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1 / 2)

>更不会像个白痴似地瞪着人看。

“温太太,”他说,“你来得正是时候,彭先生和我快打起来了。”

“喔,不,没有的事,我怎么敢,爵爷,”彭先生慌了手脚,“我只是有点迟疑,不知道……”他的话声逸去,显然接不下去。

“我表示想参观你上课的情形,”爵爷说,“彭先生说你在楼上授课。”

“今天的课已经结束了,”蓓雪说,“我以为你的兴趣也是,至少我收到的信是这么写的。或者那是我做梦?”

“你生气了,”他说,“你认为绅士不该反复无常。”

她认为他的嘴角似乎带着一抹恼人的隐约笑意。“什么事能帮你下定决心?今天的课已经结束,下一次是星期三。你难道愿意不远千里,再跑来一次?”

“汉邦区并未远在千里。”他说。

“也不是你平日会涉足的区域。”她说。

“爵爷,我可以在您和温太太谈话的时候,先将画包起来吗?”彭先生说,“您离开时便可以直接带走,或是您要我送到府上?”

“不必,我自己带走。”洛斯本说,深邃的眼眸片刻不离蓓雪。

彭先生消失在店铺后方。

“他说的是你的汉普德绿地公园水彩画,”他说,“那时问题所在,你知道,也是我再回到汉邦区的原因。上星期三之后,我便不时想起这幅画,也因此心生犹豫。我很怀疑能再找到同样出色的老师。真正有才华的画家多半忙于创作和展示作品,只有资质平庸者才以授课为生。以你的才华,将时间花费在教导我外甥这种学生,是一种浪费,但显然你还没有省悟到这一点,而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趁人之危。”

要是他奉承她的美貌,蓓雪可以可以无动于衷。尽管已不复是豆蔻少女,她对类似的赞美早已习以为常,也不以为意。外表的美丽并不是她的成就。

但绘画不然,她在这方面投注了相当的心血,特别是那幅汉普德绿地公园的水彩。他不可能说出更动听的赞美了。

她感到全身像着了火,像个真正的女学生红了脸,“我的学生和你的外甥截然不同,”她说,“使用的教室也和他习惯的环境有天壤之别。何况无论我的才华如何,我们都很清楚我不适任。

即使你愿意忽视我的出身,他的家人听到这个消息也会昏倒。”

“他的家人向来热爱昏倒,”洛斯本说。“我努力不去理会他们。你介意让我上楼看看教室,想象一下上课的情况吗?我没有艺术天分,想象力也有限,希望那是个小规模的班级。”

“星期一的课有八名学生,”她说,“请跟我来。”她带他走出店面,踏上阶梯。

“八个还在我可以想象的范围,”他说,浑厚的声音在幽暗拥挤的楼梯间显得更加低沉。“女孩?男孩?或男女都有?”

“都是女孩。”教室位在三楼,但她应该早就习惯,不该气喘吁吁。幸好接下来他没再多问,静等她推开教室的门。

摆设简陋的房间宽敞而光线充足。“如你所见,这里采光良好,”她说。“特别是下午一、两点时。打扫得也很干净。我们几个女性合租了这个房间共享,并雇请一位勤快的女佣固定打扫。”

她指向整齐收在角落的书架,“我的学生都是富商的女儿,有些被家里惯坏了,但我努力教导她们整洁的工作环境有多重要。”

他走向窗口,双手在背后交握,往外眺望。她发现他已脱下帽子,转头一看,发现它放在椅子上,想必是在进门时脱下的。

她不知道她为何感到讶异,甚至不确定心中的感觉是不是讶异。

午后的阳光在没有抹发油的干净黑发上闪耀,发丝有点卷,在淋湿的情况下会益发明显。

别想象他淋湿的模样。她命令自己。

他低沉的声音将她从危险的思绪边缘拉回。“你还教她们什么?”他问。“通常以什么方式进行教学?”

她解释她通常从静物素描开始,要学生从家里带些东西过来,以喜欢的方式摆放。“一开始可能是水果或杯盘,”她说,“接下来,我会让她们画帽子、手套和书本。如果天气许可,我也安排户外写生,像是树木、走廊或店面。”

“你不会带她们到皇家学院去临摹大师的作品?”他的视线依旧望着窗外。

“那不适合我的学生,”她说,“她们并不打算成为画家,学画只是为了陶冶性情和培养气质,她们的父母希望她们能养成品味和判断力,而且能将学到的一切延伸到其它方面和嗜好。”

但不知一位贵族少年能从这种学习得到什么。

“换句话说,你教导她们基础。”洛斯本说。

“是的。”

“这正是瑞麟需要的。”他终于转过身来。阳光框出微卷的发丝和宛如雕像的五官。“他缺乏的正是基础。他上过绘画课,但那些老师的方法显然不适合他。或许你的可以。”

“他需要个别授课,”她说,一边无情地压下在心中萌芽的希望。他说的只是“或许”,非常圆滑的用字。这个房间在他眼中想必相当寒酸,她的教学手法也显得很外行,更别提她平凡的学生。“我不能让他和女孩们一起上课,那会让她们分心,他会令女孩变得羞怯或莽撞,甚至做出傻气的反应。”

“瑞麟是个麻烦人物,”洛斯本说,“任何人都无法不受到干扰,无论是女孩、男孩、大人、教师、家人、牧师、水手、士兵、国会议员都一样。我这位外甥是个好奇宝宝,每件事都要追根究底。他多疑、好辩又冥顽不灵,可以在一个小时内问你上百个为什么。要是你不以至少三倍的价钱收费,那你绝对是个傻瓜。”

他不可能是认真的。以三倍的价码教一个男孩?就算是他再顾灵精怪,就算他的父母彻底把他宠坏,莱尔爵士都不可能比莉薇更难缠。莉薇继承了太多“可怕陆家人”的特质。

“这样的话,我打算开价四倍。”她说。

“他说过你很聪明,”洛斯本爵爷离开窗户,“那么,在听过我的警告后,你还是愿意收他当学生吗?”

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父亲曾教她玩扑克牌的诀窍。“问题在于,你下定决心了吗?”他环视房间,“社交圈不会喜欢这个消息,”他说,“他们同情的是你先夫的家人。”

“喔。”她只能说。无力感突然涌上,她有如希腊神话中的薛西弗斯,不断地将巨石推上山顶,只为了让它再次滚回原点。

她的过去便是那颗巨石,滚落的同时也碾碎刚萌芽的希望。她感到和那天在印刷店门口相同的绝望,她的姓氏又关闭了一扇可能的门扉。

“陈年的旧怨和偏见教人厌倦,”他说,“要是瑞麟的父母发现你成为了他的绘画老师,会当场昏厥。你知道,他们习惯夸张地表现,完全无可救药,这或许也是他们对他束手无策的原因,唯一想得到的解决方法是躲回苏格兰的产业,将他丢给我。但既然我的姻亲将他交给我处理,便必须接受我的决定。”他的视线移向她,嘴角的笑意隐约,“我唯一需要的是下定决心。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和你女儿被瑞麟激怒时一模一样吗?或许你也想拿起素描簿打我?”

“那有助于你下定决心吗?”她问。

笑意变得明显,而她宁愿他保持刚才那样。比起隐约的笑意,那抹微笑让她的心跳变得更快,脑袋也更加迟钝。

“我已经决定拿孩子需要你,”他说,“也决定他比那些陈年旧怨和丑闻更重要。” 他恢复了理智,宾迪想。

在彭先生说她下楼之前,他已察觉到她何时踏入印刷店。他听见轻盈的脚步声,感觉到她的存在,有充分的时间做好心理准备,转身面对她。

接着他看向她,相信魔咒已经破除。

她不是他所相信的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模样也像个拥有和瑞麟同龄的女儿的母亲,令他难以忘怀的脸显得憔悴,眼眸也不像记忆中那样明亮。

因此他相信他的决定纯粹是出自良知,无论上流社会会将如何评断,也不管亚瑟顿得知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他都必须为瑞麟做好的打算。

话一出口,宾迪便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他没有预期到的是,这个决定在她脸上造成的效果。她的眼神先是点了火般亮起来,表情柔和下来,紧绷的嘴角弯成性感的微笑。憔悴的神色消失,带走所有岁月的痕迹。湛蓝的眼睛发出璀璨的光芒,几乎教人盲目,仿佛整个人开始发光。

要是他的想象力丰富一点,会以为这样的转变是自己说出了什么咒语。

然而他向来严格控制他的想象力。

“你果真有如人们说的那般完美。”她惊讶地说。

完美,每个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如此。人们对完美的标准真是低下!

“没错,而那真的非常乏味,”他说,“我应该回答:‘没有人事完美的。’可惜这样的答案更没有创意。我唯一庆幸的是,一旦有人得知这件事,人们便不会再说我有多完美。多么教人兴奋:我终于有了一个缺点。”

“我一直不知道缺点有这么难以取得,”她说,“幸好你来对了地方,你可能也听说了,我所属的这支陆家人拥有数不清的缺点。”

“太好了,如果我需要更多缺点,我知道上哪里求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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