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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石钟断然否决,话题忽然又扯开去,“御茗帝之女文华公主出降海上的南宫世家。虽然她极少露面,可是实力却是任何人无法小觑。若说大公还有敬畏的人,便是这位拥有七海的堂姐了。而且很可能是最大的理由,致使他始终未向那衰老无能的御茗帝下手。――只因她嫁入的那个几近神话的南宫世家,拥有风一般的大型船队以及无法估量的财富,他们神秘而?远,纵横于七海之上,是那无垠海域中不受冕的霸主。”
这是个全新人物,妍雪从未听说,却颇紧张:“南宫世家更偏向谁?”
“这是更为难测的,即使御茗帝,也无法把握亲如女婿女儿这个家族的意向。他们一直敝中立。日前,御茗帝盛邀文华公主携同两个女儿回国探亲,据说此次探亲公主将为女儿择婿,对象当然不外云天赐和云啸两个,因此很有可能,局势会在这段期间生变化。”
妍雪点头,强迫自己把那些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一一记清楚,并加以周详思考。不仅是出于对云天赐的关心,更是为了,她未曾忘记自己曾向谢帮主许下的诺言。
明着,她是为实现那个为清云争取势力的诺言来的,不论谢红菁是否希望或需要,她很清楚那是为慧姨、也为自己今后扬眉吐气的唯一途径。
进入瑞芒后,如何与瑞芒的最大势力尽快取得联系,还是,直接去找云天赐?
那王晨彤逃出清云,根据一路追踪的方向,也是往瑞芒这边来的,可见她联络瑞芒之心犹未死,或还有其他阴谋勾当。
妍雪也在想,那女子在瑞芒倒底是和谁联络?――瑞芒朝廷中既有着三派实力,那么她就不一定是在大公这一方。
谢帮主看来对王晨彤暗中行为的了解,不止那么一点点,甚至,她是否亲自与瑞芒接触过?出以前,她交给自己两封皇家特许令,分别是大离和瑞芒的。获取大离特许令简单,可瑞芒的特许令,她从何得来?――这一切,谢帮主讳莫如深,妍雪全然无从了解。
若是不急着把云天赐带回大离见慧姨,倒无需那么急迫第一时间赶去见父母和他,而是先从万千头绪中找出一个线头来比较妥当。
问题在于,瑞芒情形如此复杂,云天赐甚至在未能断定自己生死的情况下便赶了回去,难道,容得她轻松将这尊贵的世子带走吗?
思来想去,疑难重重,最终仍是无法决定潜入瑞芒以后的行动。“见机行事罢,见机行事。”她暗自说道。
才是听了石钟的叙述,作为局外人,她已觉头痛万分。而她的好友,施芷蕾,她自年前上京入宫,这些日子来的煎熬不知是怎么度过的。
想起她的好朋友,心内忽然又是一紧:谢帮主若果然对瑞芒示好,她以后如何安排对瑞芒和对芷蕾的两重关系?她若当真对不起芷蕾,那么自己无论如何要维护平生知己!
妍雪默然想着,面色随着心情的起伏而变化不定,想到紧张处,紧咬嘴唇双目光,两手握成拳,似有冲上去和人拚命的决心。石钟看起来,越多了几分怜惜。
他不是不猜度华妍雪潜入瑞芒的真正用意,尤其是那丫头对云天赐的态度,语末眉梢透露着无法掩饰的强烈情感,尤其令他原先的关怀变成了担忧。果然是有着远远超出她年龄所能承受的负担,可是这一个小人儿,虽说出奇的精灵,出奇的聪慧,一旦陷入那种深不可测的环境里去,周旋得过吗?
夜晚风起云涌,然而一天星斗辉映相照,山头洒满星光。石钟温言道:“夜深,你还是睡一会。”
妍雪点头,裹紧刚刚烘干了的貂裘,只听嘶的一声轻响,随即天边有某种色彩缤纷绚烂。
天边一东一西两道流星相继交织着璨然滑落,留下长长的尾巴在深蓝色天幕里冉冉盛放,照亮整个苍穹。
她怔怔地看住天边,无语,心中浮起久违的熟稔的温情。
苍溟塔。观星台。
女祭司拂袖而起,握着两手的竹笺子撒了一地,那长长的衣袖拂倒占星的香鼎烛台,慌乱脚步令得曳过地面的衣袂乱飞如云。
――凡星之所坠,其下有兵,天下乱!天子微,国易政!
正文 第三章 元夜飞星禁金吾
凡星之所坠,其下有兵,天下乱!天子微,国易政!
这道本身就带着无比杀伐气的卜辞,似闪电,从九万尺天阙纵深处惊世而现,准确而凌厉的刺向大地,击破那片国土平静的沉眠,于瞬间震荡了瑞芒至高无上的集权中心――皇宫。
老迈的御茗帝匆匆披起皇袍,登上宫车,去至奉先殿后面的小殿――那个几乎终年不开窗户,沉浸于冰冷与黑暗之处。
在那里,等候着半夜急召而来的上护国将军,武宁侯云啸。
即使体内流动的是云氏皇族最纯正的血液,然而由于整个王室的老迈重重,年高大多在位,对三十岁的云啸来说,他在这个年龄拥有如此武勋,亦是颇不容易之事,若非元老院多次争议主张,一手垄断朝政的大公本也不愿给他这仅次于公位的武宁侯。
云啸心知肚明,元老院早已是风雨中飘摇的一根残木,随时有废弃的迹象,在敕封云天赐为世子的时节突然振作起来,极力为自己争取,幕后主使只有一个,便是龙座之上的九五之尊。其中深意,云啸认为那是不问而知的。
御茗帝没带任何一名侍从太监,气喘吁吁独自踏入这间黑暗的宫室,不等云啸叩礼完毕,开口便道:“朕交给你一个任务!”
“请陛下吩咐。”
面对云啸恭恭敬敬、不动声色的姿态,御茗帝这才觉得自己似乎过分了一些,当即只是喘气,瘫在属于他的宽大座椅里。如银月色透过窗弦,悄悄洒在相对于厚实的座椅和雍容的皇袍而言孱弱不堪的那个实体上面。云啸以军人的姿势笔直挺立着,眼底涌现一丝难以察觉的嫌恶。――他明白自己不应该对这八旬老人起任何嫌恶之心,还应当对他抱以感恩才可,然而对着那颗过于苍老的头,那个过于衰弱的身体,他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由心底而的嫌恶。“他为什么不死?”有时云啸会如是转念,随即大惊,再明确无误地告诉自己,“他决不可死,不可现在就死。”
半晌,御茗帝似乎歇过来了,浑浊老眼微睁,说:“命汝持朕手令,所到之处便宜行事,即刻起程,去赤德找寻一名昨夜子时三刻,从大离私自入境的少年女子,把她带到我面前来。”
“是,陛下。”云啸屈膝接过皇帝密旨,“那女子唤作何名?她的长相年龄?”
御茗帝道:“朕不晓。”
云啸愣住了。御茗帝思忖有顷,低沉、缓慢、一字一字的说:“她相貌之中,很可能有某些大公、或是大公妃的特质。”
云啸突然感到某种喜悦在拚命撞击心脏,令他血液亦加速了流动,振奋不已的答:“是,陛下!”
御茗帝从眼皮底下审慎了他半天,却是有些失望地叹口气:“去吧。”
片云飞驰,把一轮月华遮得密不透风,侧殿中陡然陷入窒息一般的黑暗,远处,武宁侯略显招摇的步伐,踩得御砖地面咚咚响的声音一步步回传过来。那张苍老面颜静静地浮在浓雾深墨般的漆黑里,萦绕于他身畔的空气不安地突突跳动。
苍溟塔女祭司极度惶惑的语声透过虚空、透过黑暗,犹自惊心动魄地反复回响:“凡星所坠,其下有兵,天下乱。天子微,国易政。”
“天子微……国易政!”那浑沌不清、自自喉间的字音却似晴天霹雳,将御茗帝陡然间轰得失神落魄,他跌跌撞撞扑向那面水镜,完全不计较是否会因这种莽撞行为而使数十年来隐藏的秘密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