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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1 / 2)

>慨大方。他同大家分享他接到的所有包裹,把他在谷仓稻草堆中占有的位置让给疲惫不堪的士兵。然而,人们对他的青年时代和从前的生活一无所知,在这方面他守口如瓶,而他的同伴们恰恰津津乐道于这些事情。任何人都不了解他的故事,除了知道他喜欢旅行和经常到阿根廷去。人们不清楚他在巴黎如何生活,他来自于何处。

同样,有关他爱情的话题,他表现得极其谨慎。所有士兵都拿出未婚妻的照片,朗读她们的来信,长时间议论他们以往的幸福生活,而费利克斯对此却从不谈论。他倾听别人的谈话,但从不答话。当有人问及他这个问题时,他的脸色便阴沉下来,并离开大家而去。然而,没有人接到过比他更多的信件。信封上的地址总是女人的笔迹,很少是同一个人写的,因为字体有变化。他躲开众人看信,然后再把它烧掉,在读后方来的消息时,没有丝毫感情的流露,信纸中常常有一张钞票滑出来。列夫对他那保守秘密的态度予以尊重,不向他的同伴打听他缄口不语的事情。他估计费利克斯内心存有某种类似谜一样的东西。

〃这是一个神秘人物。〃马克斯·雅各布肯定地说。〃我想起他在巴托一拉瓦尔看《阿维尼翁的少女们》这幅画的情景。作品使他着迷,但他什么也没说。好像他认得毕加索画中的一个女人。〃

〃如果说费利克斯有一个秘密的话,〃朱昂·格里斯插进来说,〃也许就是这个女人。〃

阿波利奈尔在马克斯·雅各布占着的浴缸边缘上坐下。他从制服的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又轻轻吹起小调,并用一支铅笔在白纸上来回划。他吹的调总是同一个,为他诗人的工作伴奏。他就是这样写作,一边走一边看,若无其事的表情,借助于灵感,把他的诗句配到 do mi sol do 的旋律上面。

一道光线穿过玻璃窗。太阳光射到正在画画的朱昂·格里斯的肩膀上。在〃熊皮〃拍卖行,列夫转过头,看见了玛列娃,就像他希望其他人看见她那样,就像朱昂·格里斯现在的样子,微微侧转身,惶恐不安地待在那儿。当时也有一束光线,只是这儿的与那儿的不同,那儿的光线更黄,是电灯光,使人的线条更为突出,那儿人山人海,玛列娃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列夫说:

〃她感到害怕。她害怕在那儿待着。〃

接着他闭上了嘴,他不看任何东西也不看任何人,因为他知道幻觉救不了他,从这项极具个人特色的工作中,从铅笔、画笔和木炭的嚷嚷声中会诞生新的印象,它们将加在其他的印象上面,如同他在一个封闭匣子里,上面的土一层擦一层,他将出不来了。

六个年轻女人沿着空荡荡的画室的墙壁排列在那儿。科罗韦纳借助满月的白光观察着她们。

莫迪格利亚尼用赭石色画了一个瘦长的身影,没有戴头巾,修长的脖子使列夫想到了法尔吉埃公寓城的雕塑。

苏蒂纳画了一个坐着的女人上身,它扭曲变形、弯腰曲背,陷在阴暗而厚重的色彩中。

基斯林的油画完全是形象艺术派的,轮廓细腻,色彩鲜艳而纯真。

马克斯·雅各布的水彩画令人想到一个天才儿童的画。他解决了真实性问题,把画面拉得很宽,以至是透过玻璃从出租车的后部来看年轻妇女的;人们几乎看不清她。

富日塔让这位女乘客躺在坐垫上;白色连衫裙,明亮的脸色,脖子周围有花边……只有头发是黑的。

格里斯画的年轻女人具有立体派画结构的断裂形状。

阿波利奈尔画了一个文字图表。

所有作品都令人赞美,但没有在列夫身上产生什么作用。它们唯一缺少的是有可能为扎马龙局长提供线索的依据,这是科罗韦纳本人没有能力描绘的,因而即便通过五位画家和两位诗人的参与也无法体现那样东西:耳朵。

这就是他在所有人从德朗布尔街的画室撤走以后作出的估计。院子里的灯火早已熄灭。渺无声息,万籁俱寂。像是战斗打响前的战场。两支面对面的部队隐藏在迷茫的雾气中。在不可见的默默无声的部队上方,树木在微风中毫无生气地摇晃着,如同这里透明的玻璃上方,树枝在低沉地叹息一样。列夫观察着油画,好像他昨日的同伴在观察寂静的平原,今天他期望发生的正是那时令他胆战心惊的事:他盼望此时此地天崩地裂,因为这将能救他一命;而在战场,那儿的喧嚣和轰鸣却是致人于死地的。

希望的火花显现了,它就在门那儿,门轻轻地吱嘎一声,一股冷气吹进来,然后无声地关上了。

〃我知道我会在这儿找到你。〃

这是纪尧姆·阿波利奈尔。

〃我和弗拉曼克一块儿吃晚饭。我打赌输了。〃

〃打什么赌?〃列夫问。

〃通常玩的。我们要了菜单上的所有菜,谁先吃不动谁就输了。因为现在处于食品匿乏时期,菜单上没有什么东西。一在巴蒂饭馆,有蛋黄酱鸡蛋和肠。〃

〃多少次?〃

〃鸡蛋一样多:每人七次。至于肠,我十一次,弗拉曼克十一次。〃

想起吃晚饭的情景,阿波利奈尔发出轻轻的笑声。

〃喝完咖啡以后,侍者想起还剩有荤汤。我们足喝了一通……, 我四碗,弗拉曼克五碗。我们没付钱就走了……我回到这儿不是给你讲这些的。〃

他搂住列夫的肩膀,把他拉到画室里面。

〃我的身体情况不是很好。有一点肺充血的前兆。在这儿,我怕死。〃

他说的这儿就像列夫说那儿一样。

〃在前方,〃纪尧姆继续说,〃我想上火线。我从后备部队到了第一线。我从来没有惊慌失措过。遇到危险,我镇定自若,好似闲庭信步。我给我的女伴们写信,我把战争改写成诗句。〃

〃而我用画来描绘战争。〃列夫冷笑着说。〃简直是疯狂。〃

〃他们需要我们。〃

他们又走到摆在月光照耀下的油画前面。纪尧姆没有看它们。

〃当我上前线的时候,我把我的财产都遗赠给了马德莱娜。这是个英勇的举措。三天以后我负伤了。非常具有文学意味。我在一个帐篷里看《法兰西信使报》。

我想帐篷会保护我免遭榴霰弹的袭击。这相当愚蠢,而诗人在战争中是愚蠢的……

我的太阳穴上挨了一块弹片。在打进我的脑袋之前,它碰上了我的头盔,幸亏这样,我才没有死。人家把我的头颅打开了,我有了一个伤疤……而你呢,伤疤在背上。〃

〃可我并不怕死。〃列夫说。〃今天不怕,在圣玛丽一奥米纳也不怕。你没有理由怕死。〃

〃这是另一种伤疤。就像你的一样,为此我们俩现在走到了一起。〃

他指了一下油画。

〃你和我,我们在战争中负伤。我们都失去了记忆。我,失去了勇气,而你,失去了你原来的样子。所以我知道我会在这儿找到你:人们总是自己同自己的妖魔较量。我是同死亡,你是同绘画。所以你刚才不可能马上就离开。〃

阿波利奈尔在朱昂·格里斯的立体派油画面前站定。

〃你仔细看它了吗?〃

〃我觉得仔细看过了。〃

〃果然如此,你是失去了记忆。〃

他强拉着列夫重新在画室里走了一圈。

〃人们能够恢复记忆。记忆具有奇异的形状,但它们会回来的。我来给你解释。〃他放开了科罗韦纳,去寻找他在浴缸边上做的文字图表。他把它递给列夫。

〃看一看它。〃

它呈现的好像是两片嘴唇和连接它们的嘴角:

〃当别人都在画画的时候,我在写,这不是我写的唯…一张。〃纪尧姆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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