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韦先河点着头出去了。
吴雁南本想说句“韦校长慢走”之类的话,但已只能看见韦先河的背影,便没硬把话吐出来。
“是这样的,吴雁南。”申建文说。
吴雁南靠近了些,洗耳恭听。
“是这样的,”申建文接着说,“我们研究决定把高一(3)和高一(4)班的语文课分给你,另外两位新老师还没来报道,高一(6)班的课也由你暂带,这是课本教参,这是备课笔记本,周末准备一下,下周一正式上课,从教导处高主任那领课表。”
“好好。”吴雁南的声音颤抖了,因为他已从恩师的话里听得很明白,他知道在经过一个夏天的焦虑不安与提心吊胆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冲进城关了。
“能找到教室吧?”
“能能。”
“这是一张全校教师通讯簿,你拿着,一(3)班班主任是韩小满,一(4)班魏天寒,一(6)班许美红,需要的话,就和他们联系,不过他们都已知道你了。”
“好好。”
“新教学楼还没投入使用,新来的老师都在这边三楼,哦,就是我隔壁的房间办公。”
“好好,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没有了,哦对,你先到学校各处转转吧,熟悉一下环境,十点钟到我家里来一趟。”申建文半建议半命令地说道。
“好好。”吴雁南答应着出去了。
刚到门口,差点撞到了一个冒冒失失冲进来的家伙,看一看,觉得面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
“吴雁南。”不料那人先叫了他。
“你——”吴雁南真的想不起来他的名字,觉得很抱歉。
“我江远明呀,数学系的,和周明生师范同学,好去你们寝室下棋的。”江远明力图勾起吴雁南清晰的回忆。
“哦,想起来了,周明生经常骂你冒失鬼的那个。”
江远明朝申建文的办公室里努努嘴,吴雁南便没再把老底往下兜了。
“江远明,你来了。”申建文在办公室里喊道。
“那,我们有时间再聊。”江远明说。
“那好。”吴雁南就别了江远明,出到校园里。
校园也没什么看头,很小,因为处在城中心区,空间无法拓展,一万平方米多一点的面积多少年来原封未动,但学生却在逐年快速递增,所以只好向空中要地盘。新建的南北走向的六层教学楼坐落在校园东面,和西面大门外的西湖遥遥相对,北面衔接老教学楼,南面连着办公楼,三栋一体,形成一个大大的字母“U”字。
房子没有,就修建越来越高的空中楼阁,但学生可以在空中上课,却不能在空中跑步。西湖中学最大的问题是操场,跑道是五十米的,这个拥有三千多名学生、近二百名教职员工的学校至今还是个普通中学。一中都是省重点了,二中也是市重点,在这个讲究学校“星级”品位重视教育品牌的大时代,西湖中学真的很寒碜。
不过,西湖中学能在全县教育界以空间的弹丸之地长久立足,吸引着大批生源来校,吸引着众多教师竞争上岗,也有其独特的优势。在叶县,大凡对教育界稍有了解的人,都熟悉这么一句话:“一中的学生,二中的领导,西湖的教师。”意思是说,一中的学生底子棒,二中的领导有能力,西湖中学的教师最敬业。诚然,每年全县的初中毕业生,除考入省市一些重点高中的之外,好学生都会尽最大努力涌往一中,然后再考虑其他因素,选择二中和西湖中学。有人说“二中西湖中学的学生是一中用筛子筛下来的”,所以在靠升学率求生存求发展的学校,没有高素质的学生,就得去寻别样的金钢钻,否则不出三年五年你就揽不到瓷器活了,所以西湖中学的老师精诚团结,呕心沥血,用超常的敬业精神夯实着立身安命的根基。而且据说进了西湖中学的老师,业务水平在不知不觉中就能很快提高了。
而如今,他,吴雁南,也冲进了城关,冲进了西湖中学这个叶县高中教育的殿堂,昨天还觉得是一种奢望,今天就能够从容漫步于其中了,这是多么让人激动的事情啊!
十点钟转眼就到,申建文从办公楼上下来了,吴雁南迎上去,这位矮矮壮壮的五十多岁的人,显得很精明干练,冲迎过来的吴雁南一挥手,说:“走吧。”
四
申建文打开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
“阿姨不在啊。”吴雁南说。
“可能买菜去了。”申建文又打开了客厅的门。
进了屋,就了座,申建文笑着对吴雁南说:“吴雁南,你要好好干,你是我拍板要进来的。教育局一直不表态,我们也是没办法,一直拖到今天才给你们打电话。应届本科生回来的少,课又不能不开,只好先让你们来上班,再慢慢争取吧,我想上面会理解的。”
“哦,是这样啊。”吴雁南说。
“我们学校本来需要三个语文老师,你一个,徐老师我们也争取过来了。”
“徐老师?”吴雁南没有听说过。
“徐光文,特级教师,我们县在职的特级教师就两人,一个在一中,我们能把徐老师从乡镇中学争取过来,这在我们学校的师资建设上也是很有影响力的。”
“哦。”
“本来预备要三个,结果来了四个,你们四个就每人两个班,轻松些啊,只是何老师和李爱华老师可能因为原单位不放,暂时来不到,你就多辛苦几天。”
“我会努力的,申老师,您放心。”吴雁南慌忙立保证一般地说,就差没有当着老师的面拍胸脯了。
“我相信我相信。”申建文连声说着进了里屋,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信封。
吴雁南有些惶恐地站了起来,因为那个信封他认识,若有人追查它的来历,上面一定有他的指纹。
“这个,你拿回去。”申建文说。
“不,申老师,我们的关系还没调动呢,您用得着,我的工作您操心着呢。”吴雁南摆着手,开始往院门口退了。
“不,吴雁南,你听我说,我哪里用得着你送这个?不过我在教育局给你花了一千元,人家答应说你的工作没事,这剩下的一千元,你一定得拿回去。”
“我——”吴雁南还是没有伸手来接。
“拿回去吧,上了两年教院,哪里还有钱,这我都知道呢。”申建文开始下命令了。
“好吧,我拿着,”吴雁南只好接了信封,又说,“申老师,需要我花钱的时候您跟我说一声。”
“好的好的。”
“谢谢您!”这一句谢谢是吴雁南发自肺腑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送出的钱,还会有一半物归原主,要知道,两千年,这一千元钱可是相当于他在石河中学近两个月的工资啊。
吴雁南怀着感恩戴德的心情,向校门口走去。
“哎,哎!”有人连着叫了两声。
吴雁南循声扭头一看,一个鼻子很大的胖胖的家伙正朝他走来,看那人的视线,分明是在叫他。
“我认识你。”大鼻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