”杨医生边走边给我们介绍着病人的情况。
“或许是因为他父亲的突然离世吧,这个打击太大。”江远帆答。
“我认为不仅仅如此。”杨医生摇了摇头叹:“亲人的离世对人的精神打击是会有着非同寻常的打击,但是从止前他所表现的状况来讲,应该那只是一个因素之一,而不是主要因素。我了解过他的一些经历,我认为更多的是来源于他的恋情。”说到这里,他转向头望着我:“顾小姐应该是其中的关键因素!”
我的心猛的跳了一下,接着就象泰坦尼克号撞向冰山那样,不断地下沉。
我又想起了那个梦,我昏睡时的梦境此刻象一波清水在我的脑子里荡漾。我轻轻地紧了紧自己的挎包,下意识地向江远帆望去,哪料他正自顾地和杨医生话着家常,丝毫没有感觉到我的无助与害怕。
是的,我在害怕。
在思念里害怕,在害怕中思念。这是我的全部感觉。
门,打开了。对我来说,那一刻仿若是天使的翅膀在向我招手。我不由地吞了一下口水,抬头张望。杨医生突然停了下来,说:“你暂且不要露面,我要再去确认一下他现在的状况。”
我只好停了下来,从旁边的窗口悄悄地往里面瞧。
庆环缩在墙角里,双手抱头,嘴里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他的头发乱乱的搭在他的额前,就像一丛稻草铺在了他的额上。两眼无神,仿若聚光灯突然被抽掉了两个球体,才短短的两个月不见,他瘦得就象一根干柴,而此时,在昏暗的病房里,就如同一捆杂乱无章的干材堆在了角落里。我的心顿时如万箭穿心,一种旷远的疼痛正如九八年洪水般的涌向了我。
“庆环,庆环,-----”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呼着他的名字,眼泪亦一滴一滴地跟着滑下。
“庆环,庆环,你今天还好吗?----”杨医生在一遍又一遍地叫他,试着他的反应。
他抬起头,茫然的看了一眼杨医生,接着神经质的点了下头,可不知他又想到什么,突然间又恐慌地摇了摇头,说:“不要抛下我,不要抛下我,----”
“他一直就是这样”杨医生朝门口对我们说到:“我总觉得他将自己关在了一间年久失修的旧屋里,-----他看不到阳光,他看到的永远是被时间和雨水剥蚀掉的黑洞,----”
我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轻轻地蹲在他的跟前,柔柔地唤:“庆环,庆环,我是晓影,我来看你了,你好吗?----”
听见我的呼声,他先是茫然的抬起了头,就如先前抬起头看杨医生一样,没有丝毫的分别。他的神情是那般的漠然,仿佛是在面对一个没有思想的物体。我的心瞬间跌入了低谷,可是,却在这时,他却伸出了手,用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在我的脸上画着圈圈,良久,他问:“你在哭么?”
我激动地大叫:“庆环,你认得我了,认得我了,是吗?是吗?”
他见我如此激动,又怯怯的退了回去,摇摇头:“我不喜欢人哭,她哭的时候,总是很痛苦很痛苦的时候,-----你不要哭,不要哭,----”
“嗯,我不哭,----不哭,----”我握着他的手,一个劲的点头,可是眼泪却像夏天的暴雨,如瓢泼了下来。
“乖,不要哭,----”他居然轻拍着我的肩膀,象在安慰一个婴孩似的。我的心如针扎般的疼痛,我疯狂地跑去抓着杨医生的手说:“医生,你说要怎么做?我全力配合,我一定要让他好起来,好起来,-----”
“远帆,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我要让他好起来,好起来呀,-----”
我哭得几乎晕了过去,整个身体象被抽空的麻袋,软软的拾在江远帆的胳膊上。
“你不能这样,你才大病初愈!”江远帆扶着我,一个劲地埋怨道:“我真是脑子进水了,会在今天带你来这里,----我应该永远不让你跨入这里一步,这才是上上之策,----”
“不,你一定会带我来,---”我忧伤的望了他一眼,说:“你太了解我!”
“是吗?有你这句话,我死都愿意,----”
“誓为知己者死!!”我和他同时念了出来,仿佛间象是历经了生命的轮回,总觉得冥冥中有个这样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回荡过。
杨医生淡淡地望了我俩一下,可谓意味深长。
“顾晓影,我不得不重申我的意见,你的参与真的太重要了。他今天的表现可是第一次,----”
“他是昏的,根本认不得我,-----”
“我们研究心理精神方面的总讲究一个词:潜意识。你激发了他的潜意识,这可是一大可喜的进步!所以,不要气馁。”
“可是,我怎么才能,----”
“这个,我会安排,到时我会让江总通知你。”
“好的”
那天的见面就这样匆匆的告了个段落。我早已没有力气去探讨什么,因而回家的路上,江远帆和我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车里仍是那样的音乐,只是相较先前的和唱,如今传出来的声音让我觉得格外的感伤,甚至有着一种莫名的凄凉。我一直望着窗外,数着匆匆而过的车灯,想着生命,想着生活,想着个体,甚至想着一些纷乱的杂乱无章的往事,----一幕幕,就象是生命在重新的绽放,回转,象一首旋律,可是在我,却觉得更象是再也无法逆转的河流。
夜,黑得像一幅水墨画。一如庆环空洞而茫然的眼神。他的憔悴,消瘦,就象是挂在窗前的风铃,不时的在我的睡梦里晃动。
第二十五章
我常常处于梦游的状态,思绪就象天边的那轮弦月,苍白而冰冷。庆环,庆环,----我的脑里除了塞满了这两个字外,再没有想过要去思考其他问题。或许,对我来说,间歇性的空白反而有助于我精神性的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