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成点点头:“因为他知道我可以接受。”
刘楚楚的精神世界彻底崩塌。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想什么,更不明白张松成和李俊在想什么——在这一刻,他高频经历了太多饱和的情绪。震惊、愤怒、伤心、疑惑,以至于眼下,他什么反馈都给不出。他只是木讷着。
假使张松成最开始就告诉他真相,他受到的冲击根本不会如此之大。但是,张松成故意制造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转折——这使得刘楚楚从一个百分之百的受害者,忽然摇身变成了百分之五十的加害者。即使在李俊那里他依然受害——但是,他面对的是张松成——而最关键的问题是,张松成对于自己的受害者身份,以及李俊的加害者身份统统予以否认。这就导致被夹在其中的刘楚楚的身份也跟着难以界定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加害者”成为“受害者”,“拷问者”变成“解答者”。刘楚楚好不容易恢复运作的大脑由此分崩离析,那颗卡住齿轮的子弹引发了蝴蝶效应,故障一路火花带闪电,最终齿轮“嘭”一声巨响。黑烟散尽,他脑中一片空白。
张松成突然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拨开他垂在眼前的碎发,修剪整齐的指甲刮过他耳后纤薄的肌肤。张松成说:“我希望你不要责怪李俊,他只是害怕失去你。”他的声音仍旧缺乏起伏:“他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我。你更没有伤害我,所以,不必将自己置于“第三者”的立场愧疚我。”
张松成说:“李俊喜欢你,也喜欢我。我喜欢李俊,也喜欢你,而你喜欢李俊。我们三个都没有错。即使这不符合约定俗成。但标准仅仅是一个虚构的正确,实际上,判断权在我们自己。”
刘楚楚的头有如千斤重。他在听见那句轻描淡写的“我也喜欢你”时忍不住想——哪怕待会儿出了这扇门,发现月亮和太阳在天上搂着亲嘴儿,他都不会再惊讶了。
他面对着一个被男朋友劈腿,绑架了第三者,又开始跟第三者告白的同班同学,脸上甚至连“震惊”的表情也做不出。他只是持续发懵地问:“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松成开始绕车轱辘话:“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李俊的态度、我的态度。我们都喜欢你,都不想伤害你,只是这样。”
“可是......”
刘楚楚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来。他吃力地顺着所有的分支向着那唯一的根部探索——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却因远超世俗标准,而障眼的复杂起来。
张松成的手还停在刘楚楚的耳后,向前勾动,从耳垂缱绻至脸颊,再从脸颊移到发顶的旋。
掌心的温度隔着一层皮溶解着他纷乱的思绪。刘楚楚被托着后脑,轻轻捏住后颈,温柔也迫使着他与其四目相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楚楚说:“那你觉得.....你是想让我干嘛?总不能、总不能我也一起喜欢你们俩?这怎么可能啊......”
张松成摁着他的颈肉缓慢地揉捏,像安抚,又像威胁。等手掌撤开来,他问:“你讨厌我吗?”
刘楚楚本能的摇头否认了。下一秒,忽然便无法直视张松成的眼睛——他为自己的扭捏感到堂皇和耻辱。无论如何,自己被下药绑在这几个小时是事实,被张松成打了一棍子是事实。面对着这么一个神经病随随便便的告白......他居然、居然能害羞?
他是害羞了吗?他是不是疯了?被中二病传染了?
他讨厌张松成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不讨厌?事态发展的离谱程度根本不在他所能理解的范围内。刘楚楚再怎么自认理智,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他更没料到的是,张松成骤然逼近的气息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好闻——
他的脸贴在张松成的胸脯,意识到这是一个拥抱后,心脏便飞速跳动起来。他失控地结结巴巴:“你干、你干嘛?”,再下一秒——意外感觉手腕一轻。然后他如梦初醒的看见张松成将束缚着他的绳子扔到一边。
......刘楚楚羞愧难当,双脚离地的瞬间,他忍不住想,干脆求张松成真杀了他算了——但是他没有挣扎。长时间无法舒展的身体机能坏死。被安置到客厅沙发落坐,脚底接触到地面,传来一阵钻心的人鱼化人一般的麻木酸痛。
张松成在他面前矮下腰,说:“你先缓一缓。这边不好叫车,要不要我骑车送你?”
刘楚楚连忙拒绝:“不用不用”,呲牙咧嘴,一手扶着腰,一手去摸小腿。
血液逐渐回流的感觉犹如重生。一阵细密的涌动结束,另一种熟悉的麻涨感却反之匆匆袭来。刘楚楚暗叫不好,半抬起的屁股再跌回去,坐也坐不住。张松成察觉到他的拘谨,问:“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松成眉毛落着,语气似真诚,也似漫不经心。他说:“今天吓到你了。我没有恶意,希望你别讨厌我。”
刘楚楚压根没心思去注意听他说了什么。他草草抬眼,草草对视,又草草心虚地错开焦距。他想,张松成说这边不好叫车.....多么残酷的现实。在隐忍与丢人之间踌躇片刻,最终,他仍旧是败给了生理。
刘楚楚破罐破摔,噌一下窜起来,感受着大腿根细微的痉挛,以及在刚刚和自己告白的人面前大腿根细微痉挛的羞耻。
他问:“你家厕所在哪?我想撒尿。”
周一李俊照例给刘楚楚带了包子和豆浆。他在距离校门口五百米开外的地方拍拍张松成后背。自行车停稳,他从后座跳下去。
“算了,还是在这下。”李俊说。
他这两天自行车坏了。张松成顺路接他,每次都不敢直接停在校门口。做贼心虚就容易草木皆兵——连和张松成是发小这回事他也没敢说。
张松成不明白他长久以来对待自己的坦然和理所当然都去哪了。但就像他说的,刘楚楚为人过于板正,或者只是“正常”。总之,李俊生怕他得知真相气急败坏地把自己甩掉。
李俊唉声叹气:“要么还是过几天吧。你想啊,凡事讲究个循序渐进,我先渗透渗透他,实在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前也没渗透过谁。”张松成打断他:“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算了。你就这么喜欢他?”
李俊顿了顿,新鲜似的,嘴里“哎呦”叫着:“吃醋啦?”
他捏上张松成的脸蛋来回晃:“喜欢他又不耽误喜欢你,不过最近确实委屈你了.....”
张松成挥开他手,说:“我没吃醋,我只是问你。”
李俊未置可否,嬉皮笑脸,趁着四下无人得寸进尺,凑近他在嘴边亲出一个响。
“乖,再给我点时间。”李俊说:“我确实挺喜欢他的。”
张松成没有再说话。李俊说完扭头便走。张松成用指腹蹭了蹭被亲吻的部分,乖乖站在原地,等着李俊顺利进入教学楼后再出发。
树影摇晃,太阳距离他一步之遥——张松成长久地望着李俊的背影。
李俊走在阳光下,没有回头去看过他的表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对象觉得李三最近不对劲。他以前不会这样。早上起床、出门以前、吃过晚饭、做爱以后,总是缠着自己说:“抱抱我。”
李三以前绝不这样。他是个寡淡的男人,从不主动要求肌肤之亲。对象起初以为李三心血来潮,一个月后,才意识到李三是哪里出了问题,可却三番两次地讨不到解答。
“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
“那怎么总要我抱你。”
这时候,李三的脸上会出现一些不快乐,他说:“一定要怎么了你才能抱我吗?”
的确是没怎么,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李三的生活相比一潭死水,更像是扮家家酒式的,能托在掌心的场景模型一般平静。他以前的生活不是这样。从小跟着母亲四处奔走,住二三十平米的筒子楼,住一个又一个朋友家。后来母亲做了别人的情妇,李三从此有了稳定的立足之处,搬进情夫提供的房子,转到附近的学校上小学。
情夫的女儿远在新加坡,妻子有自己的事业要操劳,情夫为了讨好母亲,开始负责每天接送李三上下学——他的身量不过母亲肩膀,开一辆铁色雷克萨斯。见过他的同学对李三一致摇头:你和你爸长得不像。李三倍感羞辱:他不是我爸。同学问:那他为什么每天接送你?李三灵机一动:他就是开车的而已......他是我家司机。
所有人都以为李三是个富裕的小孩。李三并不为此感到羞耻,他认为自己别无选择。而谎言所带来的报复性快感以及虚荣心在那段时间几乎将小小的他淹没了。
别人兜里揣着十块时,李三的兜里揣着红红的一百。他没有想过,当他深更半夜蹑手蹑脚地潜入母亲房门,从情夫包里偷出一张又一张红红的一百时是否是在侧面敲定母亲的价码,他只是简单地认为谎要撒圆,就像他和妈妈坐在车里,听情夫接听老婆的电话,妈妈一次又一次将食指竖在他的嘴边。
李三过去的生活是由谎言构成。环环相扣、密不可分,不知该从哪一节开始平反。长大后的李三决定单方面和过去了断。但是没有人能够凭借意愿彻底阉割掉人生的某一部分。
李三早期和谎言融合的太好,即便是茧中脱胎,也不会从中诞生出另一种毫不相干的生命。李三深知自己不是一个干净的小孩。
对象打游戏的时候目不转睛。李三再次走过来,说:“抱抱我。”
对象眉头起皱,叫他等等。李三情绪上来了,一巴掌摁合对象的电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操。”对象说:“你干嘛?”
“抱抱我。”
“你有病吧?”对象没忍住,骂了一句,骂完看着李三不快乐的脸,登时又后悔三分。
对象的生活被如此循环的举动固定在某处。如同梦中的陀螺,如同他以为的按部就班的前进不过是在原地打转。他并不认为李三对爱的渴求以及对安全感的缺失异于常人,他认为同性恋都这样,离异家庭的小孩都这样。但是李三现在突然异于常人了,这让他感到恐惧。恐惧自己无法解决问题,恐惧意识到陀螺或许是使人脱离梦境的出口。
“我只是叫你抱抱我,我想让你抱抱我。”
对象妥协地抱住李三,下巴颏垫在他颈窝里,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分量与温暖。他叹气,还是问,或者央求,能不能告诉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李三的回答依然不变,李三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李三怀疑过自己生病了。他时常陷入某种无端的焦虑。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所以李三觉得是无端的。他找不到自己的病症——也许问题正出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无论好事、坏事,现在、将来,都不会发生了。李三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甚至是接近笃定的。
李三出门和朋友喝酒,和他们依次拥抱。酒精总能合理化一切行为,没有人觉得李三此举有何不妥。李三在公司食堂大口大口吃饭,将餐盘丢开以后抱住身边的同事。清醒的白天,不够亲密的关系,让这一举动显得更加不合理。同事怔愣,却很快伸出手,拍他的背,困惑而得体的问他发生了什么?
李三淡淡地摇头:没有,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马路上人头攒动,一条流浪狗钻入塑料模特两腿中间,大雪后的冬天在雕塑上流下一行晶莹的鼻涕,推开一扇贴满广告的旋转门像走进一支万花筒。
总有人在坚持记录生活的荒诞,可是记录也不能够使其逃脱。李三偶然地察觉到自己似乎逃脱出来了,或者不是他主动,而是他被锁在了一处永远升不到顶的观光电梯中。像过去与现在不能融合的并行之路,像一个真正旁观的上帝。
上帝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李三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没有任何人能够佐证他的存在。对象不行,朋友不行,工作不行,情夫早已和母亲失去联系,母亲只记得母爱伟大,母亲也不行。可是李三记得自己的过去,这就不能算是彻底阉割成功——啊,李三似乎找到了症结所在,可是他却不敢再细想下去。他只敢在最表象的一层含糊不清。
“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地方,有一个没有名字的怪物,这个怪物非常想要一个属于牠的名字。可是世界太大了,于是怪物分裂成两只,踏上了旅途。一直往东走,一只往西走,往东走的怪物找到一座村庄,在村庄的入口遇到一名铁匠——铁匠伯伯,请把你的名字送给我——名字怎么可以给人呢?——你把名字给我的话,我就进到你的身体里,把你的力气变大——真的吗?铁匠说,如果可以把我的力气变大,我就把名字给你——于是怪物进入了铁匠的身体,从此变成了铁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良田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五岁,他被宗太和宗太的朋友拉去看鬼片。几个装模作样的小孩拥挤在暮色涌动的房间,环抱双膝,企图将自己缩得无限小,不被鬼看见。事后在海边散步时有关“究竟是谁最先发出了尖叫”的争执中良田被指认。他撇撇嘴表示“那又怎样?至少我有承认害怕的胆量。”直到只剩下和宗太两个,逞强的脸才露出破绽:“怕鬼有什么了不起.....但是到底有没有鬼啊?”
八岁的宗太还没有长成完全可靠的哥哥。他笑着回答“不知道”,和其他人一样嘲笑良田胆小。良田气急,挥开他的手独自疾走,走了一阵才迟迟地意识到空旷的、傍晚的海边恐怖要素齐全,回过头喊:“走快点啊!”结果,却发现宗太不知所踪。
良田愣在原地。环顾四周,惊慌地大喊:宫城宗太!一阵风过,旋即他看到憩朝时刻的海平面上闪过一道熟悉的影子。
直觉想要冲过去。一直躲在他视线死角、想要捉弄他的宗太这时才终于从背后出现,一把抓住他肩膀。面对弟弟的突发举动困惑:“喂!我在这啦!你去哪?”
良田猛地转身,瞪圆眼,不可思议中后退两步跌坐在地,视线反复在海平面和宗太间确认——后来这件事在十七岁的良田的记忆中变得模糊。他尝试用一些方法佐证那影子不是幻觉、更不是梦。但始终没能得到结果。
记忆里,海平面上的宗太如海市蜃楼,从时间轴上的某个坐标投影,在过去形成寓言,转瞬即逝。
那年,宫城良田五岁。距离宗太消失在海平面还有四年。
良田第一次上场比赛是在国小二年级。
被断球时意外扭伤手腕,情况并不严重,但在宗太询问时由于想得到关心还是大哭着谎称超级痛。
宗太不拆穿,任由他撒娇一会儿说是左手一会儿又变成右手——即使也有着幼稚的捉弄弟弟妹妹的时刻,但总的来说,他有做哥哥的天赋。于是那时的良田得以理所当然做一个爱撒娇爱哭的小孩,同时也理所当然崇拜着宗太。
“不要怕,撞上来!”
“越是心砰砰跳越是要装作不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仅是做哥哥的天赋。身体生长的天赋,篮球的天赋,宗太似乎是所有优秀的名词合集。在这样意气风发的哥哥面前偶尔良田的自尊心也会受挫。
在宗太最后一次赢球的国初一年级,熏用录像机记录下一切。包括赛场外良田憧憬的脸,包括赛后良田忍不住地叫嚣:
将来我要长得比你高!
宗太说:会的。
将来我打球要赢过你!
宗太说:会的。
良田没有完整地观看过那卷录像带。他想说:宗太,你骗人。就像答应我再打一场却擅自出海一样。你根本没有将来。
但这样想的时候,良田又觉得自己太坏了。把宗太想成坏人就能消解对他的想念吗?
八岁的良田尚且不懂死亡的含义。他感觉爸爸只是去其他地方生活了而已,只是不在他身边。所以熏流泪的时候他和安娜只是呆呆地望着。
宗太承诺从此要当家里的队长,对良田说:我是队长,你是队员,我们要照顾好熏和安娜——当时的他们都无从得知宗太有个爱骗人的坏毛病。良田傻傻地点头,如此过早地背负起即将继任的命运。
这时,距离宗太消失在海平面还有一年。爸爸先行一步后,良田偶然提起了五岁那年曾在海边看到的光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自己只看到一个影子,下意识便以为是宗太跑进去了。有没有可能他看到的其实是爸爸?是不是他有某种预知的才能?灵异体质?这样一来也许灵魂论是存在的?——然而宗太只当他胡讲,猜测他是看到跳跃的海豚,或者别的什么。但在看清良田失落的表情后又迅速改口。
“灵魂应该是存在的吧,不是都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吗?”
结果,良田反倒科学逻辑起来,质疑道:“星星不就是巨大的石头吗?人怎么会变成大石头?”
宗太一时语塞。
良田低头思考片刻:“如果灵魂存在的话.....不就是鬼吗?爸爸变成鬼了那其实鬼也不可怕吧?”
宗太持续语塞。他无奈地笑着,说:“是啊,今晚要不要一起看鬼片?”
良田在短暂的犹豫过后义正严辞的拒绝。毕竟,鬼片这种东西拍出来就是吓人用的,又不可能在里面找到鬼魂存在的证明。倒是神秘学开始引起了他的兴趣。
在乱七八糟的杂志角落找到一些灵异故事、占卜测试,测到很准的就在心里笃定神秘学是存在的,冥冥之中命运是存在的,灵魂也是存在的——他还因此被嘲笑“这像女孩子的爱好”。良田并不在意,将这些想法毫无保留分享给熏。而熏总是态度不明、一笑而过。
每个人在面对悲伤时有不同的处理方式。
熏是抹消和逃避、宗太和安娜是正视。
良田是寻找挽回的可能、某种类似信仰的寄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很准呢,试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不去。”
“嗳——你不是有喜欢的女生了嘛!去占卜下你们的缘分?”
“不要。”
安娜劝说无果,哎哎叹着气抱怨:“真无聊,你不会已经变成唯物主义了吧?”
良田没有回答,草草塞完饭,撂下一句“我吃好了”,抱着篮球率先出门。
球场是可以让他平静的地方,大部分时候,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第一次遇到三井,比如,在老家冲绳的那个球场。总之是想起宗太的时候。
今天也不可抗力地想起了宗太。即便独自一人,没有对手,他依旧习惯性和真实的情绪博弈。太过想念的时候就要想办法消解——某次,良田独自乘坐电车回往冲绳,挥汗如雨后躲进临海的秘密基地。他发现在这里睡觉更容易梦到宗太。良田曾以为这是一种神秘学。比如,宗太的灵魂游荡在海边和秘密基地,所以更容易进入他的梦。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认为在这里梦到的宗太是真实的——十七岁的良田面对着十二岁的宗太、停止生长的哥哥。他们现在一样高了。良田用手在两人头顶比划——超过你咯。又夹紧宫二头肌——身体也比你强壮咯——但为什么他的十七岁只能长到宗太十二岁就达到的高度呢?难道是因为他太想成为宗太,却没能见过宗太长得更高的样子?
心直口快的安娜一次又一次提起自己快要忘记宗太的脸。良田却始终清清楚楚记得。也许是因为他太容易想起宗太,甚至在思春期的时刻——那个时刻也会想到彩子。总觉得太不礼貌了,一想到就马上对着空气道歉。
想起宗太的时候,更多是以一种调侃的态度。良田回忆着自己第一次梦遗发生在十四岁。十二岁的宗太有没有体验过?手淫肯定是没有.....也没谈过恋爱,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人生就那样戛然而止。
这样一想,他现在才是哥哥啊?已经超越宗太长成了成熟许多的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晚上,安娜回来时脸上写着不开心。等熏回房后,良田漫不经心地关切:“怎么了,占卜师说你喜欢的人讨厌你?”
安娜朝他翻白眼,恹恹地趴在桌上:才没有。
良田想,看来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嘛。接着又突然想到,就连安娜也变成宗太的姐姐了。
安娜稍作停顿:也没什么啦.....就是感觉半真半假啊,有准也有不准。反正没我想的那么神!神秘学说到底还是骗人的把戏......
良田对于她失望的言论在心里反驳:怎么能因为一个人算不准就否定神秘学?虽然对安娜来说这不过一种流行的娱乐、朋友间的趣味话题。但对良田而言却并非如此。
他说:这么轻易否定说明你本来也不信。然后也不听安娜的回答,径直回了房间关上门。
灯光昏暗,抽屉里摆放着他在归途中买来的蜡烛和打火机,以及一张宗太的照片。
明天是宗太的忌日。
熏是不允许家里出现任何有关宗太的痕迹的,但是她不知道,被遗落在秘密基地的篮球杂志中夹着另一张宗太赢得比赛后的大合影,良田偷偷保存了下来。
在良田企图将从车祸中捡回的一条命再次丢下悬崖时,那个瞬间,他依旧想到宗太。可他也同时想到了安娜和熏。想到熏在自己病房里的表情,她的担心和隐忍。
良田在秘密基地里孤独的抱头痛哭。他是个擅长幻想的小孩:五岁幻想世界上有鬼、六岁幻想要比哥哥长得高、七岁幻想能和哥哥一样驰骋在球场上、八岁幻想爸爸生活在别处、九岁开始长此以往地幻想哥哥能从海难中归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哪怕变成鬼也好。
在通讯不发达的没有互联网的时代,只能通过一些灵异杂志和道听途说来得知可能与亡灵见面的方法。用柳叶沾一些清晨的露水,抹到眼皮上,或者牛的眼泪——这难以实现。用胡椒、芦苇捣碎混入骨灰——骨灰也没有。或者更传统的,在盂兰盆节将点燃的灯笼放入河川,然后回家找一面镜子,站在镜子前点燃蜡烛,集中凝视火焰,镜中的形象将会变成你所想念的人。
可行的方法七七八八尝试下来统统没有结果,良田始终没有放弃。这次是他偶然从参加灵异社团的同学那听来——用一点海水,使得沙滩变得坚固以做支撑。蜡烛是仪式的常用工具,两只红色、一只白色分别插进去。打火机没有防风功能,良田一手护住烛捻,艰难地花费掉足足一分钟。
小小的希望燃起,随海风摆动。火焰像被赋予了脆弱的生命。
掏出照片,看见上面的宗太笑容灿烂。良田将宗太小心翼翼贴在掌心,双手合十,近乎可笑的、虔诚地在心中呼喊:回来吧。
回来吧,宗太。
某次照镜子,良田发现自己的眉眼不知何时变得一高一低。头发两边有样学样剃掉,身上穿着七号球服,左手戴着哥哥的护碗。
九岁的良田戴着面具坐在宗太失去主人的房间内,被熏看到后,彼此第一次爆发了感情。熏大吼着“你没有自己的衣服吗!”将他压倒在地板撕扯。可是即使摘掉面具,良田依然在不知不觉间活成了类似宗太的样子。
但他是宫城良田。
永远不会成为宗太。
距离宗太消失在海平面还剩下最后一分钟。良田站在岸边,任性赌气的哭喊“你再也不要回来了!”宗太望着他,只是沉默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海中央吹过的风穿越八年。
蜡烛熄灭,风卷着莫名的温度抚过良田的皮肤。他面无表情地盘腿坐着,等了又等。
海平面只是像宗太一样沉默。
来的路上,良田买了两份煎饼。以前周末通常都是和宗太一起外出度过的,打篮球,捉迷藏,或者乘电车漫无目的,下车后走到繁华地段,从关东煮吃到炸馒头、芋头蛋糕吃到金平糖。煎饼的话宗太吃咸的良田吃甜的。
“小孩子才爱吃甜的。”
“你明明也吃了芋头蛋糕。”
“是啊,我也是小孩子嘛。”
说到底不过才九年时光。三岁以前的记忆良田几乎没有,满打满算和宗太的相处不过六年。相较于他漫长的人生实在是非常的短暂。
却是宗太人生的一半。
大部分的店铺已经翻新或改变。煎饼店的招牌也换了,老板不是同一个。良田买了两份煎饼,一份甜、一份咸。甜的被他边走边吃。想着把咸的留给宗太,又觉得此举过于白痴。
即使已经做过太多在外人眼里好像白痴的事.....谁叫他不是一个坦诚的人,还是借口说一个甜饼足够吃饱,才不是特意带给宗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七岁的良田独自坐在空旷的、傍晚的海边。此时,距离宗太消失在海平面已经过去八年整。
良田没有长成一个唯物主义者。
包里的咸煎饼早就凉透。肚子有点饿,他拆开包装纸大口塞进嘴,尝到大海和眼泪的味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来这所学校教书还不到一年时间,尹宗佑已经是第三个失踪的学生了。校领导每天忙活的焦头烂额,祈求公安部门行行好,真真不关我们的事,但无论如何学校名声已经被搞臭。毕竟这种事消息越封锁越容易像鬼故事一样家喻户晓,明年入学率恐怕要吐血。
对此校领导表示还是要靠我。我今年三十二岁,公信力自然不比那些谢顶老头,好在长着一张受人爱戴的脸,十分有利于宣传我校良好形象——即便教书还不满一年时间,但加上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再从读博一路留校至今,足足也有十四个年头了,对学校有情怀在所难免,出点力气义不容辞。
我没想到尹宗佑的母亲这么耐不住性子。还以为她对儿子不闻不问,原来只是为谋生计太忙,直到失联第六天才意识到儿子可能丢了。她当即从地方连夜赶来学校找人,不料找了一大圈,听闻学校丢人根本不是头一遭。警方尚且没弄清楚前两件事是否有所关联,案子目前都毫无头绪的悬着。她听完登时慌得脚站不稳,一个踉跄向后跌到我左边胳膊上——要说当时看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完全没感觉是假,那么惨兮兮地蜡黄着一张脸,浑身散发出海鲜市场的腥臭味,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喊:“好端端一个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但我除了摆出一张惯用笑脸别无他法,一边心里叫着丈母娘,一边嘴上说“您先别着急,兴许只是跟人私奔了呢?”
这话直接给在场所有人听得一愣——嗨呀我天徐老师,您是想调节气氛怎么着?听说您跟尹同学关系走得近,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一瞬间,丈母娘那双烂杏眼里欻欻绽出两道金光,扯住我袖子的手突然像抓住了什么扶木。我得意忘形间迅速而笃定地摇了摇头,面对她的大失所望一派真诚说了句:对不起,要不我先陪您报个案吧。
做笔录的时候,警察问到有关最后一次见尹宗佑,我说就在失踪前一天。虽然他因由暂住在我学校附近的房子里,但我平时都住宿舍,只偶尔回去拿些东西。丈母娘此前并不清楚儿子的真实情况,我按事实一五一十讲,她才得知尹宗佑竟是出了名的不合群,在宿舍住得抑郁,不过半年便跑来外面租房子。无奈三个月前房租到期涨价,我想自己那套房空着也是空着,他去了还能帮忙打理,叫他按承受范围内的租金随便付给我就好。
当然,我没说我们的关系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真正建立起来的。关系不能见光的原因追根究底是尹宗佑不愿意。我不太理解,为什么几道世俗眼光就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谁叫我爱他呢,爱他自然愿意宠着他,干脆顺应其意把他藏去光见不到的地方。
问询的从头至尾,我只撒过一句谎。适当隐瞒一部分真相不能算撒谎。包括那句私奔也是真的,可惜我那蒙昧的丈母娘听不懂。
小区已经很老旧了,监控坏掉不少,物业也不记得修。我回家时贴心的给他带了夜宵。他看上去饿坏了,被关在闷热潮湿的地下室,连说话的力气都一并丧失。
因为是秘密场所,不方便被人知晓,任我再疼他也不好请工装空调。老旧的电风扇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转轴坏了,小儿麻痹一样不断地小幅度抽扯着脖子,发出规律的“咔哒咔哒”声音。又像是时钟指针走动,速度比正常的要快半秒。
他似乎由此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时间沙漏中加速流动——这让他不得不惊慌失措起来。但他仍旧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那里,像只被扎了麻醉躺在手术台上待解剖的兔子。
每个医学生都要经历这一步。和大多数人一样,他第一次动手时也带着无用的慈悲。兔子和人类有相似的基因和生理结构,看到他我才真正意义上理解——困惑和惊恐在他的眼球间疯狂跳动,那么生机勃勃的,一如他每晚夜跑回来,脱掉深蓝色运动短裤露出玉色无暇的躯体。我经常趁他熟睡以后做那种事。他终日无精打采,笑也不是笑,压抑的痛苦在无数个神经衰弱的夜里隐秘的燃烧。我说百合花茶有安眠的效用,加料拿了很多给他,他感激不尽,每天都喝,毫无戒备的样子简直是为我精心准备的典礼。
我的大脑逐渐被越来越多幻想占据,白天故意收敛对他的关注,看似一切如常,夜晚悄悄溜进他不上锁的房间,脑子里自动播放起浪漫的管弦乐——但要说正儿八经与人结合我还是头一次。说出去估计没人信,我始终没法理解插入这一行为和性快感之间的根本联系,所以胯下这根东西时至今日依然崭新。
我说亲爱的,我尽量轻一点,你别乱动就不会疼。闵智恩是护士系低他一届的学妹,据我所知,两人从高中时期开始交往,感情早已稳定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尹宗佑怎么也没想到求婚成功的当晚未婚妻便作为鬼故事的第一章节人间蒸发,案子一拖再拖迟迟不见进展,他就是从那时起郁郁寡欢起来的。后来不知从哪又冒出个叫江石允的臭小子,那个只会嘿嘿傻笑的草包脑袋,托关系走后门进入医学院,就他妈为了每天去社团跟人饶舌。我不懂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尹宗佑究竟看中他哪一点才会从不对他吝啬笑容,但好在半学期后,江石允便不幸成为鬼故事第二章节。从此,尹宗佑再也笑不出来了。
事到如今翻这些旧帐实在没意思,我想表达的仅仅是:挨操他同样是第一次,害怕也正常——但我的安慰显然不能像镇定剂一样精准起效。他筛糠似的颤抖着不停问我为什么、为什么,眼睛瞪得溜圆,依然不能从我脸上看见正确答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答案是多么显而易见地写在我脸上呢——因为爱所以做这种事,因为爱所以想进入你。他也许看懂了,却假装不懂,顽固地重复着“不要这样”之类的傻话,一只眼白通红的适合被人揣进怀里的兔子,扑通扑通乱跳着完成一场心动。
我拉住他的手,掌心碾一圈,握住手腕,从小臂一路向上抚摸到后颈。脸颊不躲开就代表接受了,然后我们就可以接吻。我喜欢和他接吻的感觉,这些天下来已经做得很熟练。他始终学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回应我,胆怯地往后缩着脖子,下巴恨不得缩进喉咙里,再用一排牙齿齐刷刷压下来。
分明我们早已进行过比这更激烈的性爱了,反倒我越温柔他越受不了似的。我只得再次遵从地拿来开口器塞进他嘴里,一边动作,一边想起曾问过他为什么选择做一名医生。
他的回答几乎和那些乡巴佬一样,无非是被医生这一身份所承载的丰厚待遇以及社会地位所吸引。但我发现,他本身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对医学和解剖丝毫不感兴趣。尹宗佑活这么大,真他妈没一次坦诚,正如他明明不似其他人那般打心眼里喜爱我、敬重我,却跟着照葫芦画瓢,装得假惺惺;明明直觉我、忌惮我、看穿我,却又情不自禁地靠近我择求庇佑。
我跪在他的腋窝下面,用手托住他的头,开口器让他只能大张着嘴承受一切,反抗的舌头由此化作了谄媚讨好。我心想,我伟大的母亲真真教导有方,暴力是交流的唯一捷径,更是表达爱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无能为力的目睹自己被切开再缝合,润滑从他体内源源不断涌流而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里缺了一大块,只有经由我,他才能变得健全完整。
后来我没再见过尹宗佑的母亲。他的失踪事实并未达到立案要求,警方那套三个月后还找不到人再来报案的说辞听得丈母娘云里雾里。绝望从她的眼泪中肮脏的浮起,而她仍是只能认命地接受事情不了了之。
她不是尹宗佑一个人的母亲。老家的傻儿子让她同样牵挂,再不回去,恐怕就得活活饿死。她只能先抛弃下落不明这一个,倒省了我费心抽时间去送她最后一程。
再后来,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为乡巴佬们授课、准备评级论文、拍摄学校招新宣传以及制作爱情标本。我坚信一切都在原本的计划之内。固定、脱水脱脂、浸渗、聚合,所有材料都可以利用职权准备好。我照旧把事情处理的完美。他终于一动不动了,和母亲一样彻底成为一件艺术品,以恒久的姿态永远属于我。
可恍惚间,我却总会莫名地感到焦躁以及某种被降罚的悲惨——比如,我会突然陷入过去鲜活的记忆里:他夜跑时起伏的胸脯、洗澡后湿漉漉的头发、汗水和眼泪融化在我舌尖的咸味、一板一眼的听讲,或者手托着腮帮昏昏欲睡的样子。我甚至能在一些时候、任何场所听见他讲话,看见他笑,或是模仿我的语气一边叫我“亲爱的”一边走向我。下一秒,他身上乱七八糟的精液又会聚成一道道血口,在手术台上、在我的高潮间匍匐着抽搐,喉咙哮鸣着一遍又一遍诅咒一般地逼问我为什么、为什么——直至挣扎的手脚缓缓向四面八方舒展,如河流逝去,永不回头。
尹宗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我听见自己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在地下室里经久回荡——这仅存的、唯一的呼吸,令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
眼底有虫蠕动一般发痒。手摸上去,湿漉漉一大片,顺着掌纹流进生命线。
我始终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放学路上,人头攒动。泽北荣治混入其中,头戴深灰色开衫帽子,下半张脸躲进口罩。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正目不斜视地盯着距离他五米左右的宫城良田——此时,是宫城转来山王工高的第三周整。自他转学第四天起,泽北便以顺路为由,坚持每天放学跟他一起走。但今天,他却一个人寂寞地走在前面。泽北戴着帽子和口罩,目不斜视,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跟在他身后——泽北决定要强奸他。
泽北知道这个决定不太好。首先,他们是同班同学,可以一起打球、吃午饭、上厕所那种。其次是道德约束,人不好强迫他人做不情愿之事。最后是法律不允许。但是法律中包含未成年人保护,通常情况下,强奸犯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几乎没有。道德约束对他向来不起作用。至于同学关系——陪他打球、吃饭、撒尿的大有人在,实在不缺宫城一个。
泽北从未想过和宫城发展成任何意义上的亲密关系。一开始,他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对这个矮小的、脸上始终恹恹的转学生有着普通的留意。沉默、拒人千里,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高兴和难过。无论是送他零食饮料的人,抑或打翻他的饮料把他堵在墙角的人,他都毫无反馈、一视同仁。就这样泽北对他产生了好奇。
倘使面对真正突如其来的暴行,他是否也能照单全收?课堂上,泽北坐在宫城后桌,日复一日地肖想着他在面对暴行时可能做出怎样的反应。锋利的恐惧将沉默骤然划破,露出失措、受挫、屈辱和痛苦。激烈的情绪一股脑地绽放在他脸上,那张恹恹的、虚假的脸会因此而变得生动。接着,再于绝望当中极速走向枯萎。
曲卷的发尾和干净的后颈是泽北肖想时永恒的背景。在这样的背景下,暴行几乎是理所当然地朝着侵犯的方向转变——决定将绮念落实以前,地点也已经选好了。宫城回家有一条必经的胡同,正处监控死角,臭气熏天,里头发生点什么都不稀奇。
即使他们是同班同学,前后桌,放学一起走,偶尔还会相约打球,但是关系却始终没能从同班同学更进一步——宫城用一视同仁的态度将自己与环境主动割席,如同一颗游离在岸边的石子,任水拍打、行人经过,他可以被拾起装进许愿瓶,也可以被脚尖随意踢着走。
需要提前说明的是,在此之前,泽北从未具体产生过要伤害某个人的想法。或者说,是从未关注。他几乎不关心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事。笑容之于他更像是一种便利的通行证。他擅长给人留下阳光、开朗、热情,主旋律的好印象。但是他并不清楚,宫城对他的印象是否也是如此。
他和宫城聊天,宫城只是回答。他约宫城打球,宫城也只是参与。宫城不拒绝也不热衷,仿佛一具没有情绪的空壳。示好无果,而对一个人好要耗费多大的力气,对一个人坏就有多轻而易举。
试探了一周之后,泽北坚定地选择了更便捷的这条路——这条他和宫城并肩走了两周多的放学路,今天将要成为他通往罪恶的路。
双手插在口袋,攥紧用来做案的工具,口罩里的哈气顺着缝隙熏红了眼睛——他有点紧张,毕竟他从未做过如此下三滥的事。更多的还是兴奋。很期待,毕竟那些在他脑海中反复预演过的画面,再过五分钟,三分钟,一分钟——再过三十秒,就可以彻底变现。
打从看见胡同口那一刻起,泽北便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直到宫城踏入转角的一瞬,他一鼓作气,以在赛场上驰骋的速度,借着惯性和场地狭窄的优势,在人回过头以前猛地扑了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那么零点零零几秒他错觉他们是飞在空中——然后,泽北听到一声短促的惊呼。和他心里崩断的弦,和他们交叠的身体一起——砸向大地。
宫城回家有一条必经的胡同,正处监控死角,臭气熏天,里头发生点什么都不稀奇。他每一次走进去都在想,会不会有人突然从身后扑上来?殴打他,或者别的什么——什么都好。但是始终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冲绳来搬到秋田以后,他和母亲的语言都像是随着宗太永远留在了冲绳的大海。可笑的是这份沉默反而使得他们看上去情绪都颇为稳定。同样看似稳定的还有他的校园生活。
他在学校是非常默默无闻的类型,却因为转学生的身份,无端碍了一些人的眼。比如,他举着矿泉水瓶喝水,被身后的人撞到胳膊,或者书包掉在地上,被假装路过踩几脚,再或者,干脆被堵在校门口,警告他别太装模作样,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但也就是诸如此类不痛不痒的小事。
每当宫城接触到这些微妙的恶意的时候,心底便会隐隐地感到某种难以名状的烦躁——明明他不想和他们计较。明明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后,宫城意识到了——问题就出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夺过水瓶兜头淋他一身,没有将他的笔袋扔出窗外或者扔进厕所,没有在他还手以后持续不断地来找他麻烦——他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在渴望一场灾难。一场难以估量的、毫无道理的、从天而降的灾难。他希望有人能够搅乱他看似普通而平静的生活。但他并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想得到关心?自打宗太离开,他决心早早成为一个无需操心的小孩。这使得他很难成为主动惹事生非的那个。
他姑且没有经历叛逆期——也许渴望灾难就是他此刻叛逆期的表现,又也许他单纯就是无聊。后来,他又发现,这种想法其实并不稀奇——世界之大,无病呻吟之多,悲伤甚至可以被用来吹嘘、炫耀和攀比,仿佛为人生谱写了一段浓墨重彩的篇章——宫城并没有产生这种虚荣心,但他却还是带着对灾难的莫名渴望,开始去留意周遭那些横行霸道的小团体,试图从中拨出一根能够点燃他生活的引子。
可惜,作为长期欺凌排挤的对象,他似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大家都更倾向于去挑选那些长得“丑”,性格“唯唯诺诺”,乃至有一些先天“缺陷”的人——这些与生俱来的特质承载着太多社会共识带来的恶意,校园霸凌是纯真无邪的孩子们以人之根本开发出来的最轻松快乐的游戏。大家都不愿意真正花心思在一个缺乏情绪表达的人身上,众矢之的注定不会轮到他。
但——幸运的是,宫城仍旧从中顺利拨出了那根引子。出乎意料的,不隶属于任何横行霸道的团体,反倒是擅长对所有人释放善意,喜欢身体力行地告诉大家“我值得信赖”的一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早在有心观察周围以前,宫城就对泽北荣治有所察觉。他可以说是班上人缘最好的一个——日本第一,冉冉升起的篮球界明日之星,长得帅,开朗,对谁都笑,擅长赢得关注与欢呼。但在宫城看来,他那千篇一律毫无破绽的笑容却像是一种包装和表演。
他并不了解泽北。即使他们同班,前后桌,回家顺路,偶尔还会一起打球,但是关系却始终没有因此要好到成为朋友的地步——不排除是他主观上的想法。被迫来到新环境以后,他没有和任何人成为朋友的打算。他对生活毫无展望,像一具被打捞上岸被迫行走的浮尸——而距他观察,泽北多半也是一样。
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蕴含着与他所展现出的待人形象所相应的柔和,相反,倒像是一把冰冷锋利的手术刀,能在他需要的瞬间,剖开宫城、剖开所有人。
当然,仅仅以眼神去判断一个人未免有些草率了。事实上,直到今天被泽北跟踪、扑倒的上一秒,宫城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或者方法去试探他,以做自己判断的佐证。
身后小心翼翼、放轻放慢的脚步声混在人群当中竟然出奇的清晰。每一步,都踩在宫城怦怦跳动的心脏上,每一步,都连成一条线,将泽北鼓鼓囊囊的背包、去亲戚家的借口、以及种种冰冷的眼神全部串联起来。每一步,都踩在他普通而平静的生活之上,直到泽北开始奔跑,扑向他的那一刻——裂缝集体产生,世界地动山摇。
倒地的瞬间,膝盖和肩胛骨传来一阵钻心剧痛。泽北似乎为确保万无一失提前练习过无数次。趁着他无从反应之际,便迅速爬起,利用全身重量骑住他的背,接着向后并拢他的手腕,用绳子顺时针绕了七八圈,再打出一个漂亮的结。
一路上,宫城生怕打草惊蛇不敢回头确认,此时的姿势和角度,已然是无法回头了。紧接着,他更是彻底失去了看清那张脸的机会。
泽北用力摁住他的后颈,掏出布条,蒙住了他的眼睛。虎口抵在他的左侧动脉,他的动脉开始史无前例的高速跳动起来——他是如此期待着这一天。发生的一切,分明都是他在自投罗网。但是他并不清楚泽北具体要对他做些什么,那种既害怕又兴奋的感觉,也让他更加充分地认识到自己的扭曲。
视觉的丧失使得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了。身后压抑粗重的喘息声铺天盖地。不远处的垃圾桶散发出馊水的臭味。清晨落下的雨尚未干涸,风舔过他沾上污水的皮肤,他感到虫咬一般细微的发痒。
泽北继续动手扒开他的裤子。宫城没有太多惊讶,他们无冤无仇,对方大费周章总不会就为平白无故揍他一顿。他激烈地挣扎起来,如同咬住饵食的鱼,愿者上钩后毫无作用的弹动着。
校服裤子不是很好脱,泽北轻轻松松将他制住,解扣子倒是花费了挺大力气。拉链干脆被他扯坏了,锁头隔着内裤卡住宫城的包皮,宫城在痛苦中大叫出来,想要凄惨地蜷缩成一团,却连如此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泽北用一只膝盖抵上他的后腰,两只手齐心协力,牛仔裤连着内裤被一并扒到脚踝。宫城叫完这一声,才想起嘴巴除了喊痛还能说话似的。强忍着颤抖似的开口:你是谁?你想做什么?——当然,他是明知故问。
与挣扎的性质相同。他所做出的与内心风牛马不相及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画面更加有趣、让这场灾难更加充实。泽北显然不是临时起意。准备的这样充分,宫城想让他得到应得的成就感,也算是对他成全自己长久以来的渴望报以感激。
或许他可以试着大声呼救——考虑到这里虽然偏僻隐蔽,到底不是什么荒郊野岭。动静太大,真招来什么人打断泽北就不好了——而就在他犹豫权衡之际,泽北的沉着果断却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堆在脚踝的裤子和运动鞋一起被脱掉了,下一秒,宫城的嘴巴便被一团棉布塞住——是他的内裤。这令他感到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屈辱。他彻底失去了求救的机会。开诚布公的股间迎来一阵陌生的凉意,抹了润滑油的手指如刺刀猛地抠开肛门的褶皱。宫城仿佛变成了躺在实验室等待被剥皮的牛蛙,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他狠狠地抽动着——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危险将至。
原本充满表演性质的挣扎逐渐变为由衷的本能。然而,口中的内裤却将他的叫声全部阻断在喉管。
眩晕里,宫城徒劳地瞪大眼睛。世界只有永无止境般的黑。
没有秒表计时,感觉不精准。但从他扑倒宫城到手指插进对方屁股里,最多不超过七分钟。
这显得太猴急了。让本该循序渐进的乐趣消减了一部分。但是不这么做,又容易出纰漏。看着矮矮小小一个人,球场上锻炼出来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泽北都了解。万一给他机会真跑了怎么办?
润滑油的缘故,食指很顺利地插了进去,肠道的阻力将他往回推,再被他以牙还牙地恶狠狠顶回去。
崭新、紧密、滚烫的花蕾在他的手指下慢慢绽放。他拉下口罩,露出一张漂亮的脸,甩开掉在颈侧的帽子,一把捞起宫城的腰。
塞进去的手指很快加到了三根,褶皱被他无所顾忌的动作撕裂,鲜血混着润滑油,顺着他的指缝和宫城的股缝流出一条小河。小河再被他进进出出的动作持续筛成泡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画面是何等的刺激啊——泽北的阴茎几乎要痛炸了,像刚生完孩子,孩子的名字就叫罪恶。他看见宫城的身体代替嘴巴发出了剧烈的哀嚎,那张佯装冷淡的脸,此时已经融化的不成形,口水从他的两边嘴角失禁地流下,细软一条线如藤蔓,任污泥在其上开出未知的恐惧之花。
虽然他很想看看宫城失控的眼神......但是再三权衡后,他还是选择蒙住了他的眼睛。毕竟强奸犯的字眼可能会毁掉他的篮球生涯。这实在得不偿失。
宫城的嘴巴被撑得变形,鼻翼细微可爱的扇动着。泽北慢条斯理地眯起眼睛欣赏,手下的动作却与之相反的急迫粗鲁。
他将自己的阴茎解放出来,替换手指,抵上宫城的肛门。宫城的小腿立刻反射性抽搐了一下,脚趾蜷曲,身体绷得很紧,颈侧薄薄一层皮下几乎看得见动脉跳跃的节奏——他很紧张很害怕的样子,但是他都这么怕了,却奇怪的没有再躲,只是在阴茎触到自己的瞬间被电击一般短暂的挛缩,随后,便又重新舒展开。
经过一系列毫无可能性的挣扎以后,宫城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实,恢复成平日里那虚假的不动声色的样子。那层裹住他的透明薄膜使得他窒息又安全——泽北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因此感到任何失落或者一败涂地。
想来,看清宫城的真面目也许并不是他的初衷——那些事先预设过无数次,却在对方浑圆挺翘的屁股真正暴露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他眼前的那一刻,被抛诸脑后的种种想象,也许都只是为了丰满他“强奸”这一行为动机所找寻的借口——他仅仅是憋了太久,想做点坏事。仅仅是喜欢宫城的脸,继而看中他擅长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不分好歹照单全收。他仅仅是想把他的鸡巴塞进宫城的屁股里,又不想惹出些有损形象的不必要的麻烦。
胡同两边畅通无阻,往上看是逼仄的天空,往下看是纠缠的肉体。偶有行人从远处经过,却始终没有人走进这条臭气熏天的胡同。
他突然想道:若是直接把宫城摁到大街上,他会因此而得救吗?还是说,人们无非是在震惊之余纷纷掏出手机.......一边交头接耳,一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窃笑?
即便将他的恶行发布到网上也没有关系。舆论最终的落脚点,大概只会是“两个恶心的同性恋”,或者认为他们之间有恩怨,再搬出“受害者有罪”那一套理论——假使有人在他行恶期间挺身而出,说不定,还会涌出大批的人比起讨伐自己更想要讨伐他——毕竟能够亲眼目睹一个人枯萎的过程是多么难能珍贵的体验啊?生活如此枯燥无聊,条条框框,大家都被道德和法律压抑住恶的一面。但是——总有一些事不关己的时刻,那些恶意会得到本能的释放——本能到自己甚至是察觉不到的。
人在剧痛的时候,会不自觉为缓解而闭息。宫城还被堵着嘴,就算没痛死也要先闷死了。
泽北摘掉他的内裤,随手丢到一边,他破风箱似的声音终于爆发出来,狠抽一口气,旋即又被卡住,偏头一阵咳嗽干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每咳一下、噎一下,肛门都跟着敏感的收缩一次。等氧气吸足了,身体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泽北趁着这个间隙,捏住他的两瓣屁股掰开到极限,用力将自己嵌进了他的伤口——发烧的肠壁紧紧咬住阴茎,泽北恼怒地扇了他屁股一巴掌,试着抽出来一点,再被留恋的纳回去。再接再厉一挺腰,终于让恶意具象成的利刃整根没入了他的身体。
——惨叫声响彻整条胡同。
泽北的阴茎尺寸有多大宫城是知道的。打球的时候,肾上腺素分泌旺盛,让那里不由得半勃起来。即使是宽松的运动裤,也能被他顶出一座圆润饱满的山丘。现在,那么大的东西,却硬生生塞进了自己最小最紧最秘密的洞。
宫城感觉自己被活生生劈成了两半。上半身沉重地坠入海底,下半身零碎的漂浮在半空。他无法控制的叫声不等落地便被持续不断撞碎成粉末。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破开肠道以后,只有激烈到近乎残暴的抽插。
他想躲开,却一次又一次被抓住腰腹拖回去。他想曲起膝盖蹬开泽北逃走,力气却被那份疯狂而强硬的顶撞完全冲散。
泽北的阴囊和巴掌一下一下拍打在他的屁股,交合间噗嗤噗嗤的声音像是命运对他埋下的诅咒。扭动中,他的衣摆被掀开到腰部以上,冷风吹过,牵起一片鸡皮疙瘩。
泽北顺势将那些布料堆积到他的胸口,烙铁似的手掌在上面胡乱摸着。手指是湿滑的,沾了润滑和体液,随后柔软许多的触感则是来自舌头和嘴唇。
婴儿一样贪婪地嘬吮着他的乳头,再色情地舔过周围。所有被泽北触碰过的部分都像被炙烤的刀刃割过,火辣辣的刺痛中,又携带着一些异样的麻痹。
分明已经做过润滑了,不至于流很多血,宫城却错觉能闻到巨大的血的气味。他还以为泽北没有取悦自己的打算,没想到,插了几十余下后,却突然伸手握住了他无精打采的阴茎——但是力道却又不像讨好,他几乎像要把宫城那块连根拔起。
阴茎不可抗力的在泽北的手中逐渐硬立。宫城感到非常耻辱,却不自觉地向上弓起腰,如此一来肛门又被迫将泽北含得更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反复冲撞摩擦的前列腺使得他在痛苦当中感受到极乐。开裂的肛口麻木了,盆骨仿佛要被撞碎——他难以置信的在高潮抵达中枢神经之时浑身一震,腰部用力来回弹动几下,旋即在酥软向着四肢百骸漫延时缓缓、缓缓地跌回原处。
肛门于射精的同时激烈地收缩着,他感觉到泽北射了,在自己的身体里——但是泽北仍然硬着。而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宫城的精神彻底陷入了空白的状态。
恍惚间,原本漆黑的世界忽然被一道光点亮——身体一轻,魂魄似乎被直接顶了出去,漂浮在上空以上帝视角俯瞰着这场灾难最后的模样。
直到泽北再次射精,宫城才得以于滚烫的刺痛下魂归肉体。身后的人野狗一样伏在他身上细微抽搐。他被捣得稀烂,摊在地上,像一块被嚼过后随便吐掉的口香糖。
宫城闻到泽北身上雄性荷尔蒙充足的汗味,闻到他们混在一起的。闻到精液的腥膻以及始终弥漫在鼻底的血腥味。
泽北的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低头平复着喘息,热气从他的颈侧一路洒向脸颊。越来越轻缓,越来越近,直至距离为零——然后他们的气息同时停滞了。
宫城不可思议地感受着嘴唇上浅浅的,温柔到失真的触感。仅仅是四片薄肉贴在一起,简直是热恋当中的情人才会拥有的举动。
他神经兮兮地开始思考泽北此举的含义——强奸犯干完他的活,给了受害者一个又轻又柔的吻——莫不是想以此让罪恶的行径沉淀为他们之间某种庄严圣洁的仪式?
但也就三秒钟的工夫,压住宫城的热气和重量便全部消失了。泽北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沉默和利落。宫城听见他由近至远的脚步声,手腕上的绳子不知何时被松开,胳膊早已失去知觉。一阵巨大的凉意扑向他,他甚至意识到,自己对那份沉甸甸的温暖有些不舍——
天色悄无声息地暗去。宫城蹭开束缚,摘下蒙住眼睛的布,世界和摘开布条以前并没有两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捂着尾骨狼狈地爬起来,将绳子和黑布扔进垃圾桶,贴心地替泽北销毁。
地上的裤子和鞋都沾到了垃圾桶外剩饭的馊味。宫城就那么捡起来穿上,几乎没有收拾自己。
身前坠着一条混于夜色下不明显却被拉得很长的影子。他顺着影子的方向一瘸一拐走出胡同,走进一片普通的居民区,一栋普通的居民房。心情在推开家门的瞬间忽然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雀跃。
屋内灯火通明,玄关直通客厅。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宫城的晚归似乎并没有引起她的重视——但是,当她扭过头,看清宫城的狼狈以后,迟疑的惊讶就在她的眼中缓缓地清晰地浮现出来。
宫城做出一副欲盖弥彰的表情,背过身,将运动鞋脱下,羞赧地露出脏污破洞的袜子。母亲绷直身体起立的声音仿佛是烟花飞上天的声音——她惊慌失措地朝他扑腾过来。在对方一边询问状况,一边抬手摸他的脸,确认那上面的擦伤以及反复擦拭浅浅的泥印时——宫城的嘴角被她的动作反复扯向两边,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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