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1 / 2)

>“哟,怎么了?你不想当啊?”

“不是,老师……他们还没让我当呢。”

“那你得积极争取呀,是吧?”

肖红兵想了想,“成,当就当。”

“对,当了红小兵,就得更听毛主席的话了,是不是?哎,你等着啊,……”张一达迅速跑进里屋,翻出一个红皮日记本,“来,红兵,我给你念念,看毛主席是怎么说的。听着啊,现在有一小撮反革命分子也采用了这个办法,他们用貌似极左而实质极右的口号,刮起‘怀疑一切’的妖风,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挑拨离间,浑水摸鱼,妄想动摇和分裂以毛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所谓‘五一六’的组织者和操纵者,就是这样一个搞阴谋的反革命集团,……能听明白吗?”

肖红兵先是摇头,随即又赶紧点头。

张一达笑了,“这些个‘五一六’分子呀,就是会骗人,装得像干革命似的,其实是反革命,懂了吗?你要是遇见这些人,该怎么办呢?他们是不是坏人呐?”

“我就……”肖红兵略一犹豫,抬手做了个瞄准的姿势,嘴里“啪啪”地学着枪声。

张一达笑得更开心了,“那你知道,咱们周围谁是‘五一六’分子吗?”

“一达,你……”在一旁洗菜的林仪这会儿才明白他的用意,刚想说什么又顿住了。

肖红兵倒显得很急切,“咱家这儿有吗?啊?说呀,有吗?”

张一达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谁呀?我认得吗?快说呀。”

“就是……霍强他爸。”

“……”肖红兵像是没弄明白,舔了舔嘴唇,转头求救似的看看林仪。

林仪犹豫着,有些慌乱地躲开她的目光。

张一达这时忽然收起笑容,认真地盯着肖红兵,不吭声了。很显然,他在等待她的反应。

肖红兵反复看他们,两只皴了的胖手绞在一起,使劲捏着。过了好一会儿,她就像如释重负似的吁出口气来,转身往门外走。

“红兵,快吃饭了,别出去了。”林仪不无担心地叫。

肖红兵毫无反应地出了门。

张一达沉着脸看看林仪,脸上的神情显得既惶惑又犹疑。

这时,肖红兵忽然又转回来,从门上探头朝他喊了声“骗人”,随即便消失了。

那天夜里起了风,动静就像交配季节的猫叫。肖红兵紧闭双眼,用被子蒙住头,可那声音仍尖利地钻进来。

后来,她听见肖红军跳下床,趿拉着鞋蹲到尿盆上解手。

“姐,”她从被子里伸出脑袋,“你冷吗?”

“你怎么还没睡?”肖红军在黑暗里反问。

“我冷。”

肖红军提起裤子,摸到墙边拉开灯,揉了揉眼睛,看看她又看看炉子。

“火着着呢,我怎么不冷呀?”

“我冷。”肖红兵声音里带着委屈,泪水不知不觉涌出来。

肖红军见状赶紧过去,手一碰到她的脸便知道不妙,又用额头跟她顶了顶。

“发烧了。妈!”

林仪和张一达听见喊声都跑出来。

“您摸,她烫着呢。”

林仪伸手一摸,吓了一跳,“哎哟我的妈耶,红兵,你难受吗?”

“甭问了,那还能不难受?”张一达拨拉开林仪,把肖红兵从被子里抱出来,动手帮她穿衣服,“得瞧瞧去,别弄成肺炎。”

肖红军在一旁看着,“那……我去吗?”

“你就别裹乱了,快上去睡。”林仪说完转身进去穿衣服。

张一达手里忙活着,转头看看肖红军,“你要一人害怕就去。”

肖红军一听,赶紧穿衣服。

嘶叫无声 十一(4)

全家人顶着寒风赶到医院,量完体温验完血,大夫用听诊器在肖红兵身上琢磨半天,终于抬头说她不是肺炎,到底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随便开了些退烧药,说回去吃吃看,要再烧就再来。

回家路上,肖红兵趴在张一达背上睡着了,甚至还打了呼噜。

第二天肖红军把大夫开的假条送到肖红兵班上,新来的班主任看看假条上那几个潦草的字:高烧,全休三天。

“没查出是怎么回事儿呀?”

“啊。”

“不会是出麻疹吧?”

“不知道。”

班主任狐疑地盯着肖红军,似乎信不过她。

肖红军很反感他的眼神,一声不吭就走了。

到了下午,班主任终究还是找到肖红兵家里来,见她的确像根晒蔫儿的胡萝卜似的躺在床上,这才信了。

“不好意思啊,还麻烦您跑一趟。”张一达客气地。

“当学生的病了,我怎么也该来看看。再说,我到他们班上快一个学期了,还没上您家来过呢。”

“她在学校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

“呃,还行。她呢,就是不像其他女孩儿,好动。再就是……咳,怎么说呢,一人一脾气,我看可能是天生的吧。”

“您是指……”

班主任笑笑,“倒也没什么,她就是脾气暴点儿,凡事儿好较真儿,跟谁都不依不饶的。”

“哟,”张一达紧张起来,“她最近没跟人打架吧?”

“没有,没有。我们班的那些学生都挺……一般都让着她。”

“这都怪我们,平时太惯着她了。以后,您还得多费心。”

俩人互相客套一番,班主任便告辞了。

肖红兵始终蜷在被子里,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其实从老师刚一进门,她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被戳穿,可又想不起自己最近究竟闯过哪些祸。熬到老师出门的时候,她身上已经被汗打湿了,烧也退了不少。

肖红军交假条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那老师对自己的怀疑,心里觉得很别扭,闷声不响地回到自己班上。

她刚一进门,霍强就凑过来。

“昨儿晚上我瞧见你了。”

自从霍强在她脚上嘬过伤口以后,似乎觉得自己与她关系近了很多,经常当着别人的面主动找她说话,这令肖红军特不自在。

“瞧见就瞧见呗。”她不耐烦地。

“红兵病了吧?”

“……”

“我瞧你妈那样儿特着急,好像……”

肖红军见他还打算说下去,便道:“你爸都那样了,你还有心思管我们家的事儿?”

霍强一愣,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就往外跑。

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男生见状就起哄,“噢——,马屁拍到腿上了吧?”

霍强边跑边骂:“拍你妈的屁!”

肖红军瞪了那几个男生一眼,他们连忙装作没看见似的转过脸去。

说来也怪,能和霍强玩儿到一块儿的这些男生绝不是易与之辈,全都心狠手辣,一肚子坏水,在班里无恶不作,可这些家伙却从不招惹肖红军。一来是因为霍强早有吩咐,二来他们对肖红军阴晴不定的性子也实在吃不准。尤其是从干校回来以后,大伙儿发现她经常会为一点琐事跟人翻脸,眼里还总透着股冰冷的杀气,不免使人心里悚然。

要说肖红军的长相在班里算得上是清秀的,她的脸形越长越像林仪,五官都很淡,显得很干净,细长的脖子从下巴底下划出一条好看的曲线,在两条粗黑的短辫间挺拔地昂着,像只神态倨傲的天鹅。和肖红兵相比,她身子很单薄,娇小地缩在宽大的衣服里。有人说她像芭蕾舞里的白毛女,也有人说像戏里的小常宝,霍强则说都不像,像这个,他指着手里快翻烂了的一本小人书,那上面是变成村姑来给唐僧师徒送馒头的白骨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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