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点儿,被提升为主任纯脆靠了那么点机缘巧合。
听说97年6月份,省里某位顶级人物的老母亲患了直肠癌,而恰逢肿瘤科的前任主任到某地级市走穴未归,这个机会就被老王逮到了,他果敢地实施了手术,而且术后鞍前马后地照应,又搭上他夫人无微不致地伺候,结果把个老太太给感激的热泪直落。大家应该是有体会的,人老了之后再碰到点儿沟沟坎坎病病灾灾的事儿,眼泪通常会比较孝顺,老太太也只不过是一个淳朴普通的老太,当然架不住王洗强一家人的情感功势,离院时曾紧紧攥住王主任的手久久不放。
同年年底,医院对肿瘤科前任主任走穴一事进行了严肃处理,同时撤消了其主任资格,老王就此走了点儿红运,在新一轮的主任竟争上岗中被提了名儿,而且顺利成章地从集中决定民主的筛选中脱颖而出。
王洗强走到病床前细心地为我检查了一下伤口,我知道这不过做做样子,他说什么我就老实地符合着。据我观察,他来这里不单纯想探视一下这个伤口。暗想这条疤还不是几个小时前拜你所赐,猫哭耗子假慈悲。起先还打算要好好表示一下谢意呢,可误诊之事儿明了之后,胸口总觉堵得慌,有点窝火,面子上却并不表露出来。
他坐下之后脸上的笑容象瞬间被海绵吸干了,蹙起眉头道:“惭愧,惭愧,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我都没脸来见你了。”
“王主任,您太客气啦。”
“我要承担责任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啦,当时那东西摸来摸去都象个坏东西,没成想……唉,老马失蹄呀,人老了,以后还要靠你们年轻人哩!”
“您瞧您谦虚的,还能进步。呵呵——”
“哈哈哈,脖掩半截土唠。”
王洗强把沙发往前拖了拖一脸诚恳地说:“江大夫,你瞧你这个事儿……”他含蓄地迟疑着,象是等着我把话茌接过去,可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啥目的,就顺口“喔”了一句。
“我是这么个意思,问题出来啦,咱们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再闹哄哄地去追究责任啦,你有什么要求干脆点儿——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的,我的意思是最好不要把这件事反映给院方,你的意见呢?至于吴院长那头儿,求小老弟多多担待,多多美言,最好息事宁人,你说呢?”王洗强大大吐了口气,一脸诚恳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就这样不了了之,我的确不服,心里也不舒坦,但说到条件,未免显得自己不够大气,太下作。
我寻思着,并没马上做出反映。
他又把脸向前凑了凑,神秘地说:“对了,江大夫,瞧我是老糊涂啦,还有个要紧的事儿早就打算跟你商量,这不,你这一病,就撂下啦。”
“什么事儿?”
“你还记得你和曲凡生给一个小姑娘接过手指吗?我给那家人的一个亲戚看过病,就是闹得最凶的时候,好象人家也不是凭白无故地说闹就闹起来啦,象有什么内情。当时怕你吃亏,我留意着这事儿,和那人套瓷的挺近呼,人家也撂了个话儿,说保持联系。依我看,等你病好了,如果你同意,我就做个引线人,双方再交流交流,你也好借机访查访查,看看问题出在哪儿,想个办法解决啦吧。自己的事儿还要靠自己下点儿本钱,你说是不是?再说一直无休无止地闹得沸沸扬扬,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你说呢?”
“呃,是的是的,王主任真是有心人呐,多谢多谢。我这手术的事你就放心吧,又没什么后果,你也别往心里去。”
王洗强身子向后一仰,肥臀吭哧跌落到沙发深处道:“江大夫真是明理啊,前途无量。”他抬起屁股打着哈哈说:“太晚了,你一定很疲惫了,休息吧,我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王洗强象对待大人物一样略弓着身子慢慢退出屋子。他慎重的表情让我想起清朝晋见皇帝的大臣,退朝时的动作,就差一个“喳”然后马蹄袖再这么一抖,奴才相就出来啦。
他的问题解决啦,所以他甘愿做出这副卑微的样子,好让我得到点儿心理平衡。
我叹服着。
抬头看了看象太阳花一样支撑着菱角的石英钟,下午四点半啦,点滴也快见底,正打算按铃,吴嫣推门进来,替我按了铃。没几分钟,一个十七八岁的小护士给我撤去针头,吴嫣替我用棉花棒压着针眼儿说:“你还是睡一觉吧,我在这儿看着,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放他们进来。怎么病病的倒成了个香菜饽饽,谁都想来啃一口。”
“这还不是沾你的光,好吧,我真是顶不住啦,睡啦。”
晚饭是吴嫣让她家小保姆送来的,米饭加青炖乌鸡汤,她执拗地非要一勺一勺地喂,我懒得争执,听之任之,心里挺烦乱,希望她快些走,只有她走了,身心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放松。
晚上八点钟左右,吴嫣的手机象掉了魂一样拼命地响,她看了看号码并不回复,铃声不妥协地坚持着,她生气地关掉手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我说:“有事儿走好了。”
她不自在地笑了笑说:“不管,爱谁谁,反正我要在这儿陪你。”她的脸腮怪异地红了大片,人有点不安地摆弄床头的几本书,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终于有心事似地说:“我看我还是走吧,反正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你好好休息,明早我要看到一个精力充沛的江北。我还没告诉你吧,我喜欢帅哥,特别是不跟在我屁股后面掐媚的帅哥儿,更有魅力。”
吴嫣到洗手间去,里面的水哗啦哗啦唱起歌来,她在里面捣鼓了大约半个小时,出来时我发现,吴嫣散乱的栗色直发被梳理的整整齐齐,不知啥时在后脑勺别了个贝壳样晶莹的发卡,眉毛因为重新描花过更加醒目霸气,夸张的暗红色唇线,让整个唇部显得饱满性感。无疑,她刚刚在里面精心地上了妆,吴嫣媚惑地笑道:“我漂亮吗?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动心。
她把头凑近我的脸,我紧张地向左面枕下躲闪,吴嫣涂着暗紫色唇膏的嘴撅了撅说:“臭美,我还怕弄花了我的妆呢。”然后拿起外套,哈哈笑道:“明儿见,拜拜。”
总算走了,我觉得这个房间的空气又清新起来,淡淡的来苏水味弥漫在空气中,丝丝缕缕。天空很洁净,没有云彩,星星也很少,灰色的天幕被一轮满月映得澄清,我的心一会舒坦地叹气,过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又觉得惦记着啥事儿,却想不起来,未免接着叹气,后来叹气就不是舒坦得啦,倒是一味味不明了的心事。小雷这丫头跑哪去了,一天没见。唉——刚要到床头柜摸烟,猛不丁儿想起一件大事。
这几天闹闹腾腾地竟把艾艾——我生命中的女主角凉一边去了,在这场文明人制造的骚乱中受伤害最大的不是江北,是艾艾。
是的,现在我的脖子还很痛疼,我的脖子还很僵硬,我的脖子还不能自如婉转,做着常人们随心所欲习以为常的动作,可这又有什么关系,这一切的一切根本无法阻碍我澎湃的心潮,被扼制在磐岩深谷的思念终于放开闸门,可以自由驰骋。可艾艾的情感还被荒谬的谎言
蒙蔽着,她也许正遭受着痛苦的煎熬,茶饭不思,形容憔悴。
我真糊涂啊!怎么就忘记了赶快去澄清这件事儿呢,瞧吧,暴风雨之后一定是更加绚丽的彩虹。
想起要给艾艾打电话,心情竟难以平复的激动,象劫后余生一样倍感珍贵。我发现,什么都可以将就,唯有感情来不得半点虚假。我直着脖子从床上爬起身,赤着脚丫走下床,到衣服架上取下裤子,掏出手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不信,再试一次。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手心渗出汗来,又试了一次。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完蛋了,艾艾一生气肯定把手机卡换了。可见我伤她多深,我是多么可恶,多么无耻,多么愚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