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隆基顿时只觉胸口安实了许多,紧紧把雍容箍在怀中,自悔地轻语:“朕怎么舍得你嫁给别人……”说着闭目凝眉,深深嗅着雍容气息。
雍容埋首在他胸前,轻轻摇首,呜咽道:“是我错……可我从未……从未与子衿有过不才之事……”
“嗯……”李隆基又将雍容抱得紧了几分,道,“朕知道……朕知道……”
雍容只是在他怀中哭着,李隆基温声道:“朕说过不再让你哭,是要让人食言吗,嗯?”说着捧起雍容的脸,看着她泪湿妆彩,心中更生怜惜,低首下来,紧锁着眉关,犹疑地看着雍容的迷蒙泪眼,渐渐触到雍容抽噎的鼻息,他还从未连一个吻都这么小心翼翼,怕唐突了她,雍容却揽住他的颈,微微仰头,将樱唇印在他的唇上。李隆基这才似得了宽赦,一手紧揽她的纤腰,一手摩挲着她的颈颊,深深狠狠地吻了下去。一吻再无羞涩,只有两个人很不能彼此相融的唇齿交汇,似是对这许多被虚度的光阴的恣意补偿。
天色在这一吻之间渐暗,两人渐渐平定了喘息,李隆基唤人掌灯、打水,亲自帮雍容洗掉残妆。雍容微微努起嘴看着李隆基,李隆基嘴角一勾,笑意晕开,将她拥在怀中,轻轻在她耳畔说:“你是朕的。”说着揽着雍容,执起桌上的酒,斟满两盏,递了一杯给她,笑着轻声道,“就当今夜是你与朕的、洞房花烛。” 雍容听着不禁动容,四目相对,映着烛光。
山风动烛影,影下人成双,合卺酒还是与心中那人交了杯,虽然是这样的名不正言不顺,但也只能这样了,这样亦已足够了。
钗环慢卸,薄衫轻解,知道终有这一天,可雍容还是握住了李隆基解衣的手,眼光飘忽在他结实的胸膛。
“别怕。”李隆基笑着将雍容的发挽在耳后,又顺势吻在她的耳根,雍容只觉得痒,忙着躲,却被李隆基打横抱起,直向床榻去。
烛光昏昏中,两人一阵痴吻。李隆基由肩颈及腿膝,一一吻过雍容,雍容只忙乱地抓着他的手,李隆基又回到她耳畔,轻抚着她的颊安慰道:“雍容,是朕,别怕。”
“嗯……”雍容迷蒙地应着。
“这天朕等了很久很久了。”李隆基声音迷离地说着,是比烛光还要飘摇不定的语气。
炙热的唇,炙热的指,炙热的身,肌肤相亲,彼此纠缠。
“隆基……疼……”
“这疼,只有朕才能给你的。”
原来,有些痛,是掺杂着快,那些纠结犹豫许久才有的痛快。
雍容紧紧攀着他的颈,轻轻疼哼,双手在他的肩背上抓挠着,抓挠过他背上的那道伤疤。李隆基仍细细密密地吻着雍容的颈颊,看她黛眉颦蹙,轻咬双唇,他凑在她的唇边轻轻道:“别咬着嘴唇。”说着便吻了上去,把她的最后一丝轻吟也抑在喉间。
一夜红烛滴泪,不觉天晓日白。李隆基看着臂弯中沉睡的雍容,笑着轻叹了口气,就这轻轻的一叹,微微惊醒了雍容,她惺忪地睁开眼,蹭着李隆基的胸膛。
“醒了?”李隆基笑着轻声问。
“嗯……叹什么气?”雍容问着又向李隆基怀中钻了一钻。
“想着等你醒了,就要送你回崔家……”李隆基淡淡说着,却有未尽之意。
雍容抬眼望了望李隆基,转过身去,低声道:“要我怎么回去面对他……”
“那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李隆基从背后环抱着雍容轻声道。
雍容握着李隆基的手,央求道:“就只几日,过了这几日便回长安城去。”
李隆基沉吟片刻,微笑道:“好,朕陪你几日便是。”
雍容怅然道:“早知如此,我何必那么固执,如今你依旧是妃嫔美人环侧,我却……”
“该如此说的是朕,早知自己放不下你,还一时负气将你许给他人。”李隆基宠爱地哄着她,却也是不愿她将话再说下去,又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道,“过个一年半载,朕命他停妻再娶,那时……我接你入宫。”
雍容回过身,凝眉看着李隆基信誓旦旦的样子,也不知自己是怨是喜,悠悠道:“那些尔虞我诈,纲常礼法,我都不管不顾了,只要能和你一起。”或许经历过得失,才知满足,如今这样怨不得谁,更不必多作苛求。
夏时的温泉宫一向鲜有人临,而这些天,它却成了李隆基与雍容避世的桃源,骊山空自苍翠,泉水任意蒸腾,就算明朝又要踏入纷繁的长安,面对权势的角逐,莺燕的烦扰,道德的拷问,至少今日,还可以纵情相欢。
新承恩泽怠政事,宁守宫墙丧香魂
夏日向来苦长,而这几日却似极短。二人一个是初解人事,一个是久慕终得,难免彼此贪恋。
这日清晨,李隆基轻抚着趴在自己胸口的雍容,悠悠道:“来此这么几日,不知压了多少政事,巩县暴雨,汜水泛滥,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雍容的玉指在李隆基的胸口前点划着,笑嗔道:“我可不愿陛下怠慢了朝政。”
“哈哈,谁说要留在这儿几天的?”说着,李隆基将雍容向上拥了一拥,捏了捏她的鼻尖,雍容躲闪着撑起身子,乌发垂散在李隆基脸侧,李隆基伸手顺着她的发丝抚上她的脸颊,不舍地道,“今日便回去吧。”
雍容神色微微黯然,笑着点点头。
李隆基展臂将雍容搂在怀中,轻声道:“朕派人随你去崔府,绝不让他难为你。”
“不用……”雍容埋首在他颈间,想着子衿又怎会难为自己,真正能难为自己的,也只有自己的心吧。
“朕不放心……”李隆基抚摸着雍容的乌发,低声道。
“有青芜和常胜——就是李林甫引荐的那人——陪着我就够了。”雍容说着。
“真的如此就好了吗?”李隆基仍不安心。
“真的……”雍容笑笑,又道,“早些起来,回去吧……”
回到长安城业已是黄昏,崔府中,新婚的各色布置仍在,崔子衿长身立在院中,余辉洒在他的身上,一如当年他在太史局小院竹下的风貌。
“回来了。”崔子衿淡淡道,嘴角是浅浅的一丝笑。
“嗯。”雍容只觉得他的笑坦然得让自己不敢直视。
“回来就好,厨房的饭菜也好了。”崔子衿依旧淡然而温暖地说着。
雍容看着崔子衿,不知说什么好,这时青芜和常胜听闻雍容回来了,也都纷纷出来。常胜一面笑嘻嘻地到有人身边,一面不满地嘟囔着:“皇帝老子有什么事,大婚还不让人消停。崔大人等了这几日,可把姐姐等回来了。”
青芜瞪了瞪常胜道:“你懂什么。”
雍容微微错愕看看崔子衿,崔子衿淡淡笑道,“都别在这站着了,用饭去吧。”
饭后雍容与崔子衿相顾无言,雍容就携着青芜早早回房了。青芜见雍容一去四五日,颈间又有吻痕未消,叹道:“昔日我以为你与陛下彼此相悦,可你们又时好时坏,那夜崔公子赫然在容华殿,我觉得是先前我想错了,可赐了婚,你又是似不愿,陛下这下又……如今这样倒让崔公子他为难,这是何苦来哉。”
雍容皱皱眉黯然道:“昔日只怕一旦深陷,就万劫不复,总是犹豫,总是挑剔,可谁知早已深陷了……”
青芜摇头劝道:“反正还有几日的假,你可与崔公子说说才好。”
雍容面露难色道:“他……明白的吧……”
“可这府里上下又怎么看……”青芜叹着。
此时,崔子衿正舞剑中庭,很久没有拿起这把剑了吧?上次拔剑还是在乐游原上,北上灵州时也曾带着它,自己并不好武,只有万不得已时才会拔剑。可今夜,他压不住心中的愤恨,自己已经一退再退,为何命运还要一欺再欺?为了家族,不顾情深,他舍惠婉,为了争斗,暗害皇子,他弃道义,可这桩婚事,为何要先予又夺?映着夜空朗月,他一剑剑击出心中郁积。
常胜寻着剑声过来,笑道:“真没看出来,崔公子也是技击好手。只是雍容姐回来了,崔公子你倒有心情练剑?”
崔子衿一改往日温和,纵眉道:“哼,小子,废话少说,要不要切磋两招?”
“好啊好啊。”常胜毕竟是孩子心性,一听切磋,就把其他念头都忘了。
往后几日,雍容与崔子衿虽都以礼相待,却反不似从前自在。
好容易挨过成婚这几天,这日一早,崔子衿去了东宫,他原想婚后辞官与雍容平淡度日,可如今他辞官为何?他要继续游刃在这暧昧不明的政局中,为了崔家,为了自己。
雍容也是一早就去了南熏殿,李隆基朝会之后见雍容在殿内,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坐下翻了一本奏折,便叫雍容到身边:“替朕代笔……”
雍容到他身前,执起笔笑着看看他,李隆基一边搂住她的腰,一边在低首在她耳边道:“明堂易名,由礼官博士公卿大臣广参群议,可改为乾元殿。”说罢又轻声问,“这几日可想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