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别让我叹息,
还有那望不尽的迷惘!
心已一点一点的冰凉,
却也要酣畅地把血流淌!
第三十四章 闹剧
范小姐是四月中旬来到吴山诊所的,与老郭建立特殊关系是在不到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开始的。那天晚上,安生像往常一样睡不着,把眼睛呆望着漆黑的大厅,以及门缝里稍稍透进来的一丝弱光。而那时大概刚过十二点,诊所里一片静悄悄,都已经睡了。安生忽然听到老郭轻轻的开门声——当然不是开与安生所在的大厅相连的门——然后是拖鞋走过地板的声音,正以为老郭要出来,声音却在范小姐的房里停止了,不再前进。停顿了一会,则出现了范小姐的声音,听不清是什么意思,也描绘不出那声音的模样,只是让他心头一颤。他便奇怪范小姐有个陌生的男人在她面前为什么不大声喊叫,那么其实他们都未曾睡着,象是提前商量好了似的。后来,安生就听到里面的两个人在细声私语,尽管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却能猜得到在做什么。没多一会,私语停下来,一阵拖鞋和关门的声音,安生正想范小姐竟有这样的能耐,把老郭赶回去了,范小姐的声音却出现在了老郭的里房里。他不大相信,又细细地听了一会,确认没有听错,便不由得冷哼了两声。再后来,那大概是范小姐的第一次,竟拼命地叫了起来,大概老郭放了条毛巾什么的塞在了范小姐的嘴里,很快换成了像发动机出了故障迟迟不能启动的声音。不过,对于安生倒也不成什么影响,因为已有这方面的经验,早早就从棉被里掏出一团棉花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又把头蒙上,隔音效果十分的好。
第二天,安生内心里有种怪念头,竟想看看今天的范小姐跟昨天的范小姐有什么变化,但遗憾的是他整整暗自等待了一上午也不见范小姐出现。老郭倒是早早起床,见了安生也像往常一样,各做各的事,互不干扰,在大厅沙发上坐了一会,之后就呆在了房里,跟范小姐说着话。范小姐这天的声音特别的细,老郭后来出来说是病了,安生只作不知,假装关心道:“那要不要打针呀?”
老郭一笑,说:“看看情况再说。”
倒也滴水不漏,安生心想,如果他事先不知道,一定也把这话当成真的。能把假话当成真的一样来说,恐怕老郭算得此中高手。而那个范小姐,安生想,一定是不敢见人了,所以才装病躺在房里。
老郭确实很周到,范小姐的早饭和午饭都是在床上吃的,而且都是老郭亲手端进去的。下午,安生又如往日一样出去刷广告了,直到晚上回来,才终于见到了范小姐。安生特意悄悄把范小姐看了仔细,却发现范小姐仍然是红嘴唇黑眼睛,半点也找不出今天跟昨天有什么不同来,不由得有点失望,但心里更恨。他心想,这么小的年纪,有事跟没事一样,果然是城府了得,若是将来娶了这样一个女人回家,可就大倒胃口了。
他记起老林说的那句话,“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弄得不好收拾,”虽从没有看热闹的习惯,但也希望那一天早日到来。到来之前,他只能耐心点,顺着日子把一幕幕看下去了。
从那之后,范小姐怕见人的毛病就彻底没有了,更是与老郭两人一个老郭,一个小蓉地喊着,虽然刚开始范小姐喊得不大合口,但很快就顺溜了。渐渐地,两人在安生面前也不再回避什么,你拍我一下肩膀,我摸一下你的头,卿卿我我,甜甜蜜蜜,只差没有当面对嘴儿了。
老郭自有他优秀的一面,若要博得女孩子的喜欢,只别要他的命,什么都舍得,什么也肯做。范小姐也像是个柔情的坯子,渐显拉拢男人的本事,直把老郭浸入温柔乡里不想醒过来。这是典型的蜜月期,他们的蜜月期倒也不缺乏浪漫。老郭不但每天都要亲自去菜场买肉杀鱼,说是调养范小姐的身体,而且范小姐只要开口吃什么买什么,一句话,不管深更半夜都会爬起来为范小姐买回来。更让安生称奇、范小姐爱得恨不能搂脖子的是老郭竟还会买玫瑰花,九朵一送,说是天长地久——这一点足让安生惭愧再年轻十年。范小姐也是相敬如宾,为老郭洗衣,陪老郭进行社交活动,更能逗老郭开心。来诊所玩的朋友中特别是老廖和老鲁羡慕得不得了,眼都红了,要老郭传授点秘诀给他们。老郭知道这些人的不怀好意,老到地笑笑,并不作理会。
蜜月再怎样温柔里醉,总是要过去。这也正合“天下久分必合,久合必分”的道理,用在老郭身上更不亚于传神的适合。在他与范小姐认识也就是一个月刚过,他们的“蜜月”还没有度完,便发生了第一次吵架。当然,也不能全怪老郭的本性使然——这是被他娘子牢牢抓住的一条辫子——其实这场架更算范小姐挑起来的。
安生看到的是老郭先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而只听到范小姐在里房一个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哭着,大概见老郭还没有理会,又开始甩东西,甩得房里乒乒作响。老郭坐得绝不安稳,猛地吸着烟,一边向后顺着头发——这是老郭烦恼时的习惯性动作。安生能想象得出此刻的老郭听到摔碎东西的心痛,而还坐在那里一声不啃,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被范小姐抓住了一条大辫子。他们两个显然也是在进行一场心理战。结果不出所料,老郭很快投降了。他匆匆跑回房里,不一会摔东西的声音总算停止了,不过,接着传出范小姐的一句句质问声,安生听不出质问的是什么,但既然没有老郭的声音,便十有八九是范小姐在对老郭进行着一次深刻的“批判”。
女人的“批判”往往有些共性,比如一样的冗长,一样的深刻,一样的感性四射,妙语像一颗颗珠子般迸出来,丝毫不在于见识高低。安生虽然听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两人争论的焦点所在,全是些“你骗我”、“我骗你”的,但不影响范小姐的情绪越来越激昂——这也意味着老郭的越来越失败。老郭的声音只像是蜜蜂般嗡嗡地为范小姐作一些伴奏。之后,范小姐并不觉胜利,扭着身子一把跑了出来,但并没有跑出去,也就是诊所的大厅范围之内,所以老郭很快又拉住了她。由于有安生在旁边,老郭说不出有多难堪,男人的风度更是全无。这也正是范小姐所希望的,于是她暂且饶了一回,不再做要走的动作了,而是一转身屁股刚好够得着沙发,坐了下来,做出气呼呼谁也看不惯的样子。安生虽然对这个范小姐全无了好感,但这时多少猜出了点眉目,便觉得范小姐有几分可怜,暗自动了恻忍之心。范小姐显然并没有发现安生的这份恻忍之心,呼了几口气,又跑回了房里。
再后来,老郭自然见机地跟了进去,一番窃窃私语,竟神奇地把范小姐安慰好了。老郭可能觉得是自己胜利了,但范小姐显然并不如此认为,她的想法是瞧着老郭可怜暂且饶了一回,若真的想她饶了,还要看老郭的后面表现——正所谓“从轻发落,待观后效”。
谁知这老郭的辫子就像那懒婆娘的缠脚布——又臭又长,一抓便是一大把,少不得隔上几天便被范小姐抓扯一回。虽然每次老郭到底把范小姐的“心”拉了回来,但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只没把一层皮脱下。老郭原本是何等人物,如何能忍这样的状况没完没了地持续下去,于是,他也会偶尔扬眉一回。
日子也就在这样的你来我往中前进着,而总的来说,他们的斗争也就旗鼓相当。老郭这会儿就是输了,此后也总有法子变通着弥补;范小姐即使输了,那也是以后的事,这会儿总可以弥补。这样的话,倒你好,我好,双方都好,各取所需,各得其乐。
在他们热热闹闹的时候,安生却开心不起来。他实在是对这一切感到有点厌烦了,如果不是为了乐生这最后的一个月,他早就忍无可忍地选择离开。
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离乐生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前些日收到乐生的来信,说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只盼高考的日子早一点来。他着实高兴了一回,但考虑到高考还有一段时间,这个时候放松还为时过早了点,于是去了信特意提醒了一番。什么“战略上轻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呀,什么“能有时间利用就多利用一些,不可松懈”呀,罗里罗唆了一番,连自己看了都觉得迂腐好笑。但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只恨不能立即回到楚阳,在乐生身边守着,随时关注不要出现什么差错。
尽管早些时对老郭的感激如今愈来愈变得淡漠,有一点他还是觉得欣慰。老郭在他来时三百元工资的基础上,一过年就加了一百,这样的话,从来吴山诊所起他差不多攒了一千元。如果乐生真的考上了大学的话,多少有了一个坚实的经济基础。为此,他也要再坚持一段时间。这还是最坏的打算,如果老郭在某些方面做一些改变的话,他其实愿意继续干下去的。这份工作不管怎么样,都算得比较稳定,而且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