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今天趁着我妈和我婆婆都在这里,让我把郁积在内心的话都说个清楚。”凤姑说到这里看看两位老人家接着说“我怀孕了,你们不要为我的怀孕而不知如何是好,无法可使”。这时凤姑神色冷静严肃,也很自负地说:“我这个做了寡妇的女人应该洁身自爱,不应该有非份之念,但我没有这样作,我不能这样做。因为我是一个有思想感情的人,也有我自己的想往、期待和希望”。
凤姑说得这样坦然自若,使两位老人家楞在那里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当年于虎在病中同我结婚,不但没有达到你们要想用结婚冲喜,为于虎免灾去病的目的,反而使他病情更加沉重,于虎死了。到头来害了于虎,也苦了我。当初你们是冲喜好病的鼓吹者,现在你们又是这件事的傍观议论者”。凤姑说到这里,看看坐在炕上的两位老人家,“我怀孕你们认为不体面,我不玷污老于家,我走,离开这里”。凤姑说完就转身从婆婆屋中走出,踏着院中甬道上的落叶回到自己房中去了。
老于太太望着凤姑走出,没有想到她竟能说出这样锋利而泼辣的语言,气得直瞪眼睛,心中暗想,“但愿你立刻离开我于家”。
但,老于太太又一转念,她想起弟弟刘全德嘱咐她的话:“让凤姑留下来,把小振抚养大”,老于太太憋了一肚子气,最后还是让步了,她笑了笑对孙妈妈说:“这是凤姑年轻一时的不检点,只要她认识了错误,我这做婆婆的会原谅她的”。
老于太太对凤姑寡居怀孕之事,能够这样大度、容忍和谅解,孙妈妈很是感动,两位老人家对这件事谈得很是融洽,也研究了处理这件事的妥善办法。
孙妈妈从老于太太房中来到女儿房中,见女儿站在窗前默默不语,她不免叹口气,对这寡居多年,生活孤独寂寞的女儿很是同情,走到女儿面前说:
“这都是妈当初给你错配了婚姻。”
“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凤姑在窗前转过身来对孙妈妈说“提这些过去的事情有什么用呢!”
孙妈妈瞅着女儿心理感到内疚。
“人生就是在演戏,恩恩怨怨,悲欢离合,就是在这样的境遇中我没有软弱下去,我要做一个坚强的女人,走出于家。”
“你婆婆为人厚道,她能原谅你,你就要安定下来,不要太倔强了,”孙妈妈劝解说。
老于太太同孙妈妈经过这次交锋,两人之间不但没有隔阂和意见,她们的关系更融洽和谐了,孙妈妈觉得老于太太为人宽厚大度有远见,不计小节。老于太太认为孙妈妈她为人随和热忱,凡事都为他人着想,没事私情。
这两位老人家经过这次的接触关系更为密切了,来往也较频繁了。
一天老于太太来孙家串门,孙妈妈高兴得朗朗大笑起来,让到屋中,急忙给老于太太装烟,又去烧水冲茶。老于太太坐在八仙桌傍,抽着旱烟,接过孙妈妈送过来的荼杯,问道:
“凤玉的丈夫有消息没有?”
“哪有消息!”孙妈妈叹息一声接着说下去,“自从凤玉二十一岁那年她丈夫被日本抓去当劳工已经四年了,音信皆无”。
“凤玉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也怪可怜见的,老于太太抽着旱烟袋又说道:“被日本抓去当劳工哪有回来的,都累死了”。
“我也这么想,凤玉这丫头也太命苦了,”孙妈妈说。
“趁年青,有合适的就嫁人吧,别守着啦”老于太太说。
“哪有合适的呢!”
“有个人到很合适,”老于太太说。
“是谁?”
“丰裕号的少掌拒的,叫邵富成,今年三十七岁,去年妻子死了,人很老诚,长的也不错,人开朗能干,身体又壮实,和凤玉很般配,”老于太太说绘声绘色,笑了笑又说:“你看怎么样?”
丰裕号的少掌柜的邵富成,弟兄四人,他还有三个弟弟,他高中毕业后本想考大学,因父亲年老,自家几处商号,照顾不过来,便放弃求学帮助父亲经商了,他帮助父亲在商业上运筹谋划,经过几年的锻炼,在商界已是一个很显赫的人物了,父亲将几处的商号大权都交给他掌管,邵富成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虽然他父亲不再多管事,但他还要不时听听儿子的汇报。
邵富成的前妻因病死后,本想不惜重金娶一个千金小姐,梅花二度决对不行,一年来有几个提亲的,都不合意拒绝了,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遇见了孙家凤玉,邵富成见她身穿浅绿色印花旗袍,体态苗条优美,细眉微挑,两眼含情,楚楚动人,邵富成看得惊呆了,他被争服了,当凤玉走过后,他还站在那呆呆地张望。经打听得知,这女人是于家儿媳妇凤姑的姐姐,邵富成不禁叹道:“这姊妹真是一对天生丽质,”凤玉是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从此改变了非姑娘不娶的初衷,立志要娶这梅花二度的女人了。邵富成同于家在商业上关系密切,他便托人到于家请老于太太玉成这个姻缘。
孙妈妈听了老于太太这番介绍,思索一会说:
“他俩人纪相差十多岁,男的大了一些。”
“男方大几岁好,能体贴人,有个照应。”
孙妈妈听了老于太太的话也觉得说得对,同意了这门亲事。
“后天你领着凤玉到我家来,我备一桌酒席,让邵富成同凤玉在席面上见见,”老于太太说。
两位老人家将这件事布置好后,老于太太便回去了。孙妈妈对这门亲事很满意,只是凤玉前夫缪绍同被抓去当劳工,四年多没音信,猜测是死了,但没有确切的消息,总觉得心中没底,万一缪绍同有朝一日要是回来可怎么办,孙妈妈正准备去找凤玉商量此事,这时孙妈妈从玻璃窗见凤玉领着四岁的儿子走进院来。
凤玉推门进屋,哭泣着坐在炕沿边上,低头不语。
“你怎么啦,”孙妈妈不解地望着大女儿“哭什么?”
凤玉擦擦眼泪说:“缪绍同死了”。
孙妈妈一惊,“怎么,他死了,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一个偷着逃回来的劳工告诉我的,说缪绍同劳累成疾,死在施工现场了”。
“凤玉,不要伤心,别哭坏了身子。”孙妈妈劝慰大女儿。
凤玉伤感的坐在炕沿边上,擦着眼泪,默不做声,孙妈妈又开腔了。
“缪绍同已死,你就嫁人吧。”
凤玉只是哭泣,不回答她妈妈的话。
“凤玉,你听妈妈的话,我给你找个富有的婆家,”
凤玉不同意妈妈的话,但孙妈妈能言善辩,用滴水穿石的工夫,耐心的说劝,女儿终于听从了母亲的话,再嫁了。
孙妈妈领着凤玉按时来到了于家相亲时,邵富成早已在于家等候多时了,经老于太太介绍后,凤玉见邵富成肩阔腰圆,高个,身体壮实,仪容端庄,舒展潇洒,凤玉用那使人查觉不到的笑容,看着邵富成,她很是喜欢。
这时于家摆好酒席,大家边谈边吃,气氛欢快,邵富成见凤玉雍容典雅,华贵秀丽,不胜喜欢,多喝了几杯酒。
邵富成对这一姻缘很是满意,决定要大肆操办,大摆宴席。孙妈妈对女儿的再嫁富有之人很是称心,以后就不用为女儿的生活操劳了。
花烛之夜,凤玉投入到邱富成的怀抱,温馨美好的感情使两人交融在一起时,凤玉却不能忘怀缪绍同。凤玉为什么会想起她前夫缪绍同呢?这是因为那是初恋。因为初恋是美妙、甜蜜、热烈和执着的,当第一次情恋闯入胸怀时,思绪激荡,情真意切,永不忘怀,她怀念那段初恋。
已经是农历11月份了,凤姑即将要临产了,她行动缓慢,有倦怠疲惫神色,她坐在火炉傍边取暖,观看着窗台上的那盆白菊花,那花开得雪白密实,叶子翠绿,绚丽鲜艳,凤姑在椅上慢慢站起来,走到窗前,向菊花盆中浇完水,望着窗外太湖石上跳跃活泼的小麻雀,见它虽然体态娇小,但防寒能力很强,在寒风中仍然精神抖擞,站在太湖石上没有寒意。这院中的太湖石宛如险要的山峰,高峰和底谷对照呼应,给人一种遐想和回味。这些太湖石是去年春季刘全德给他姐姐老于太太砌造的,他对姐姐说:
“这就是园林艺术,在这太湖石傍边再种植几株竹子就更增加园林色彩了,远望就像一幅水墨丹青画一般。”
刘全德是个花匠,他喜欢这金石盆景园林这一行,对这一行有深厚的乐趣。
离春节只有二十多天了,在一个深夜里,纷纷扬扬地下着大雪,将这寒风凛列的严冬装扮成一个银白世界,怒吼的狂风摇撼着路傍的白杨树,暴风雪统治了一切。
老于家的黑漆大门在暴风雪中,吱地一声慢慢地推开了。头上缠绕着黑色围巾的女人怀中抱着用棉被包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探出头来往外张望一下,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大门又吱的一声关上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抱着婴儿的女人在大雪中走远了。
这婴儿就是老于太太遣人送走的凤姑那刚出生的,母子还没见过面的私生子。
二 湖畔相遇
在长春西郊公园中,湖水微波荡漾,远处几点风帆在湖中航行,野鸭在水中悠闲自得地游动,湖边的垂柳阵风吹来拂动着水面,树下一块光滑的青石上,坐着一个少女望着那粼粼发光的湖水,用手拂弄着水上的浮萍,这少女那柔韧光泽的长辫子垂在背后,她忘情地唱着,歌声是那样甜美婉转,游人不时地向她投过赞美的目光和笑容。
因为她有一付能唱歌的好嗓子,很多人对她赞不绝口,她也因此很得意,她扬头望着蓝天的浮云或望着远航的风帆,一曲唱后,停歇一会又唱起来了,她的心绪随着歌声的情调起伏,或喜或狂,她真是一个天之骄子,陶醉在歌的海洋中。
这个少女就是十七年前,凤姑寡居后生下的私生子,出生后母女未曾见面,就被凤姑的婆婆老于太太遣人将这孩子送走了,十七年后的今天这少女决不会想到,也决不会相信,她是一个抱养的弃儿。
夕阳西下,晚霞层次分明,艳丽多姿,金红色晚霞发出金光,它的边缘镶上了一圈灿烂明亮的白光,这更显出晚霞的美妙和醉人了。
岸边垂柳的系条点着水面。倒映在湖中的晚霞和那少女的歌声给园中的游人增添了无限的情趣。
一个青年站在草地上,靠着一棵柏树,目不转睛地,带着赞美的神色,看着离他不远歌唱的少女多时了,这时他情不自禁地对那少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