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隆维斯特就在《千禧年》办公室的门口碰见柯特兹。
“埃克斯壮三点要召开记者会。”柯特兹说:“我现在正要去国王岛。”
“现在知道些什么?”布隆维斯特在他身后喊道。
“去问玛琳。”柯特兹说完就走了。
布隆维斯特走进爱莉卡——不对,是玛琳的办公室,她正在打电话,手飞快地在黄色的便利贴上写字,一面挥手要他离开。布隆维斯特进到小厨房,倒了两杯加了牛奶的咖啡,杯子上分别印有基督教民主青年党与瑞典社会民主青年联盟的标志。等他回来,玛琳已经打完电话。他将青年联盟的杯子递给她。
“没错,札拉千科在一点十五分被枪杀身亡。”她看着布隆维斯特说:“我刚刚和索格恩斯卡一名护士通过电话,她说凶手是个七十几岁的男人,杀人前几分钟还送花给札拉千科。他朝札拉千科的头部开了几枪,然后自尽。札拉千科死了,凶手勉强还活着,正在动手术。”
布隆维斯特总算呼吸顺畅了些。自从在咖啡吧听到新闻,他始终悬着一颗心,深恐是莎兰德杀的人。若是如此将大大妨碍他们的工作。
“知道杀人犯的名字吗?”
玛琳摇摇头。就在同一时间电话响起,她接了起来,从谈话中布隆维斯特猜想那是玛琳派往索格恩斯卡的特约记者。于是他起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坐了下来。
他好像已经好几个星期没进这个办公室了,桌上堆满未拆的邮件,他用力扫到一旁,然后打电话给妹妹。
“安妮卡。”
“是我,麦可。你听说索格恩斯卡的事了吗?”
“可以这么说。”
“你在哪里?”
“医院。那个王八蛋也拿枪指着我。”
布隆维斯特一时语塞,数秒后才真正听明白妹妹的话。
“这到底……你在那里?”
“是的,我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
“有没有受伤?”
“没有,不过他试图闯进莎兰德的房间。我把门卡住,我们两个就反锁在浴室里。”
布隆维斯特顿时觉得整个世界失去平衡。他妹妹差一点就……
“她怎么样?”他问道。
“她没受伤,我是说至少在今天的事件当中没有受伤。”
他默想片刻。
“安妮卡,你有任何关于凶手的信息吗?”
“毫无概念。他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穿着整齐。我觉得他看起来有点慌张。以前从未见过他,不过事发前几分钟,我是和他一起搭电梯上楼的。”
“札拉千科真的死了,毫无疑问?”
“是的。我听到三起枪声,而且我无意间听说三枪都打在头部。不过这里真是一团乱,来了一大堆警察,现在正在疏散一些实在不应该移动的重病与重伤员。警察抵达现场后,其中一个连问也没问莉丝的情况就打算讯问她。逼得我不得不严厉斥责他们。”
埃兰德巡官从莎兰德的病房门口看见安妮卡,见她手机正贴在耳朵上,便等着她讲完话。
凶杀案发生后两个小时,走廊上仍混乱不已。札拉千科的房间已经被封锁。枪击后医生们立刻展开抢救,但不久即宣告放弃,他已回天乏术。尸体送往法医处,警方也尽可能不破坏犯罪现场,进行调查。
埃兰德的手机响了,是调查小组的菲德烈·曼贝尔。
“已经确定凶手的身份了。”曼贝尔说:“他名叫艾佛特·古尔博,今年七十八岁。”
七十八岁。难得有这么老的杀人犯。
“这个艾佛特·古尔博又是谁呀?”
“已经退休,住在拉赫尔姆,应该是个税务律师。我接到国安局来电,说他们最近刚开始针对他作初步调查。”
“什么时候,又为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但他显然有个怪习惯,会寄疯狂的恐吓信给政府官员。”
“比方说有谁?”
“司法部部长是其中一个。”
埃兰德叹了口气。原来是个疯子。狂热分子。
“今天早上国安局接到几家报社的电话,说是收到古尔博来信。司法部也打了电话,因为古尔博指名要让波汀死。”
“我要信的复印件。”
“跟国安局要?”
“对,要不然呢?必要的话,你亲自开车到斯德哥尔摩去拿,等我一回到总部就要看到,大概还有一小时。”
他略一思索,又问了一个问题。
“是国安局打电话给你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
“我是说……是他们打给你,不是你打给他们?”
“没错。”
埃兰德合上手机。
他不明白国安局哪根筋不对劲,怎会忽然觉得有必要和警方联系,而且还是出于自愿。通常他们总是闷不吭声。
瓦登榭用力推开“小组”办公室的门,正在里面休息的克林顿见状,小心地坐起身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瓦登榭扯着嗓子喊道:“古尔博杀了札拉千科然后举枪自尽了!”
“我知道。”克林顿说。
“你知道?”瓦登榭大吼,整个人面红耳赤,好像眼看就要中风。“他开枪射自己啊,你懂不懂?他企图自杀。他是疯了不成?”
“你是说他还活着?”
“暂时还活着,不过脑部严重受创。”
克林顿叹气道:“唉,真可惜。”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忧伤。
“可惜?”瓦登榭又发作道:“古尔博发疯了,你难道不明白……”
克林顿打断他的话。
“古尔博患了癌症,已经扩及胃、大肠和膀胱。他已经濒临死亡好几个月,顶多也只能再撑几个月。”
“癌症?”
“过去半年他一直把枪带在身上,打算只要痛得受不了,就要趁着被病魔折磨成植物人之前自我了断。但他最后还能为‘小组’做了一件事。他走得很有尊严。”
瓦登榭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己。“你知道?你知道他想杀札拉千科?”
“当然。他的任务就是确保札拉千科再也没有机会开口。而你也知道,那个人根本不受威胁也不可理喻。”
“可是你难道不明白这会变成多大的丑闻吗?你也和古尔博一样精神错乱了吗?”
克林顿费力地站起来,直视瓦登榭的眼睛,同时交给他一叠传真复印件。
“这是行动决策。我为好友感到哀恸,但我恐怕很快也要随他而去。至于丑闻……不过就是一个退休的税务律师写了偏执的信给报社、警方和司法部。这里有一份样本。古尔博把一切都怪罪到札拉千科头上,从帕尔梅遭暗杀到企图以氯毒害瑞典人民。写信的人根本就是个疯子,有些地方还字迹模糊、用大写字体、底下画线或用惊叹号强调。我尤其欣赏他连空白处都写字。”
瓦登榭愈看信愈心惊,不觉抬手擦擦额头。
克林顿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札拉千科的死都和‘小组’无关,开枪的只不过是一个发疯的退休老人。”他顿了一下。“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你也得上我们的船,而且别让船摇晃。”这个病人凝视瓦登榭的眼神中,透露着钢铁般的意志。“你必须了解,‘小组’就是整体国防的尖兵,我们是瑞典的最后防线,任务就是为国家的安全把关。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瓦登榭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克林顿。
“我们是不存在的人。”克林顿又继续说:“谁也不曾感激过我们。没有人想作的决定,尤其是所有政治人物都不想作的决定,得由我们来做。”他说到政治人物这几个字时,颤抖的声音充满轻蔑。“照我说的做,‘小组’或许还能存续。要想有这种结果,我们就得果断地采取强硬手段。”
瓦登榭感觉内心的恐慌逐渐升高。
在国王岛警局公关室里,柯特兹拼命地写,试着记下台上所说的每句话。埃克斯壮检察官已经开始了。他解释说目前已经决定将哥塞柏加杀警案——也就是尼德曼遭通缉一案——交由哥德堡的一位检察官负责侦查,至于其他关于尼德曼的调查工作则由埃克斯壮本人处理。尼德曼是达格与米亚命案的嫌犯,但并未提及毕尔曼律师。此外,埃克斯壮还得侦查并起诉涉嫌犯下一大串罪行的莎兰德。
他解释说,有鉴于哥德堡当天发生的多起事件,其中包括莎兰德的父亲波汀遭射杀,他才决定公开这项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