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面前这人穿个道士袍坐在寺院里,演技实在称不上专业,职业道德也有待考证,对他说的话自然不以为意。不过见郑辛很认真的样子,也不开口,耐着性子坐在一旁。
郑辛忍不住正要开口再问,那道士却放下茶杯道:“既然先生愿意听,我便说几句。”
“不用八字?”郑辛问。
“我只是稍微说几句罢了,”道士摇摇头:“生辰八字乃命眼,不可轻易示人。”
说完这句话,他又仔细打量了郑辛几眼,闭目陷入沉思,片刻后说:“先生本相贵中带煞,中道遭难,险中求生,倒解了凶煞……”
话说到一半,郑辛忽然冷笑着打断:“照你所说,我还应该感谢‘中道遭难’不成?”
章渊听出郑辛语气不对,又见他表情冷峻,眉头紧蹙,知道是真动了气,便不悦地看了道士一眼,拉郑辛站起来:“这种胡言乱语,随便听听算,怎么还当真?走吧。”
郑辛很快恢复了冷静,点点头往外走。
那道士仍旧坐着,面带微笑,整个人透出一股沉静之气,仿佛永远不会为外物所动。他的目光追随着郑辛,口中继续:“此后你本应一路坦荡,可你所求甚固,心思又太重,竟影响了命格,以致两道相冲,日后必惊涛骇浪,沉浮未知……”说道此处,他提高了声音:“凡事不可太过勉强,顺心为上。言尽于此!”
即将走出那偏院的时候,郑辛忍不住回头,见道士仍然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微笑着。他暗自咬了咬牙,不再理会,同章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有了这个插曲,郑辛没了继续游览这地方的兴致,便直接上车。
回到镇上后郑辛已经全然恢复了心情,看不出一点痕迹。他见时候尚早,便提议在镇上随意走走,打发时光。
身在此处,既没有人认识他们,又没有俗世缠身,仿佛真的身处世外桃源一般。他们肩并着肩,挨得紧紧的,十指紧扣,仿若寻常情侣一样走过青石铺就的街道,不时停留驻足,对某样稀罕的物件品头论足一番,也别有趣味。
古镇的街道,虽不怎么宽,但两侧市肆井然,有人家开了铺子卖些生活必须的物品。
两人见一户人家门前,有个小姑娘正在用竹片和柳条编制,便停下来看。小姑娘动作麻利,一会儿就编好一个小篮子,而在她身旁,还摆着七八个大大小小的成品,手工精巧,造型也很有传统特色。
郑辛瞧着有趣,就与她交谈。
听说两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来游玩的,小姑娘便邀请他们进屋坐,临走时还送了他们一个手编小蝈蝈笼。
在小姑娘的指点下,郑辛与章渊从下东门攀上城墙。
站在高处整个古镇尽收眼底,在傍晚的余光中,古镇呈现一种奇异的青灰色,栉比起伏,错落有致。
周围静谧地使人感到肃穆,两人紧紧扣着手,夕阳的光将他们并立的背影投射在青色的砖墙上,仿佛留下了亘古不变的印记。
****
午夜,整个镇上没有一丝人工的光,显得天上的月亮分外明亮,唾手可得一般。
师家老宅的客房内,章渊呼吸绵长而均匀,显然早已经陷入沉睡;而他的身旁,郑辛却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木雕,微蹙着眉头。
尽管不想承认,但白天那古怪道士的一番话,还是影响了他。
“惊涛骇浪,沉浮未知……”郑辛躺在床上,默念着这两句话,总觉得不是什么好的意思。胡言乱语……?可那道士说的前半段,真是令人心惊……
翻来覆去无法释然,最后,郑辛还是决定再去问个清楚。
第二日一早,他趁章渊还未醒,独自一人赶到中都寺。但除了早起的香客们,并没看到道士的踪影。
郑辛找到管理寺院的和尚,向他询问道士的事。谁知那和尚竟然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直颂佛号,声称中都寺乃佛门之地,绝对没有出入过任何道士。
最终,这件事还是成了一段不解之谜。
很久以后,当郑辛回想起那个道士和他一番言论,真是不胜唏嘘。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两人虽然远离A市,但普天的惊涛骇浪却没能逃过他们的耳目。
方案泄密的事被一位“不愿透漏姓名的知情人士”曝光给媒体,但由于原始方案在郑辛和章渊处,环宇拿不出证据,只能和“涉嫌窃密者”大打口水仗,弄得环宇形象受损,股票也下跌了不少。
同时,几家公司忽然毫无预兆地联合起来,对环宇围追堵截,大有不留活路之势,一时间,环宇竟然陷入困境。
这一切,都不过是短短一个月间的事,环环紧扣,根本像是一个精心策划的棋局。
挂上电话,章渊回身对郑辛笑道:“看来,是我们回去的时候了。”
23、钢琴曲。。。
虽然打算回A市去,但章渊并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将时间安排在三日后。郑辛不解,章渊却道天机不可泄露。
住在古镇的日子清闲又逍遥,一时间郑辛也舍不得离去,乐得多呆几天,见章渊神神秘秘的,也没有追根究底。
到了离开前一晚,两人在庭院里吃晚餐,饭菜都是请镇上的厨师来家里做好的,颇为丰盛,小张也在座。经过近一月的相处,他们对这个聪明又勤快的小伙子颇有好感,临别之前,这算是对他表达谢意。
席间,小张时不时看向郑辛,脸上总冒出藏不住的笑意,被章渊横一眼就缩回去。
几次之后,郑辛终于忍不住了,放下筷子开玩笑道:“怎么,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现在坦白,免死罪。”
“章总下了命令,我可不敢乱说,”小张笑着回答,“不过您也别急,等下就知道了。”
他这样一说,郑辛越发好奇,却不肯显在面上,只作出不感兴趣的模样,叫对他这毛病了如指掌的章渊暗自发笑。
到了晚上八点多,小张收拾完残局,一面说着“再呆下去要损人品”,一面笑着回了前院,中院就只剩下章渊和郑辛二人。
眼看郑辛一直盯着自己,章渊心知肚明,拉着他的手说:“跟我来。”
两人来到师家老宅的后院。
后院是主人起居之地,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用过,但在此借住期间,郑辛也很少涉足此处。
见章渊的目的地是这里,郑辛有些迟疑。
“没关系。”章渊说着站到他身后,用手掩住郑辛的视线,示意他往前走。
凭借感觉,郑辛知道自己进了正房,又随着章渊的引导更深入一些,后者才松开了捂在他眼睛上的手。
重见光明,郑辛花了几秒适应,然后就看见章渊坐在房间中央的一架古董钢琴前。
“这是……?”他惊讶地看着这架华美非凡的钢琴,通体的光泽和纹路来自珍贵的玫瑰木,琴腿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象牙制成的琴键更彰显其优雅气质。
这架钢琴与房间的古典装饰形成强烈的对比,却又意外和谐。
青白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章渊身上,带出柔和的光晕,让一切显得像梦境一般不真实。
他侧着脸,带着微笑看向郑辛,后者不由停下来,安静地靠着门框,凝视着章渊,却不说话,似乎怕一不小心发出声音,会惊扰了这份梦境。
章渊轻轻吸一口气,清脆的琴音流淌而出,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敲击在郑辛的心坎上。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的表情,甚至忘了呼吸。大脑里空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