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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2 / 2)

花。忽然,四面八方全是敌人,被包围起来,每个枪口都红红的向着他,每

个毒狠凶恶的眼睛都看着他;枪口,眼睛,红的,白的,一点一点,渐渐的

联成几个大圈,绕着他乱转。他的血凉起来,生命似藏在一把汗里,心里堵

得难过,张开嘴要喊,喊不出来。醒了,迷迷糊糊的,似醒非醒,胸口还觉

得发堵,身上真出了汗。要定神想一想,心中一软似的又睡去了。似乎是个

石洞里,没有一点光,他和周石松都倒捆双臂,口中堵着使人恶心的一块什

么东西。洞里似乎有蝙蝠来回〃白判榷。。沟姆纾。。赐馕⑽⒌挠行┙挪较臁K

。。椭埽。。疾。。蹲牛。。。。恍牡闹慌瓮*着父亲来救他们,急得心中发辣。他很

惭愧,这样不豪横,没骨气,想求救于父亲的那点本事!但是,只有这个思

念的里边含着一点希望。。不是石洞了,他面对面的与父亲坐在一处,十分

讨厌那老人,头脑简单,不识字,在国术馆里学来一些新名词,都用在错的

地方!对着父亲,他心里觉得异常的充实,什么也不缺欠,缺欠都在父亲身

上呢。

隐隐的听到起床钟,象在浓雾里听到散落的一两声响动似的。好似抱

住了一些什么贵重的东西,弯着腰,蜷着腿,他就又睡着了。隐隐的又听到

许多声音,使他厌恶,他放肆的骂出一些什么,把手伸出来,垫在脑袋底下;

醒了。太阳上来老高,屋中的光亮使他不愿睁眼,迷迷糊糊的,懒懒的,乱

七八糟的,记得一角儿梦景,不愿去细细追想,心中怪堵得慌,不是蹩着一

点什么,就是缺乏着一点什么,说不清。打了极长的两个哈欠,大泪珠象虫

儿似的向左右轻爬,倒还痛快。

起来,无聊;偶尔的误一两堂功课,不算什么;倒是这么无事可作,

晃晃悠悠的,有些蹩扭。到外边散散步去。春风很小很尖,飕人们的脑子;

可是墙角与石缝里都悄悄的长出细草芽,还不十分绿,显着勇敢而又乖巧似

的。他很想往远处蹓蹓,腿可是不愿意动,那股子蹩扭劲儿又回来了,又觉

到心中缺乏着一点什么东西,一点不好意思承认而又不能不承认的什么东

西。他把手揣在袖子里,低着头,懒散的在院中走,小风很硬的撩着他的脑

门儿。

刚走出不远,周石松迎面跑了来,跑得不快,可是样子非常的急迫。

到了杜亦甫面前,他张开嘴,要说什么,没有说出来,脸上硬红硬白的象是

受了极大的惊恐。“怎了?”杜亦甫把手伸下去,挺起腰来。

“上岸了,来了,我看见了!”周石松的嘴还张着,但是找不到别的话

说。

“谁?”

“屋里去说!”周石松没顾得杜亦甫怎样,拿起腿就跑,还是小跑着,

急切而不十分的快。快到宿舍了,他真跑起来。杜亦甫莫名其妙的在后面跟

着,跑也不好,不跑也不好,十分的不好过;他忽然觉得周石松很讨厌,不

定是什么屁大的事呢,就这样见神见鬼的瞎闹。到了屋里,他几乎是含着怒

问:

“到底怎回事?”

“老杜,你不是都已经知道?”周石松坐在床沿上,样子还很惊慌。

“我知道什么?”杜亦甫瞪着眼问。

“昨天夜里,”周石松把声音放低,赶紧立起来,偏着头向杜亦甫低切

的嘀咕:“昨天夜里你不是说刀已经放在脖子上了?你怎会不知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真不知道!你要不说,我可就还出去绕我的弯儿,

我觉得身上不大合适,不精神!”杜亦甫坐在了破藤椅上,心中非常的不耐

烦。

“好吧,你自己看吧!”周石松从袋中掏出不大的一张“号外”来,手

哆嗦着,递给了杜亦甫。把这张纸递出去,他好象觉得除去了块心病似的,

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看杜亦甫。

几个丑大的黑字象往杜亦甫的眼里飞似的,刚一接过报来,他的脸就

变了颜色。这几个大字就够了,他安不下心去再细看那些小的。“老周,咱

们的报纸怎么说,看见了吗?”“看见了,一字没提!”

“一字没提?一字没提。”杜亦甫眼看着号外,可并没看清任何一字。

“那么这个消息也许不确,造空气吓人?”“我看见了!亲眼看见了!”周石

松坐起来,嘴唇有些发干似的,直用舌尖来回舐。“铁甲车,汽车,车上的

兵都抱着枪,枪口朝外比画着!

我去送徐明侠。”

“他上哪儿?”

“回家,上汽车站!”周石松的脸红得很可怕。“这小子!他知道了,

可一声儿也不出,象个会掏坏的狗熊似的,轻轻的,人不知鬼不觉的逃走了。

他没说什么,只求我陪他上趟街;他独自不敢出去!及至到了汽车站,他告

诉我给他请两天假,还没说别的。

我独自往回走,看见了,看见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急忙回来找你,

你必有办法;刀真搁在脖子上了,我们该怎办呢?”

杜亦甫不想说话,心中很乱,可是不便于楞起来,随便的说了声:“为

什么呢?”

“难道你没看见那些字?我当是你预先知道这回事,想拚上命呢!拿

来,我念!”他从杜亦甫的手里抢过号外来,急忙的舐了下嘴唇:

“特务机关报告:‘祸事之起,起于芝麻洲大马路二十一弄五十二号。

此处住有我侨商武二郎,年五十六岁,独身,此人养德国种狼狗一条:性别,

雌;毛色灰黄;名,银鱼。银鱼于二月前下小狗一窝:三雄一雌,三黄一黑,

均肥健可喜。不幸,一周前,黑小狗在门外游戏,被人窃去。急报芝地警所,

允代寻觅,实则敷衍无诚意。武二郎乃急来特务机关报告,即遣全部侦探出

发寻查。第一日无所获,足证案情之诡密严重。翌日清晨,寻得黑小狗于海

滨,已死。黑小狗直卧海滨,与早潮成丁字形,尾直伸,时被浪花所掩,为

状至惨!面东向,尚睁二目,似切盼得见朝阳者。腹胀如鼓,项上有噬痕,

显系先被伤害,而后掷入水中者,岸沙上有足迹。查芝地养犬者共有一万三

千五百六十二家,其中有四千以上为不满半岁之小狗,二千以上为哈吧狗,

均无咬毙黑小狗之能力。

此外,则均为壮实大犬,而黑小狗之伤痕实为此种大犬所作。乃就日

常调查报告,检出反抗我国之激烈分子,蓄有巨犬,且与武二郎为邻者,先

加以侦察。侦察结果,得重要嫌疑犯十人,即行逮捕拷问,所蓄之犬亦一并

捉到。此十人者,既系激烈分子,当然狡猾异常,坚不吐实。为促其醒悟,

乃当面将十巨犬枪决。芝地有俗语:鸡犬不留;故不惜杀狗以警也。狗血四

溅,此十人者仍顽抗推赖。同时,芝地官吏当有所闻,而寂寂无一言,足证

内疚于心,十人身后必有广大之背景。设任其发展,则黑小狗之血将为在芝

我国国民之前导,由犬及人,国人危矣!’”周石松念的很快,念完,头上见

了汗:“为了一只小狗!”

“往下念!”杜亦甫低着头,咬着牙。

“没什么可念的了,左不是兵上岸,来屠杀,来恐吓,来肃清激烈人

物与思想,来白找便宜!”周石松几乎是喊着。“我们怎办呢?流血的机会不

用我们去造,因为条狗——哼!狗——就来到了!”他的声音仿佛噎住了他

的喉,还有许多话,但只能打了两个极不痛快的嗝儿。

“老初呢?”杜亦甫无聊的,想躲避着正题而又不好意思楞起来,这

么问了一声。

看周石松没回答,他搭讪着说:“我找他去。”

不大的工夫,杜和初一同进来。初济辰的头还扬着,可是脸色不大正,

一进门,他向周石松笑了笑,笑得很不自然。“你都知道了,老初?”周石

松想笑,没能成功,他的脸上抽动了两下,象刚落上个苍蝇那样。

没等初济辰开口,杜亦甫急忙的说:“老初,别再瞎扯,咱们得想主意!

徐明侠已经溜了,咱们——”

“我听天由命!”初济辰眼看天花板,手揣在袖子里。“据我看呢,战

事决不会有,因为此地的买卖都是他们的,他们开炮就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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