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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倾歌(完结)千叶飞梦第8部分(2 / 2)

毛皮是奢华绝世,柔软中,却暗藏了刺探的绵针。

因为我心知肚明,即便这蓝狐皮再珍贵,它的价值,在夜览眼中,也不过就等同于九日前庆功宴上的那杯酒。

不过是个敲路问话的石子,我若受了,便是承认了与晋穆的婚事,再无反悔。

蓝狐皮在我手中,他们此刻都该放心了……

我轻咬了唇,慢慢合上锦盒。

将寝时,妆台前,我静静坐在那里,任凭爰姑一梳一梳捋着我的发。

窗扇大开,秋夜的风随着飘捻不止的纬纱吹了进来,拂上我的面额,钻入我的睡衾,凉沁沁地寒入骨髓。

我忍不住一个寒噤,微微耸了肩。

爰姑发觉我的冷,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去窗前,想要关窗。

“不要关。”我轻声开了口。

“公主?”爰姑拧了眉,相要劝。

我淡淡笑了,柔声道:“别关。这风虽凉,却吹得人很清爽。”

临淄靠海,每一缕风沾上身时,都带了一股海水的味道,有些咸,有些浩渺,甚至当我闭上眼,心底便能感受得到那大海深蓝的颜色。

比天要蓝,蓝得有些忧伤。

爰姑叹息着摇了摇头,无奈地回到我身边。

“明日我们还启程向北吗?”沉默半响后,她突地问出声。

我瞥眼瞅着窗外的月亮,唇角朝北边的方向努了努,笑得轻快:“既然他们在这里,我们还能行动吗?若是让夜览和那晨郡知道了我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北上去瞧他家的公子,他们怕非得得意死。总要等他们先离开才行。更何况……”

说到这,我垂手指了指受伤的脚,声音略沉:“就算要离开,我的脚也还行动不便呢。而且……聂荆的咳嗽似乎更严重了。等我们都恢复过来再议北上之事也不迟。反正王叔给了我半年的时间。”

爰姑一边弯腰在我发尾系着丝带,一边也不忘问出心中的疑惑:“公主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嫁公子穆,为何还要去晋国先看一看他呢?”

“瞧他是不是真如传言中说的那样是个英雄,是个神;瞧他是不是真的丑绝天下,因为娶不到妻子才来要我;瞧他……”

我正信口胡说时,爰姑却在身后忍不住噗哧笑开:“自古红颜爱英雄。不管他多丑,只要他是英雄,就不会娶不到妻子。”

我闻言点点头,煞有其事道:“也对。依爰姑所言,那他就不是英雄!他既不是英雄,若还是非得娶我的话,我就去晋国想办法把他给杀了。”

爰姑慌着站直身,脸色被我唬得已暗暗发青。

她摇晃着手,对着我急急辩解道:“公主千万别这么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伸指握住她忙活不停的手,眨眨眼,笑得狡诘。

她呆了呆,片刻后才悟出那是我的戏言。

爰姑呼出一口气,双眸望向我时,依然是往常似水的温柔,隐隐地,也带了几分好气又好笑的矛盾。

“吓死我了。”她拍了拍胸口,再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我弯唇一笑,回过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再说话。

“公主,有句话,不知此刻该不该说?”爰姑突地低了声,浅浅垂下头去,容颜间多了一丝怯怯的担忧。

我睨眼瞧着她,笑道:“你从小将我带大,我们之间还会有什么话不该说的?”

爰姑抬头看我半天,神色复杂异常,似是挣扎再挣扎后,她才出声轻轻道:“公主既然定下心要嫁公子穆了,那还是和其他人保持一定距离的好。”

闻言,我的心陡然一跳,周身骨骸似渐渐散开般地疼起来。

我转眸瞧着平放在妆台上的蓝色锦囊,沉默了许久。

“原来,在爰姑心中也是有亲疏之别的麽?”我扬眉笑起,却听得爰姑满脸的困惑。

不待她问话,我已伸手拿了那锦囊递入爰姑的手中:“去我的行囊里拿那白玉药膏来,我得治一治这脚伤。”

“那这个呢?”爰姑晃了晃手中的锦囊。

“扔了吧。”我笑得嫣然,声却凉了下去。

她立在原地愣了片刻后,躬身离开。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推开窗,随意披了件斗篷,倚着窗棂,有些发傻地看着谧蓝夜空中半弯的弦月,璀璨的星子,久久不动。

直到,九霄外突兀地传来了一抹空寂悠扬的笛声。

我扯了一下唇角,暗自骂那吹笛的人:三更半夜,竟如此不知轻重地扰人清梦,不是狂徒也是浪客!

然而无法,我骂的话他不可能听见。那笛声呜咽起伏个不停,无止无休地继续着,生生折磨着我的耳朵。

不是说他吹得不好,若非我听惯了

君的笛声,说不定我还会抚掌为他叫一声“妙”。只是如今……

我抿了唇,按下不耐烦的心绪,勉强承受着那不得不钻入耳中的笛音。

吹笛的人该是个男子,因为笛音寥廓而又响亮,处处透着一股跌宕起伏的纵横豪情,仿佛,他能睥睨着江山敞言开笑,此生轻狂。吹笛的人也该为一些事烦扰着,因为待那笛声渐渐低沉下去后,萦回的缠绵中杂入了几分莫名的失落和孤怅。

我禁不住摇摇头,随手拿出

君赠我的宋玉笛移至唇边,缓缓地,吐气成音。

人生在世,有几许欢乐,几许忧愁,凡事无须执着,得意最好。

而我的笛声,正是这般地得意纵肆。

片刻后,远处的笛声慢慢地歇了下去,似是那人也发觉了自己笛技的粗陋,不再敢与我同奏。

高明的其实不是我的技艺,而是宋玉笛的绝世珍贵。

我轻笑着,停下了口中吐出的气息。

夜色静籁如初,而我的困意也悠悠然缠上了无力抵抗的眼皮。

夜里虽睡得晚,可晨时天未亮时我便醒了过来,总觉得心中有什么没做的事情一般,牵扯着我的神经,心不能安。

躺在榻上想了半日,等到那朝霞的红色慢慢浸染上窗口的白色纬纱时,我才懒懒地起身下地。

爰姑大概还未起,我洗漱好后,粗粗拢了个高髻,便留了一张字条出了门。

“我出去走走,会小心,勿来找。”

关房门时,我隐隐瞧见了一道雪衣亮影闪出了清兰园的园门。

我蹙了眉,想起昨晚夜览说过的话,心知此人该是晨郡。只是天色这么早,他行迹匆匆地要去哪里?

我心念一动,随即快步出了清兰园跟在他身后。

晋穆身边的人,多了解一个总没坏处。

在军中时,我也学过细作跟踪敌军的几十种法子。若是跟踪一般的人,那自是不在话下。只是如今我脚上有伤,行动难免被拖滞;更何况他是与夜览齐名的人,甚至名字还位于夜览之上,那该是有着让人无孔可入的精明和谨慎。

我不敢大意,一路遥遥跟在他身后,使尽了各种法子,终于在他没有起疑的状况下远远地目睹了他飘身走入了一家门前悬彩灯,姹紫嫣红的帏帐乱飞拽的不凡高阁。

我移步上前,好奇地抬头瞧了瞧阁上匾额。看清阁名的刹那,我想我脸上该失了所有的生气,面如死灰才对。

笔道妩媚,朱红的点漆似胭脂。

初阳明晃晃地照出三个字:玉仪楼。

“公子!”滴滴娇声冷不防呼起,随即有桃色的衣裳由楼里袅娜晃出。

我浑身一震,赶紧扭了头,满头大汗地拖着被我一大早到现在已整得十分可怜的伤脚快速离开。

“切!看着长得挺俊俏,却原来是个瘸子!大清早的害老娘苦苦从楼里追出来!”

声音再不娇滴,泼辣得近乎凶狠。

我卷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慢慢放下心来。

晨郡,原来竟是个好色之徒?

我抿了唇,摇摇头,自言自语笑道:“不对,他不是那种人。”

有无颜这块珠玉在前,我倒是能分清何种男人才是真风流。

晨郡来这里,该是为了什么事……

笑容一凝,心头悄悄地盘旋上一个念头,那也正是昨日我站在聚宝阁外忽然想到的。

这玉仪楼里,一定有古怪。

心里想到这点,我忍不住又回眸看了看,却一眼瞧见了那二楼临窗的白衣人影。虽隔得远,却依稀可见他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来他早知道我跟在他身后了,想必是故意领着我兜圈子呢。

醒悟到这点,我不由得有些泄气,觉得十分对不住自己的伤脚,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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