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霓虹闪烁,繁华四溢。屋内,电锯咆哮,血浆喷薄。
传销女人在一旁麻木得不知如何插手。温州佬催促她帮忙,一起把碎尸分五次放进两个大高压锅,煲成熟肉,面目全非。
他们把熟尸和脏衣服装进几个垃圾袋,连夜扔进牛巷村附近的污水河——新州河。
四处都是忙碌而浮躁的车轮,疲惫而现实的眼神,以及飘满钞票味道的空气,没有人注意到繁华夜市里的两个幽灵。
冤死的尸体好像有灵魂。碎尸并没有全部被污水淹没或冲走,三天后,有一个尸块竟奇迹般返回到牛巷村。
真的见鬼了。
《商道门徒》7(1)
冤魂是一团顽固的气味,久久不散。有一个袋子被丢在河边,没有完全沉进水里。
三天后,腐烂的尸体散发出恶臭,一只路过的流浪狗把它叼到路上东扯西甩,最后又把望云的一个手掌叼到村口。
因为手掌高度腐烂,皮肉模糊,又沾满泥土,卫生员大妈那天忘记戴老花镜,以为是一般垃圾,将其扫进一个垃圾袋,随手扔进垃圾屋。
冥冥之中,碎尸好像有冤魂。
望云失踪前曾无意中告诉过望月:你若痛了,麻醉就是天堂;你若爱了,生命就是天堂;你若没有爱,就去天堂里祭奠爱情。
懂得逃避现实和遗忘自己的望云,最终还是去天堂里祭奠命运和爱情。
没有人天生就是孤独的,每个孤独的人都有一串辛酸泪。
脆弱的望月,开始喜欢宠物,喜欢独处。似乎人类缺少了点东西,反而宠物多了一点感知。
有一天,望月在路边的草地上收养了一只流浪狗。她把它洗得干干净净,像收容了一个善良的三无人员。
它睡在她的床下。有时睡在床上。
寂寞的时候,她跟它说话,把心事告诉它。她觉得跟它说话不需要戴面具,实在很轻松。
收养流浪狗是偶然。也是必然。这跟很多人流浪到都市,或到都市流浪一样。你不愿意,又有多少其他选择呢?你总不能随便去纽约或巴黎吧。
望月不知道流浪狗是什么品种,也不想去了解。她觉得,狗的品种对她来说,就像外国人看中国人的职称,怎么解释也是莫名其妙。她只知道它很可爱,很真诚,就够了。
上班的时候,她把它关在家里。回家时,它总是乖乖地跟随左右,像个听话的孩子。它的毛短而密,干净而清爽;它的身子娇小而可爱,灵巧而通人性。
但望月没想到,这只寄托感情的弱小生命,最终也没有逃脱悲怜命运。
惨象发生在一个夏秋之交的日子。那天,望月带着流浪狗去仙湖植物园。因为相信神灵,她想去进香,而且,长期把它关在家里,同病相怜。带它去走走,是一种安慰。
她带它在仙湖必经之地的莲塘路口下车,准备买点饮料和食物。狗有最天真的人性,一下车就高兴得像小孩过年,好奇地横穿马路,似乎想丈量这世界有多大。
突然,一辆飞驰而过的小轿车,像碾一片落叶,从它身上碾了过去。它软弱的身体像一节甘蔗,顿时被压得皮破肉碎,头骨破裂,脑浆四溅。血,沿着它两只后腿流淌,淌成了一个大写的“人”字。
瞬间,一个活泼的生命就与这个世界告别,连哭一声都来不及,连看望月最后一眼都睁不开眼睛。
轿车司机稍微犹豫了一下,放慢速度,摇下车窗,探出头来看了看,骂了句“畜生不长眼睛”,就加速油门,扬长而去。
望月呆了一分钟,然后不顾一切跑到路中央。她小心翼翼把它抱了起来,用身上的裙子兜着。她哭了,不仅仅是为一只流浪狗。
望月把流浪狗的尸体抱回家,把它身上的血洗干净,给它穿上衣服,跟它告别,然后把它埋在离家不远的一处山脚下。
这一夜,望月很绝望。她给香港男友打电话,男友正好出差到美国。他在美国那边冷冷地说:“一条狗值得这么伤心吗?我死了你可能都没这么伤心。”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孤独的她,无厘头地回忆起跟男友的认识过程。
那是她刚来深圳的第一天。
她想找旅店,在路上徘徊。一辆呼啸而过的摩托车,一秒钟内就让她的包从她身上消失。证件和随身物品全部在包里。
她在一家小店给妈妈打公用电话,告诉了这一切。然后,问店主去附近的书店怎么走。
她坐在一部中巴门口的位置。车流滚滚。她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单纯而胆小地发呆。车靠站时,一个下车的猥琐男人,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脖子上的白金项链一拉而走。她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已渗出一线血液。
《商道门徒》7(2)
她想哭,可是不敢哭出来,恐惧压抑着咽喉。
司机告诉她:小姐,你还算幸运的,有人被抢了耳环,耳朵都被拉破了,这点血算什么?没有伤到身体是不幸中的万幸。
望月不寒而栗。
在无望和恐惧中,她哪也不敢去。她在书店里徘徊,消磨时间,等待老家的妈妈给她汇来车费,赶快逃离。
她跟店员讨价还价,想买一本《圣经》。
这是一本盗版书,定价28元,但她身上只有100元,这是她第一次出门,妈妈让她藏在鞋底下的。
妈妈说,藏一张红色的毛主席头像能避邪。到了深圳,虽然避不了邪,但这100元,救了她的命。
望月出价15元,店员不卖。正在讨价还价时,被一个香港商人看到了。他帮她出了钱。
后来,他请她吃饭。过了几天,就把她介绍到深圳一家地产公司做文员。后来,他们顺理成章地成了朋友。
再后来,一回生两回熟,港商就成了她的知己,她就成了港商的红颜。男人已婚。
缘分到的时候,互相成为情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或许深圳是一个需要情人的城市。如果离开深圳呢?还需要吗?她有时也会寂寞地想这个问题。
姐姐死后,望月开始抽雪茄,开始酗酒。第一次在酒吧抽烟,她在洗手间呛得差点没窒息,眼泪吧嗒吧嗒像冰雹,眼睛像两个红葡萄。
没多久,她越吸越猛。雪茄给她一种飘然和遗忘人世的感觉。
她向黑道的人买过一粒摇头丸。那天晚上,她吃了摇头丸,在舞厅中央摇了大半夜,最后跟一个陌生男人莫名其妙地去华侨城。
天亮的时候,她在细雨中跑回家。
她喝白酒,吞下了5片安眠药,一直睡到第二天深夜。她说,其实,人死是可以复生的,这种暂时死亡的感觉真好。
这么折磨了两个月,她选择了逃离。每个逃离深圳的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很巧,富豪集团到深圳招兵买马的时候,她也去应聘,被几番折磨后,终于如愿以偿。
《商道门徒》8(1)
残酷的现实,紧张的生存空间,可怜的女孩。我不知道如何安慰望月,默默无语。
室内幽静。静得可以听到呼吸声,可以看到二氧化碳的颜色。
我已没有睡意。
望月的心像一潭死水,沉默又轻盈地斜躺在床头一角,让人爱怜。讲完悲凉经历后,她又开始轻轻哭泣。我突然想起英文中的情感哲理“Women need to cry。 And they won’t do it alone unless they know you can hear them”(女人需要哭泣,而且只有在你能听到时哭泣才有意义),知道她这时最需要男人的肩膀,我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突然起身,冲动地把望月抱住。我觉得此时只有拥抱,才能安慰一个受伤的灵魂。
望月没有拒绝。一切都没有语言,世界静得只剩下我们俩。
望月抬起头,看着我,然后把头埋在我肩上,把我抱得很紧很紧,生怕我跑了似的。我感觉到她身体微微地颤栗。
我突然不自觉地亲吻她的额头和眼睛。望月没有拒绝。
没多久,望月突然抬起头,把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