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洋和几个同学散伙后回到家里夜已经很深了,便借着酒劲倒上床一觉睡了过去,一阵电话铃声将他吵醒的时候,太阳已挂在了中天。他认为一定是黄雅兰给他打来的就没有多想便醉眼惺忪的来到客厅拿起电话来,一听,去是张得光的声音,凄凉的味儿同他昨天在山上听来以判若两人。石洋一愣神却没有多想,只在电话里听他说:“昨晚上,李思秋一夜没回来,早晨醒来后发现不对头,打开柜子一看,她的衣裳全不见了,还有钱、存折、合同……”话听上去有气无力,到后来仿佛还带着哭泣的嘤嘤声。
石洋听后也感觉突然,过后他纳闷了好一忽儿才从刚才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石洋在山上那一阵,尽管他在张得光那里断断续续的待了些时候,也尽管李思秋那忽隐忽现的倩影,和她淡漠中带着几分郁闷的表情让石洋有些不悦,却总给石洋留不下什么深的印象。起先他已为这位有些冷漠的她是凑着他这位不速之客的,可是后来却发现当张得光不在他们跟前的时候,也能窥视到她在他不经意间——她对他的一颦一瞥。开始那会儿他没有搞懂;他拿不准她有意还是无意,更拿不准她那幅深度镜片后面那双深邃的眼睛的更深邃的灵魂深处,究竟在想些什么。后来他将这样的顾盼看多了,想同她交流,却又不便同她交流,于是他只好似懂非懂地怡然了之。刚才他接了张得光的电话后,起初还有几分诧异;现在经他这么一回想,心里也就释然了,只不过他不会去深究,因为这不关他的痛痒。
昨天他和王笑梅在城里分手的时候,说好了今天带上点需要的换洗衣裳后一道回张得光那里。石洋提前给王笑梅在手机里通话的时候,王笑梅却告诉他说:今天 她二姐要从老家上成都来。还有,九龙商场那边的老板不知道她说走就要走,一时走了人手不够,所以,要求她在商场再顶几天。石洋听后不便说什么,掐了手机后直接朝拐枣树去了,到了那里过后,石洋还像过去那样,习惯的把自行车靠在老扁的滩子边。
老扁不姓扁,却比他本来的姓还响。原因是因为他生就一副猩猩像;关于这个“扁”字,成都人不这么念,总之,反正,——嗨!就是那种嘴扁平扁平的,有些稍朝外伸出那么一点点,说不了几句话就咂巴咂巴的那号人。
老朋友见面,老扁少不了要进下地主之义,可这是街边,没什么别的,打声招呼,泡杯茶,也就做到了。这天老扁见他来后,就似笑非笑的也不和他多说,从情形看上去有些装模作样的、漫不经心的先烦过石洋一眼,又将生在他脸上的那张扁嘴咂巴过几下过后,这才慢腾腾地从椅子上撑起来,他边撑边朝他嗫嚅着说:“妈哟!洋洋,来来来,这边坐,坐这把,这把要好些——那把椅子夹屁儿!”老王殷切的张罗着让石洋坐下之后,自己又才小心的试着坐到了那把夹屁股的椅子上,随即将手往额头上抹过一把,——这是他稳定情绪的老习惯。随后他扁着嘴接着说:“球哦,你龟儿子哩,昨天晚上才打电话,搞得我今天东抓西扯哩抓了几家才给你凑齐。来——给你——二万。”
石洋跟他从来没说的,只听他的口气心里也明白他多半是给了自己一个满意的价;只是就这价钱,石洋照样是摔倒在了地板上。他在心里算了算,大概也就是原来的几分之一吧?
石洋原想拿了钱就走人,争取在午饭前去一趟图书市场,以便同黄雅兰缓和下气氛,至于钱的事他却没去多想,再说,眼下这阵子,本来也不是急着用这些钱,至于今天他卖股票的事,是他和王笑梅昨天在回来的时候才改变的主意;——因为,眨眼间春节就快要到了,在节前,对那些债主们,怎么说,他——或者说黄雅兰也得拿出点钱来应付一下才算说得过去,一句话,不管他俩将来整样,肉烂在锅头,极便是将来他们俩真的分了手,只要她能翻起来,对谁都是件好事。之外,假若她真的能拿出部份钱来打发债主,减轻下自己这边的压力也算件好事;——因为,过去公司的名字虽是黄雅兰,事实上却还是石洋;所以,那些要账的人,谁会找她呢?之外,他也不相信黄雅兰真的会把他逼到走头没路的地步,要真那样,别的不说,竟凭他女儿的份,大概她也不该把事情做得太绝。
他在这样想,滩儿跟前的人却越聚越多,全是过去石洋在市场上混的时候常在一起“打堆”的老街娃、老怪物。大家久了不见,今儿见他忽然从老扁的滩子前冒了出来,渐渐地就从各自的滩子上挪了来。有人说:“老扁,今天洋洋来喽,中午——你招凶!”有的说:“狗日嘀,平常老扁最抠。洋洋,今天中午狠狠的搓他龟儿子一顿!”还有的说:“球呃——干脆给老扁你龟儿子嘀抬过去埋了算球喽”
打工的“秋儿”从馆子那边用托盘送来了酒菜,大家一见就摆出嘲笑的口气哄了起来:“哎呀呀!老扁!这么简单就给洋洋打整球罗嗦……”
“哥些,还有,还有,嘿嘿!”秋儿腼腆的干笑几声,掉转身回去揣菜去了。
石洋从老扁的滩子离开的时后就有些醺醺的醉,他一路朝着设在火车北站的图书批发市场去了,路走了一半忽然回过神来,今天不正是星期天得嘛?于是他只好调过头来往回走,之后他骑过一阵后才想起该给她通个话,手机通了却没人接,于是,只好又朝她妈那里打。手机响过许久后,却是她妈接的。她妈告诉他说:“午饭后,兰兰带上石瑜上春熙路逛西南书城去了。”
通电话之前,石洋还担心他和黄雅兰离婚的事,现在和她妈通过电话后,他发现从她妈的声音和态度上没有什么异样变化,——也就是说他的判断还是正确的。无奈之下,他只好朝城里骑去。——可是,他愈骑,心里就愈是疑心满腹,之后冷静一想又发现犯不着,自己这把年龄了,该拿得起放得下才对。可是,话虽如此。当他再次跟黄雅兰通电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惶惶不安。通话的结果同前几次差不多。黄雅兰说:“你不用过来;你去忙你的,我跟石瑜这会儿在逛商场。”说完,她挂了电话。石洋听后很无奈,最后只好在城里如一只无头的苍蝇,嗡嗡地糊乱骑上一阵,后来感觉实再没劲,只好让自行车把自己驮了回去,接下来就出门往都江堰去了。不巧的是车到了都江堰,虹口的最后一趟班车刚开走,无奈之余,他只好走出客运中心,在街对面上了去白沙的街车。街车走得很慢,到白沙终点站时候,天已经黑了。石洋手里提作装了几件衣服的手提袋来到街对面的岔路上,一辆打野的面包车像一块白色的石包靠在路边一动不动,驾驶室里,小师兄把两腿放在方向盘上正悠闲的哼着调门,忽地见石洋手里提着个袋子来到跟前就招呼说:“哥老官,朝哪走!”
“九荫山庄。”
“十块。”说完他将手扶到车门边朝他问着说:“哥老官,走不走?”
石洋一愣神,啥也没说,从后门上了车。
车在山道上像丢了魂,嘎吱嘎吱的坐得石洋手心冒汗:“小师兄,开慢点。”石洋终于稳不住开口说。
“莫得事,天天都在跑,”
石洋中午喝了酒,又赶了一下午的路,人还有些朦胧,现在经师机一路狂奔,啥也辗没了。
小师兄车开得满转的,路也熟。车到山庄脚低下后和石洋上次一样,不同的只是他没有开回原来的路。——只见他把方向盘往右边微微斜去,一溜烟,哧的一声,车停在了大门边上,随即他大喊一声:“张总!——瓜娃子,人都没球得!”小师兄叫完,呜的一声,车屁股吐了股黑烟后从徒坎的那头开走了。
石洋见大门敞开着就对直往里走,旁边蹬着的虎子腾地从它暖着的窝儿欢快地扭着屁股朝他跑来,垂着三尺的舌头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