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妺儿不禁惊讶,若是往常,姐姐定会笑嘻嘻地挤在人群里看热闹,无关痛痒地和她开着些“你说,他能从中获得多少报酬呢?”之类的玩笑吧?但是今日……姐姐只是静立在阶上,眼眸一片不见底的黑。妺儿讶然之余忽然有些害怕。
茶楼的掌柜匆匆跑来,看看那对双生兄妹,浮出厌恶的神色来,但见了少年的剑,又不禁缩了一下肩,“这位客官,小店若有招待不周之处,您大人有大量,就……”掌柜瞅着那直指的剑,咽了口唾沫,陪笑道,“只是别惊了其他的客人,小店不过是小本生意……”
那少年见四周已围了一圈好奇的客人,面上也觉不好意思,便放下剑,只是依然瞪着小二,“但是你们也不该这样待人!他们不过是两个孩子,就算犯了错也不该往死里打!”
“他们偷东西呀,而且……”小二刚要辩解,却被掌柜止住了。掌柜方才已听了店里人说,一对双生兄妹偷店里的东西被抓住了,小二正教训他们,这少年突然从桌前站起,只轻轻一掌便将小二打到在地。掌柜本来心存忌惮,但听了少年的话却是面色一沉,“客官,若是其他什么孩子偷了东西,责骂几句便也算了,只是……”掌柜顿了顿,向四周看去,似是在求众人的认同,“他们是对双生兄妹啊,客官你这样护着他们,若只是坏了小店的生意还好说,怕就怕要出大事啊……”
掌柜的话一落,周围便响起了一阵附和,那些本是看热闹的人此时皆是指点着那对兄妹,面露厌恶之色。
听见旁人的议论,少年蓦然生起气来,“我才不管什么奇 怪{炫;书;网的传说,打孩子就是你们的不对!”
似是没料到少年如此一说,人群陡然安静下来,掌柜一时未有反映,张大了嘴面色苍白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只是一对双生兄妹呀,到底怎么了?妺儿越看越糊涂,方想问薛倾姒,却见她静静看着堂中的少年,微翘的眉角漫着一丝奇 怪{炫;书;网的笑意。
“没听过‘双生乱世’的传闻吗?”见妺儿一脸迷惑,叶舟轻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妺儿回头看他,还是一脸迷惑。
叶舟轻温雅一笑,极好心地解释着:“那你听过‘岫逐之乱’吧?”
妺儿点点头,那场百年前的开朝之乱,没有哪个弈朝人不知道吧?
“在朝域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双生乱世’,无人知道这个传说从何而来,但是朝域的人都牢牢记住了:会让朝域再陷乱世的,必是双生子。”叶舟轻顿了顿,唐中的人们又开始吵闹,高喊着要将少年与双生兄妹赶出去,叶舟轻看向那对瑟缩在少年身后的兄妹,双眉间浮出一丝惋惜之色,“许多龙凤兄妹甫一出世便被父母遗弃,能长到这么大实属不易,不知是吃了多少苦……”
“什么?哪有那种事?!”毕竟年幼,妺儿一听这话,便像那少年一样生起气来,“弈朝开朝之君左云逐与左云岫不也是双生兄妹么?可是他们统一了朝域,还建立了弈朝啊!”
“所以啊……”薛倾姒忽然出声,她侧首观着堂中吵闹,一双凤目黑如暗夜,“整整二十三年的‘岫逐之乱’,弄到最后妹妹还逼死了孪生哥哥,这传说可不是灵验了么?哼。”最后一句冷哼来的突然,薛倾姒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何以如此厌恶这个传说?
而堂中已吵得不可开交,人们不断将三人往门外推去,那妹妹已在放声大哭,哥哥虽忍着,但一双小眼通红,显然也是怕极了,少年一边想为兄妹两抱不平,一边又怕伤了无辜,手按在剑上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正当他困窘着,一个女声蓦然画过半空:“怎的这般吵?”莺语宛然,似啼还嗔,明明是悠然慢语慵懒至极的语调,却偏偏渗了些许淡淡薄薄的凉。
众人听之只觉心头忽跳,俱是浑身一惊、一震,又一冷,不禁遽然寂静,循声望去,但见一绯衣丽人伫立阶上,洁白皓腕随意搭于扶梯,一头乌黑墨发之下的面容用白纱遮了一半,但见那双微翘的凤眼似秋水横波,温柔动人,却偏偏又清冷明丽,亮如皓月,遂整个人便平添几分凉凉的孤傲。
可望,却不可即。便更引得人欲一窥究竟。一下子,堂中人竟看得痴了。
见人群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薛倾姒心生厌恶,略一挑眉,目光流流转转停在掌柜身上,缓缓启唇:“原以为这‘雨打楼’名称不俗,楼内必是雅致,谁料到竟是这般吵闹。”
虽是慢悠悠的语速,那掌柜却已急出一身冷汗,只道是得罪了贵客,忙一边示意小二,一边忙不迭地弯腰赔罪,“这位姑娘,小店实是怠慢了,望姑娘大人有大量,莫怪罪了……”
“本姑娘岂是如此小气之人?”薛倾姒见掌柜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头忽生烦躁,存了心想刁难他,“只是实在是被这小子扰了好兴致。”
“那……若不免了姑娘的茶钱,算是小店的赔罪?”掌柜试探着问道。却不料那女子冷哼一身,凤眼狭长地眯起,“你是说我会讹了你的茶钱不成?”
“啊……啊……那姑娘说应当怎么办?”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掌柜急了一身汗,也没了主意,只得太好地看着薛倾姒。
“要我说嘛……”薛倾姒悠悠然拖长了尾音,见吊足了众人胃口,才眨了眨眼,懒洋洋地说下去,“你不愿这对兄妹坏了你的生意,而这位公子也不愿让步,这事不好办呢……”
见掌柜频频点头,薛倾姒心中一丝窃喜,“这位公子随身带剑,想是练武之人,你这店开在繁华之地,平时应亦有贵家公子闹事,想必店中也配备了高手……”
掌柜完全不明所以,一旁的叶舟轻忽然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好。”
“嗯?”启戈觉得奇 怪{炫;书;网,刚想发问,却见薛倾姒忽的轻笑出声,身子微微向前探去,语调温柔婉转,“若不你们比武定胜负吧?若是这位公子赢了,掌柜的你就好生待他,若是掌柜的你赢了,这位公子想必也死了心,让他趁早出了这店门。反正——本姑娘也许久未看人比武了,今日难得有机会,不如大伙一块儿高兴高兴?“
“啊?!”此话一出,堂中人登时目瞪口呆。比武定胜负?在这茶楼里?想把这茶楼给拆了的等分明是她嘛!便是与薛倾姒朝夕相处的妺儿也吓了一跳——她这位好姐姐,可真是是可有令人“敬佩”的想法啊。一旁的启戈饶有兴致地看着薛倾姒,心觉这个女子真是越发有趣,倒是叶舟轻一脸坦然,似乎早已料到薛倾姒会“口出不凡”。
薛倾姒见众人一脸诧异,浅笑着将音调一节一节拔高,“怎么,掌柜的,我这方法不好么?还是说,你想两次坏了本姑娘的兴致?”话虽如此,女子那双过分明亮的凤目里分分明明地写着:本姑娘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第三章 雨打楼(下)
“这……不是……我……”掌柜瞟了瞟持剑直立的少年,若是来参加结兰会的,那他店里那些吓吓公子哥儿的大手可绝不是对手,而这边——这奇 怪{炫;书;网的女子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主儿!
一伙人正震惊着,薛倾姒却是凤目一转,看到了一只站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叶舟轻,便浅浅一笑:“好心为他们出了个主意,这些人好不识趣,你说是不是,叶公子?”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便都将目光转向几尺之外的年轻公子,有事齐齐一惊——一枚玉冠束发,一身月白长衣,乍看不过平常打扮,但细看,其四周悬浮的尘埃竟在触及衣襟之时倏忽退却——那衣服,居然是用极寒之原的笼冰蚕丝织成,这笼冰蚕丝极是珍贵,普通大世家若是能用此蚕丝做一块手帕已是不易,而如今,这位年轻公子竟是着了一件笼冰蚕丝衣,那是何等奢华!但他全然不似寻常贵胄带了世俗铜臭之气,反是一派沉静俊雅,脸庞棱角分明,却是恰如其分地挂了温和的笑意,是人见之可亲可敬,又平生百分倾羡——华贵与脱俗,潇洒与谦和,竟能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一人身上,如此家势,如此气度,堂中众人一下皆是又羡又妒,又不禁自惭形秽起来——为何同是生于弈朝之境,人与人竟是这般差别!
叶舟轻本是打算看热闹的了,他与薛倾姒相识多年,知她虽是玩乐成性,但也不至于真闹出什么事来,没想到她现在一下子将众人的注意引到自己身上,分明是想看他的笑话!不过我们的叶公子是何许人也?他只是浅笑不变,答得礼貌又干脆:“各人有各人的兴致,薛姑娘又何必强人所难?——若姑娘当真是被扫了兴致,何必亲自与这少年比试比试?”
如此说来,这姑娘亦是身怀绝技之人?众人又一下子看向薛倾姒,心想这弱柳扶风的身子若动起刀枪来会是何等场景。
薛倾姒见叶舟轻又把包袱推了回来,刚想开口,却听一男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