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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丞相大人的二女儿,总无可挑剔了?”
戚尧想了想,道:“上回我瞧见她跟丞相府上的小马夫在桥头底下幽会。”
樊倾寞叹息:“在九王爷心里,能入得上眼的女子,恐怕还未出生。”
“知我者,樊卿也。”戚尧说,“不过,我也并非眼高於顶,姿色出众的美人儿还挺多。像是街边卖栀子花的女子,虽说我不知她姓甚名谁,但那姑娘确实像栀子花一般,清雅洁净,还有巧玉楼的琉嫣姑娘,可谓回眸一笑百媚生……”
“王爷。”樊倾寞苦笑道,“莫非要选那些卖花姑娘和风尘女子入後宫,当皇上的嫔妃?”
“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太傅大人切莫当真。那些美人,只适合在民间绽放光华,若是真入了深宫,怕过不久便凋零了,结局必然可悲可叹。”戚尧似乎感慨万千。
“王爷果真格外有怜香惜玉之心。”这些话说完,前厅也到了,樊倾寞不客气地落座,戚尧则吩咐下人泡了花茶招待。
“话说回来,太傅大人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不娶妻生子?”这问题戚尧曾经问过不止一次,都被他以“国事缠身”四个字打发了,方才他自己也说乐得清闲,於是戚尧便找到空子再问一次,顺便试探说,“在我府上,你若是有了看中的丫鬟姬妾,直接向我讨了去便是。纵然不能当正房,先立个侧室也是好的。国事固然要紧,终身大事也不能忘了啊。”
樊倾寞自知著了他的道儿,怔愣片刻後,笑著回答:“不瞒王爷,我早已有了意中人。他在我心头住了数年,我却从未向他提起。”
“哦?”戚尧一下子来了兴致,“是什麽样的奇女子,竟能让太傅如此挂怀?”
樊倾寞摇摇头:“那人并非女子。”
“……”这下轮到戚尧怔愣了,“太傅大人……你,居然对皇上存了那样大不敬的心思?”
“咳……咳咳……”樊倾寞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哭笑不得地咳嗽起来。
“我说笑的。”戚尧为他拍背顺气儿。
待到咳定了,樊倾寞慢慢凑近戚尧,他发上似乎还留有浅淡的桂花清香:“九王爷,我……”
“主子!主子?”
被人搅了好事,樊倾寞慌乱地退开些,戚尧倒是神色如常:“狗子,什麽事匆匆忙忙的?还不快给太傅大人请安?”
姜瑞远不知道有客人在,听到戚尧的话後才放下花盆下跪行礼。大病初愈令他的面色稍有些泛黄,好在原本就身板儿不赖,所以恢复得也快。
“不用了,起来吧。”樊倾寞摆摆手,对戚尧说,“此人看著面生,是新来的花匠?”
“是啊。”戚尧神色惊喜,从座位上起身,小心翼翼地摆弄著那盆花,“这花儿居然开了?在府上摆了三年也没个苞,你一来它就开了,狗子你真是好功夫。”
姜瑞远挠挠头:“小的也没做什麽,只是遵照寻常的方法养它。”
“甭自谦了,说吧,想要什麽打赏。”戚尧心情极好地问。
“这……”姜瑞远犹犹豫豫地也不知道说什麽,现在吃好的穿好的,他想不出自己还需要何物。
“让你说你就说吧。王爷是大方的人。”樊倾寞也道。
“小的,小的……”姜瑞远急得冷汗都出来了,终於鼓足勇气说了句,“小的想让主子笑一笑。”
第十七章
戚尧和樊倾寞同时愣住,之後还是樊倾寞先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小小花匠,胆子倒是挺大。”
姜瑞远被他的话给吓著了,但双目还眼巴巴地盯著戚尧看。
“哎,太傅大人,是本王自己说的要打赏他,自然不该食言。他想让本王笑一笑,那麽本王便笑一笑给他瞧吧,又不会少块肉。”戚尧说完,面朝姜瑞远的方向转过去,凝视著他,紧接著,唇角微微一牵。
刹那之间,姜瑞远觉得小腿肚都软了。
“狗子,本王的赏赐,你可满意?”
“谢王爷。”姜瑞远兴冲冲谢恩,随後抱起花盆便行礼退下了。只有戚尧笑的时候,脸上还能存在一些石小虎曾经单纯干净的影子。
樊倾寞眯著双眸打量姜瑞远的背影,道:“王爷府上,怎会有如此不懂规矩的下人?”
“连我都不介意,你这样生气做什麽?”戚尧奇怪地问。
“我生气了?”樊倾寞挑眉反问道。
“好好好,你说没有便没有。”戚尧无奈地摇摇头,“这人也是我捡回来的,原本只是个街头乞丐,那日在我面前饿晕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於是将他带回府里医治。他苦苦哀求我,要留在王府中找样差事混口饭吃,我便让他签了卖身契。”
樊倾寞叹著气说:“你总是这般心软,动不动就拾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回来,当心有诈。”
“放心,他若是真有什麽问题,我哪儿能收留呢。”戚尧说得一脸笃定。
两人聊到天色暗了,樊倾寞才恋恋不舍地作揖告别,出王府之前,还在袖笼里偷偷藏了一把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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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又是你?”
戚尧很清楚地知晓自己此时身在梦境,但他不懂的是,为何最近总能梦见此人?无论五官还是身体轮廓都模糊得很,完全猜不出是谁,却给他一种可怕的熟悉感。
“小虎。”
“我不是什麽小虎,你别这样喊我。”戚尧烦躁地挥著手,想要将这个影子赶走。
那人却反而离他越来越接近:“我认得你,你倒是忘记我了。”
这语气有著说不出的哀伤凄凉,戚尧听得胸口难受:“你究竟想要什麽?”
“我……想让你对我笑一笑。”
……
“王爷?王爷?”
这时候,另一个声音把他从睡梦中拉扯出来,戚尧倏地将双眼睁开,挺起身子,笔笔直直坐在床上。
“王爷……可是发了噩梦?”见戚尧脸色不对,天狼急忙问。
“没有。”戚尧伸手抹了一下面颊,兴许是最近忙著操办皇上的婚事过於疲乏,所以才会多梦,“什麽时辰了?”
天狼说:“到时候进宫了,属下伺候王爷洗漱更衣。”
……进宫?
戚尧的神思还有些恍惚,片刻之後才回想起来,今日正是皇上大婚。前些天才浩浩荡荡甄选秀女完毕,太後娘娘同皇上一致认可,定了丞相的二女儿为皇後。又另外封了两位贵妃扩充後宫。
“就你一人,动作得快些,要不然可赶不及了。”戚尧吩咐道。
“是。”
说起来,在残留於戚尧脑袋里的这五年记忆当中,全权负责打点他衣食起居的从来就只有天狼一个,别的丫鬟仆人只是干一些杂活,或者侍奉两位夫人,真正关於戚尧的事儿,天狼根本不让别人插手,样子倒像个总管。王府中不只天狼这一名侍卫,可其他人对於戚尧来说,不过是放著看看而已。
戚尧平时爱穿的衣裳基本上皆为便服,可现下要参加的是大场面,总不能毛毛躁躁地就这麽随便打理一番。虽说不喜欢一本正经的打扮,但今儿还是要忍一忍。一切都准备妥当後,戚尧启程前往皇宫,身边依旧只带了天狼,他原本还想带夫人一块儿去,可无奈两位侍妾身份低微,无法出席这样的隆重场合。若是真去了,指不定被太後那凶巴巴的老巫婆怎样奚落呢。
本以为皇上大婚总该热闹些,戚尧进宫後才发觉居然如此无聊,仪式繁琐不说,文武百官都毕恭毕敬不苟言笑,连闲聊几句的都没有。新皇後蒙著盖头看不见模样,身段儿倒是很不错的,只可惜,不知道丞相府上那小马夫下场如何了。
闲来无事,戚尧朝著不远处的樊倾寞挤眼睛,对方却干咳一声别开了视线。戚尧茫然地左顾右盼,恰巧看见座上的太後娘娘正盯著这边瞧,也吓得急急忙忙低垂了脑袋。
戚尧喜欢各式各样的女人,唯独这太後,是他最怕的。总是不苟言笑,随时随地像要吃人,一点儿女人家的柔软妩媚都见不著,难怪能生出戚越这样的儿子来。父皇八成是让她给吓病的,所以才去得那样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