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着,雨便下起来了。江凌渡赶紧撑开伞,将欧阳蓉揽了进去。一把油纸伞,不大不小,刚刚好容纳下两人,水滴声落在伞面清脆空灵。
蒋雨一人站在雨中,显得甚是多余。
“蒋公子还是早些回去罢,在下只带了一把伞,容不下三人。”
“我与故人叙旧,怕是蒋公子也插不上话不是么?”
蒋雨来回看了看二人,竟是不怒,作揖道:“在下便不打扰二位了。”
江凌渡二人打着合伞离开,朦胧在淅淅沥沥的雨雾之中。蒋雨只是摇头,轻叹一口气,一路小跑回了欧阳府,赶紧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并不欲为长辈知今日之事。
而欧阳蓉见了江凌渡虽则欣喜,却总有些不大真实之感。阿凌不是总是躲着她么,怎么今日却主动来送伞更叫她如此亲密?难道是因为蒋雨的出现?正准备问,路口却见一男子打着伞等在那儿,正是寒笑笑。
江凌渡将伞交给欧阳蓉,伸手接过寒笑笑递来的伞,“告辞,欧阳姑娘。”言语间又回到了平日的疏离,并不等欧阳蓉回答两人便转身离开。天际苍茫,独留她一人,对着那成双的背影发呆,竟有种“之二人如此般配”的感慨生出来,不由失笑。
武林大会前晚,欧阳蓉来找江凌渡,亦是因了那天他的举动给了她一丝希望。欧阳翎只给她两个选择,要么,嫁给蒋雨,要么,嫁给新一任武林盟主。
这要她如何选择?她逃了那么久,难道终究只是父亲的工具,用来巩固二哥的地位么?!难道女子真不如男,女子生来就是男人的附庸么?!
这一次,怕是走不了了。与其安顺听从父亲的安排,不如嫁给自己看上的男人。反正不过是一场交易,为什么不让她自己选择对象呢?蒋雨也好,新任武林盟主也好,他们能给的,江凌渡也能给。
然而,她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否定的答案。
“很抱歉。我不能娶你。但是明天,你可以期待下明天。”
明天?明天有什么好期待的?欧阳蓉失了半条魂,难道真的只能这样么?她不能离开,她不能让大哥有事……然而她亦不愿就此受人摆布,摆布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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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蓉此刻终于明白她要她期待什么。同为女子,为何一个可以做到真正潇洒不羁,一个却不过是被牵着线的风筝呢?有太多顾虑太多负担,她做不到。所以才会爱上一个理想一个憧憬,不分性别。
可是她呢,难道她真的是无忧无虑毫无牵挂么?也未必罢。只是自己还未达到那个境界罢了。想至此,便有一种豁然明朗的开阔,也许,真的还有转机,好好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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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倩影自楼上跃出,掠过水面,一个旋身稳稳落在比武台上。
“阿蓉!”欧阳翎和欧阳止齐齐低呼了一声,她怎么会上去!
台下亦有认得欧阳蓉的,便叫起来,“是南芙蓉啊,南芙蓉!女中豪杰!不知道其余三花可来了没!”
“要是都来齐了,那才好看!南芙蓉,北海棠,西雪莲,东芍药,个个都武艺高强相貌出众!”
“快看!南芙蓉果然名不虚传,三两下就把那人给解决了!”
比武大会瞬间进入了另一个阶段。个个都来了十二分精神,正当大家拭目以待下一个同南芙蓉对手的是谁,一个娇小的人儿飞身上了比武台另一角。
“诶诶,兄台,那不是个小姑娘么?怎么也敢和南芙蓉打?”
“兄台啊,那可是司马家的小姐,司马婉晚,据说为了准备这武林大会闭门修炼了许久!”
“啊?那敢情有些看头啊!倾城两大当家花旦角逐,不知谁胜谁负?”
“当然是南芙蓉啦,那小丫头片子,能撑得起什么场面!”
司马婉晚本就是极不情愿地被司马超然硬推出了的,当下听了那些闲言碎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手还是原先就结了梁子的欧阳蓉,拉开架势便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之~
武林大会(三)
司马婉晚使的是苍山派的武功,一招一式都以光明磊落大气磅礴著称。这苍山派的武功若是男儿使起来,自有种凛然正义之气,但一豆蔻儿女,娇羞未去,却有种娇憨之味。
这一个多月的苦练也非白费,连欧阳蓉也暗暗吃惊,没想到她倒是有些武学天分,只可惜这些招数毕竟只是速成,根基浅内力薄,相交数十招,也不过是卖给司马家一个面子罢了,做得好看些,对谁都有好处。岸上早有鼓掌之声,欧阳蓉又同她过了几招,目的达成便不再多费时间,掌风一厉,将司马婉晚逼至死角,胜负已定。
“好!精彩!”又是一阵叫好之声。
“承让!”欧阳蓉抱拳。
司马婉晚输了心里到底有些憋屈,只是爹爹千叮咛万嘱咐即便输了,也要笑脸相迎抱拳作答,她不敢在爹爹眼下造次,撅了樱桃小嘴闷闷道:“受教!”随即旋身掠过绳索回到司马超然身边。只见司马超然欣慰地轻轻抚过司马婉晚的头,一个劲点头,想来是很满意司马婉晚今日表现。
又转而去看欧阳翎,带着隐隐的怒意。不禁垂眸苦笑,同样是爹,到底不同。
也不过是一瞬罢了,欧阳蓉又恢复成往日意气风发的欧阳蓉,唇角扬着极自信的笑,拔出腰间佩剑,下一个对手必是要兵器相交了。
先是有几个小有名气的剑客上去挑战,都被欧阳蓉一一打败,毫不留情,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直到第五个剑客被打下水去,比武场沉寂了一会,似乎无人敢再上。
约莫一盏茶之后,一青衣男子从正中那座小楼中飞身而出。
“蒋雨?”欧阳蓉不禁蹙眉,好一个卑鄙的家伙,要乘她体力将尽时趁火打劫么?
“开始罢。”蒋雨负手而立,竟是未带兵器。
“你的兵器呢?”
蒋雨只是浅笑摇头,背着那湖光山色,秋柳垂垂,湖风撩起衣袂,禁步轻扬,哪似来比武的?浑然一个文弱书生,吟诗作对来的。
欧阳蓉只怕自己下手太重不好交代,立在那儿并不出手。
“可莫要轻敌。”
耳边轻语呢喃,眼前寒光一闪,欧阳蓉及时后退,还是被削了一簇短发。一时大骇,好一个蒋雨,竟是深藏不露!
岸边众人只见那青衣男子一个闪身消失于空气,还未来得及惊呼,便又见他出现在欧阳蓉眼前,风将碎发吹散,随即刀剑丁丁之声响起,却只见刀光未见剑影。
两人动作极快,平常人只见两团颜色飘飞,夹杂寒光,亮得刺眼。目力好的,虽瞧得清两人动作,却极易看得眼酸。只有少数人才能淡然含笑而观。
欧阳蓉和蒋雨时而分开时而贴近,犹如弹簧两端,近及相斥,远及相吸。
原来蒋雨兵器是两柄短匕首,藏于袖中,既可用于格挡,又可用作飞镖,来回自如,用得炉火纯青。欧阳蓉算是遇着对手。即使是养精蓄锐初战,也未必赢得过他。
“你累了。”蒋雨浅浅笑着,双眼半阖。
欧阳蓉咬唇,冷冷道:“何必假惺惺?盟主之位自然是技高者得!”
蒋雨一怔,苦笑,“不知在下究竟何处冒犯欧阳姑娘,致使姑娘竟是这般不待见在下?”
欧阳蓉见他这般问,便干脆道:“只是希望你知难而退罢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五官端正身无残疾,又是门当户对,欧阳姑娘为何不给在下一个机会呢?”
“机会?我不喜受人摆布,仅此而已。”
两人虽在交谈,打斗却依旧激烈精彩,唇舌之动,并不影响手中长剑匕首。
“如若这样,在下真心愿与欧阳姑娘交个朋友。在下知道姑娘上台比武并非争那盟主之位,在下便助姑娘一臂之力,只是你能走多远,便要靠自己了!”
蒋雨渐处下风,只有欧阳蓉知道是他在引导自己破解他的招式,讶异同时也有感谢。她并不是讨厌蒋雨本人,只是负气不愿搭理他,这么一来一回,倒是自己小人了,顿觉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个藏不住表情的,蒋雨温和而笑,以示宽慰。
十招过后,旁人看去便是蒋雨力有不逮技不如人输了这场比试。下边一片喝彩之声,“南芙蓉”于此战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