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这样想,雁南,陪我再去一趟城关吧,你也好探探西湖中学的消息。”
“行啊,你——带多少?”
“这个数。”叶家宝伸出一个巴掌。
“这么多!”吴雁南叫道。
“你送多少呢?”
“我——没送。”
“骗谁呀,没送还在家里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叶家宝当然不信。
“好了,我们不争论这些,什么时候去?”吴雁南只好把话题岔开。
“现在,立刻,马上就去。”
二
两人主意已定,便不再耽搁,立即坐小巴从富农街道转上了去城关的车。两人路上商定,晚上不住王子俊家,一起住旅社,凡事好有个商量。到城关的时候,先把旅社租定,又胡乱吃了点饭,天色还没有全黑,吴雁南决定先去申建文家探听消息。
吴雁南也不带礼物,这使他的心里有点不安,但他现在的口袋里委实没有多少钱。又一想,都在前面送过了,还能怎么着?两人来到西湖中学大门口,叶家宝在外面候着。吴雁南进了大门,右拐,在倒数第二排最西边一家的门前停下。一番犹疑之后,他的还是有些颤抖了,但这是一道决定他命运的院门,他没有后退的余地,他只能伸出手去。
门开了,淡淡的光线围在了吴雁南身上。让他稍稍惊讶的是,这次为他开门的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姑娘。
“你好,申小琳,我是吴雁南。”吴雁南说。
“你能叫出我的名字?”申小琳有些惊奇地说。
“怎么不能?我还知道你就在西湖中学打字室工作呢,申老师教我们的时候,你才这么高。”吴雁南比划着说。
“别逗了,你比我大几岁呀?”申小琳咯咯咯地笑起来,一听就知道和她爸爸一样,有着很直爽的性格。
“谁啊,进来坐啊。”屋里有人说话。
“是吴雁南,妈。”申小琳说。
校长夫人出来了。
“阿姨,你好,”吴雁南迎上去说,“申老师在家吗?”
“他出去了,你进来吧。”
“那我就不坐了。”吴雁南就在院子里站着。
“学校给你分课了吗?”校长夫人问道。
“还没有,我就是来问申老师这事的。”吴雁南说。
“怎么还没分呢,你看看这些人办事的效率!”夫人就是夫人,说出的话真中听。
“上次打电话申老师说教育局好像不同意呢。”吴雁南又说。
“不同意,那叫他们来教啊,眼看都开学了,这些人真是官僚得很。”校长夫人更加生气起来。
“妈,你看你。”申小琳觉得母亲的话有些过激了,就站在门前埋怨了一句。
“瞧我,小琳她爸总说我是个急性子,也是的,凡事得有个程序,急也急不得,希望能快些办好。这样吧,他回来的时候,我跟他说你来过?”校长夫人自嘲地说。
“好啊,谢谢您,阿姨,那我先走了,谢谢您。”
“慢走啊。”
“慢走,”申小琳也说,“有空来玩啊。”
没见到申建文,吴雁南有点垂头丧气,出了校门,见到叶家宝说:“没有结果,去办你的事吧。”
两个人步行进了二中校园,叶家宝把手插在裤袋里,瘦裤子绷得屁股紧紧的,一扭一扭地走着,样子很滑稽。
“大热的天,你怎么有这样的习惯?”吴雁南笑着问。
“什么呀,我这里装着核武器呢。”叶家宝瞅瞅周围没人,掏出信封在路灯光里晃了晃。的确,在他的心里,这只信封就是取胜的法宝成功的关键,只要送得出去,前途定会一片光明。
宿舍区没有路灯,黑咕隆咚的,摸清了魏朝阳住的那栋楼,叶家宝猫着腰溜到了墙根。
“雁南,我有点怕。”这个搞艺术的家伙,一点艺高人胆大的样子都没有,声音竟也有些颤抖了。
“别怕,只管去,要死鸟朝上,不死翻过来。”吴雁南躲在黑暗里说着粗话。
“是不是这边401?”
“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上了啊!”
“上,既来之,则上之!”
“我去了啊!”
“去吧,伸手不打送礼的!”
叶家宝怕,吴雁南其实也怕,胡乱安慰并鼓励着前去面对现实的人。叶家宝也似乎真的获得了力量,迅速消失在楼梯口的黑洞里了。
只剩下吴雁南一个人的时候,他突然打了一个寒噤。一个月前是王子俊鼓励了自己,今年自己又充当了鼓励者!其实,那不是鼓励,而是逼迫。这些本分的园丁们,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不偷不抢,送个礼都吓得心惊肉跳的,真是可笑!
难能可贵的是,他们最终都能完成出色的任务。这不,上去只有十来分钟的叶家宝就从楼梯口的黑洞里冒出来了。
“怎么样?”吴雁南问。
“出门再说。”
两个人一溜小跑,出了二中校门。
“怎么样啊?”吴雁南又问。
“哈哈,收了!”叶家宝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跳起来叫道,长长的头发被风一吹,也飘逸多了。
三
九月一号,叶家宝去二中报到了,吴雁南也满心惶惑地到了王子俊家。是王子俊把他call来的,他说西湖中学已经开学,与其在家里耗着,不如来城关盯着。
九月三号,星期六,上午,又煎熬了两天的吴雁南的传呼响过之后,映入眼帘的是那个让他盼望又担心的号码。申建文在电话中只说让他过去,是凶是吉尚难预料。
吴雁南慌慌张张地走进申建文的办公室,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申建文坐在办公桌里边,迎门摆放的老板椅上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长脸男人,看那伸得老远的长腿,一定是个高个子。
“这是韦校长。”申建文说。
吴雁南听王子俊说过,西湖中学的校长兼党委书记叫韦先河,多数新分配的老师都去拜访他,只是自己没有如来引渡,也就无从去烧高香。不料在这儿和他谋了面,吴雁南一时仓促,只像学生见老师那样嘀咕了一句:“韦校长好。”
韦先河点点头,把脸转向申建文,用目光很明白地问:这是谁?
“这是吴雁南,教院中文系的,课讲得不错。”申建文才想起应该向校长大人先介绍这个小人物。
“嗯,嗯。”韦先河点着头出去了。
吴雁南本想说句“韦校长慢走”之类的话,但已只能看见韦先河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