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2 / 2)

“好啊,你敢说丫像白骨精?”

嘶叫无声 十一(5)

“不是,我是说像这个,就这个。”霍强分辩着。

大伙儿盯着小人书看来看去,没看出那村姑哪儿像肖红军,反倒觉得现了原形的白骨精更像些,只是没人敢说出来。其实他们不知道,那画儿上的村姑就是霍强心里最美的女人。

霍强到总务处又白跑了,人家说像霍光德这种情况到底怎么办还得再商量,霍强当然听不出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行,还一个劲儿问什么时候能商量妥。人家说回去等着吧,有信儿再找你。

霍强本想真就回去等着,可医院那边儿等不了,说那天是为救人才收的你爸,眼下你要办不来手续可不行,不然这些开销算谁的呀?

大夫和霍强说这话的时候霍光德躺在床上都听见了,便朝霍强打个手势,示意他带自己回去。霍强没辙,把家里仅有的几十块钱交上,又在欠条上签了字,这才把霍光德推回家。

回家的路上风很大,霍强帮父亲把棉帽子的护耳放下来,无意中发现他双鬓上忽然冒出很多白发,长长短短地支棱着。

“爸,您都有白头发啦。”

霍光德没吭声,一路上都沉默着。

到了家,霍强打开炉门,把轮椅推到炉子边上,“您先暖和暖和,我寻摸点儿吃的去。”

霍光德忽然拽住他,示意他坐到笼火用的小马扎上,然后费力地嗽嗽嗓子,低声道:“强子,往后……往后遇见事儿得多留心眼儿,忒实诚了不成。”

霍强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愣愣地看着他。

“这病我知道,扛也扛不了多少日子,钱不能往这上花。听见没?”

“哦,我知道。学校说等商量好了就告诉咱。”

“哼,甭等了,”霍光德转开头去,“给我也不要。”

“那干吗呀?人家瞧病不都是公家出钱吗?”

“说不要就不要!我烦他们丫的。”

霍强见他发怒,不敢吭声了。

“得上这病,死了他妈活该!甭费事。你呢,……往后就想辙混吧,混成什么操性都瞧你自个儿本事。可有一条得记住喽,什么事儿能不掺和就别掺和,就你这脑子,不是个儿。”

霍强弄不懂他干吗要说这些,只得傻愣着听。

“你妈那边儿呢,没事儿甭招她,不知道护犊子的妈,有没有就那么回事儿。等哪天实在没饭辙了,找她要口吃的,她要敢眨巴一下儿眼,你替我大耳刮子扇她。别操的了!你丫管过我吗?就这么问她,记住没有?”

霍强有点害怕了,赶紧点头。

霍光德痴痴地看了他一会儿,叹口气,“可惜你忒嫩了,有的事儿说了你也不明白。”

“您躺会儿去吧。”

“不躺,没工夫躺。玩儿你的甭管我。”

霍强走出家,却没心思玩儿,霍光德的这番话他虽然听不太懂,可他觉出父亲今天的语气和神情都有异样,过去也很少听他如此唠叨过。一阵莫名的凄怆徘徊在霍强心头,隐约间觉得自己可能得干点儿什么,便匆匆赶往货场。

接下来的几天,霍强干了这么几件事。首先,他伙同货场的那帮弟兄把早就瞄好的两捆电缆偷了,并自告奋勇去出货,一家伙分了四十块钱。他自己留了五块,剩下的全悄悄塞到霍光德兜里。接着,还是跟这帮弟兄,趁天黑抓住只野猫宰了,开了膛,扒了皮,连肠子肚子一块儿,血沥呼啦地挂到总务处门框上,用猫血在墙上写了个大大的“杀”字,还画了几个惊叹号。弟兄们对此一头雾水,怎么啦?人怎么你了?霍强一摆手,学着他爸的口气,没怎么,就是烦他们丫的。干完这些,霍强拿那五块钱买了些酒菜和香烟,和那几个弟兄在货场外的垃圾山上暴撮了一顿,还一起喝了血酒,算是拜了把子,发誓说今生今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按着年龄,霍强叫霍三儿。老大姓杜,称杜老大,老二姓史,却叫二逼,最小的姓李,就叫老四。跟他们在货场混的还有几个年龄更小,在他们眼里尚少不更事,便没有结拜。

嘶叫无声 十一(6)

霍强在外边忙活这些事的时候,霍光德就独自坐在轮椅里,倾听窗外的动静。他知道肖红兵也病了,这两天正在家歇着。可一直等到第三天黄昏,肖红兵始终没有出现。

冬天的夕阳很混沌,失意地从远处灰色的屋顶悄然隐去。霍光德的头靠在窗框上,凉风从窗缝里渗进来,吹得他半边脸全是木的。他很想喝酒,可他知道霍强把酒全都藏起来了。他环顾着暗下来的屋子,看不见任何能吃能喝的东西,熏黑了的铁皮壶冷冰冰地卧在满是锈渍的炉台上,显然,炉子已经彻底灭了,屋里越来越冷。

肖红兵莫名其妙地烧了三天,一直在床上昏睡。说是睡,其实就是那种半梦半醒的样子,脑子知道事儿,可浑身所有地方都懒得动,包括眼皮。冥冥中她知道张一达和林仪给她灌了很多水,也抱她去撒了不少尿,可她没出过声,嗓子眼儿里像印刷厂给林仪发的手纸,皱巴巴的。

到第四天清晨,天还没亮,头顶上肖红军起床的声音把她吵醒了。

“姐,你瞧我好了吗?”

肖红军伸过手在她脑门上试试,“差不多吧。”

林仪听见动静从里屋跑出来,见肖红兵在床上坐起身,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想上学去。”肖红兵说。

“行吗?要难受就再歇一天。”

“别,”肖红军白了母亲一眼,“要请假您给她送假条去,我可不管。”

“怎么啦?”

“没怎么,他们那老师特恶心。”

“人红兵的老师,招你惹你啦?”

肖红兵没理会她们,径自穿衣下地。她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但头上很轻快,像蜕了层皮似的。

“真去呀?那我给你们热饭去。”

“我不饿。”肖红兵嚷。

“不饿也得吃,一上午呢。再说你都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不吃哪儿成?”

肖红军撇撇嘴,“她那身膘,再饿几天也没事儿。”

吃早饭的时候,张一达也起床了,脸上的黄胆还没褪净,人就像刚熬过夜似的疲惫不堪。他把专门给他预备的糖罐子推给林仪,“你给她们都弄点儿。”

林仪犹豫着。

“快着,吃点儿糖身上能暖和点儿。”他催林仪。

林仪从罐子里挖了半勺糖,塞到肖红兵嘴里。

肖红兵叼住勺子,嘴唇绷得很紧,勺子上的糖一粒不剩全留在嘴里了。

林仪刚要再挖,肖红军站起身。

“我可不吃。”

“红军,听话,吃了吧。”

“那给我吧。”肖红兵盯着林仪手里的勺子。

“行了啊,多大了,还争嘴?这是给你爸治病的。”

肖红军没吭声,转身背起书包。

张一达始终望着她,直到她消失在门外。

“红兵,别磨蹭了,不跟你姐一块儿走啊?”

肖红兵嘴啃在碗沿儿上,轻轻摇摇头,像有心事似的。

天还黑着,风刮得很大,卷起的枯叶废纸在路灯的光晕里盘旋。

肖红兵缩在窄小的棉猴里朝学校走,寒冷使她略显清醒了些,心里开始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想着想着,她步子缓下来,最后干脆停住了。

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全都急匆匆的模样。肖红兵让开他们,躲到一栋楼的背风处。此刻她心里很乱,同时想着很多事,搅在一起摘不清楚。

这地方离学校并不远,她清晰地听见预备铃的声音,可她仍没动。

终于,上课的铃声响了,路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

她开始往回走。

为避免碰上熟人,肖红兵绕过锅炉房,钻过一截断了的铁栅栏,来到她家背后狭长的过道里。这儿没风,也没人,显得异常宁静,只有脚下踩着枯叶时发出的声响。尽管这排房子的后窗远远高过她的头顶,可她还是猫下腰,悄悄摸到霍家窗子底下。以前摆好的两摞砖头没人动过,她熟练地爬上去,轻轻敲了敲玻璃。等了等,见里面没有反应,她心里不免一沉,莫非霍叔还在医院呢?她再次伸手去敲的时候,却发现那窗子是虚掩的,轻轻一推便开了。这回她没再犹豫,手扒住窗框,脚下一使劲,便蹿到了窗台上。紧接着,她愣住了。

嘶叫无声 十一(7)

这时天已经全亮了,屋里弥漫着煤灰的味道。霍光德就坐在火炉旁的轮椅里,正仰头看着她笑。

“小兔崽子,快下来。”霍光德的嗓音有些发哑,但能听出他心中的愉快。

肖红兵跳下窗子,扑到霍光德跟前,一时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冲到鼻子里,还没说话眼圈就红了。

“哟,干吗呀这是?还发烧呢?”

肖红兵使劲摇头。

“那干吗呀?咱不都好好的吗?挨我这儿不许哭啊,我最烦瞧人家掉眼泪,憋回去!我可没手绢给你擦鼻涕,只有擦脚布。”

肖红兵“噗”的一声转涕为笑。

“哎,先别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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