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了初试合格通知书。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到芜湖复试。看到我拿到安师大复试通知书,父亲很高兴,他说:我有个老朋友,他开货车,让他早点将你送到芜湖复试。
考试日子到了,我们约好时间,凌晨三点钟动身。我便早早地起床,等候曹伯伯的货车,可是左等右等,还是没来,一直到早晨七点多钟,父亲与曹伯伯联系不上,我们慌了,上午的一门课肯定无法考了。无奈,我便告别家人,匆匆地乘客车赶到芜湖。到了安师大后,已是上午十一点钟了,依稀见到考生从考场出来,我呢,终因时间不够,上午的美术知识课程考砸了。接下来的便是色彩和素描考试,我没有因为上午的失利而对后面的两门课的灰心丧气,认真对待,一直到考完为止。这次失利后,对我影响不小。以后,终因年龄偏大被排斥在美院校门外。
后来,我也不知道曹大伯为何失约,父亲也没有告诉我,也没有问起过这事,依我想,可能是曹大伯有什么难处吧。曹大伯,那回您失约,我还不知道其中的真正原因呢。我好奇地问。此时,我倒想知道曹大伯失约的原因,曹大伯被我问的面红耳赤,只见他右手抚摸着孙子的头:耽误你考试,真得对不起。当时,你还年轻,失约的事不方便告诉你。那天夜里,你曹大妈临产,我们一家都忙着孩子妈的事,结果将你考试的事忘得一光而净。天快亮的时候,你曹大妈生下了眼前这孩子的母亲。听了曹大伯的叙述,我将一杯茶递到曹大伯手中:那当然是曹大妈生孩子重要。
半瓶咸菜
乡下当民办教师时,有位姓童的中年教师,他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至今让人难忘。童老师个头不高,面部消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家住在镇上,从镇上到村里小学,他每天都要以腿当车,来回步行近五个小时,中间还要翻座大山才能到达远离镇上的学校。
路途遥远,并没有难倒他,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冰天雪地,他长年早出晚归,每天准时到达学校。那时候,学校有个厨师,负责给我们做中餐,中餐用的大米、菜都是老师自己带的,而童老师从家中带的则是一个用罐头瓶装的半瓶子菜,看上去十分诱人。中午用餐时,我们看到他从那破旧的黄色的书包里取出半瓶菜,自个到另一个教室吃饭,有次,我们邀请童老师共进午餐,总是被他谢绝,我盯着他手中的半瓶菜,心想:不就是鸡蛋炒辣椒吗?生怕我们吃他的,太小气了。
一回,学校派我们到镇上观摩教学,中午,童老师非要我们留下,到他家吃饭不可,其实,我们从心底里都想到童老师家看看,既然他邀请我们,我们也没有拒绝,从镇上买些水果来到他家。童老师的家紧靠着路边,门前的路是石板拼成的,虽然他家的房子是砖瓦结构,可以看出,已经十分破旧,家里没有一件象样的东西。中午,童老师的爱人给我们做的菜就是我常常看到童老师带到学校的那瓶装的菜,我们吃得津津有味。
有天早上,我走得特别急,竟然将中午吃的菜忘了带,到了吃饭的时候,看我一脸的无奈,童老师来到我的身边,他对我说:小王,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咱俩一起吃。我端着碗,看着瓶子里的菜,直流口水,心里特别高兴,因为,自上回在他家吃过蛋炒辣椒后,一直回味无穷。我小心翼翼地用筷子伸进瓶里夹住一块放进碗里,当我吃到嘴里时,天哪,这哪是鸡蛋炒辣椒,味道很咸,酸辣得我直落泪。童老师,这不是鸡蛋炒辣椒?我疑惑地问。小王,这确实不是鸡蛋炒辣椒,在我们家,吃上鸡蛋很难,这是你大嫂用腌辣椒,还有辣椒水和着面粉炒出来的,从外观上看象鸡蛋炒辣椒,都怨我没有向你说清楚,其实味道很不错。
用腌辣椒和腌辣椒水和着面粉炒成菜,外形酷似蛋炒辣椒,我还是头回看到,以后,凡是看到童老师从家中带来半瓶咸菜,我都要从中吃掉一部分,再给他一点我从家里带来的新鲜菜,以改善他的伙食,看着面部消瘦的童老师,我认为,这都是他长年节衣缩食所形成的。
分享阳光
一段日子以来,我的室内不见一丝阳光。其实我的居室并非一年到头没有阳光,以前,从日出到日落,我们一家尽可享受阳光沐浴。
然而,自从楼上的人家装修后,就改变了我们家的居室环境。楼上人家在晾台上向外伸出一米多远架起了晒被子的铁框,从此,阳光与我们无缘了。只要天气好,楼上人家晒在铁框上的一排被子全部整体挂下来。我想上面人家如能将被子对迭,起码也可以给点阳光给我们呀,对他们的做法,妻十分反感,常常自言:他们也太自私了。
以后,如遇连续阴雨后的天气放晴,没等我们晾好衣服、被子,楼上的人家已经排山倒海似的将被子倒挂下来了。每遇此景,妻几次要到楼上找人家理论,我碍于与楼上人家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便劝妻,算了吧,留有余地待他人吧。在我的劝说下,妻只好强压怒火在心头,不再提上楼理论的事,却也断不了在我的耳边唠叨。
一日,正是吃午饭时间,楼上的男主人来到我家,他说他妻子的纱巾从楼上掉下来了,可能挂在树枝上,要进来看看,我忙将他迎进屋内,还端来凳子,我亲自爬到窗户上向外看,果然,那纱巾正挂在高高的树枝上,树枝离窗户比较远,用手是够不到的,这时,我就从窗户向外爬,他一边扶着我,一边不停地说:慢着、慢着。当我用衣服架子对准纱巾,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纱巾够着,将它取下交到他手中时,他不停地感谢。当天适逢阳光明媚,但我的室内仍不见一丝阳光,从没到过我家的楼上的男主人向室内环视一番后,又走向晾衣服的地方向上抬头望望,只说了声:谢谢王大哥。便回家去了。他前脚出门,妻就嚷起来了,你这人也太傻吧,这种人让他自己做不就得了,还帮着?
不日,连续下了几天雨后,天气放晴,虽然知道我们的居室内早已告别了阳光灿烂的日子,但妻还是早早地将被子晒好、衣服晾好,同一时间,楼上的也开始晾衣服晒被子了,这时,我们发现,他们一改过去的那种做法,而是将被子对迭了,当阳光再次照到我们的屋内时,我们不由地万分欣喜。以后的日子,再也不必为室内没有阳光所烦恼了。
叶子
那年,江心州遭遇百年不遇的洪涝,灾区百姓惟一的办法就是投亲靠友。那些天,母亲整天牵挂着她乡下的小舅,担心我小舅公一家的安危,猜测小舅公一家是否会投靠来我家。
一天早上醒来,我发现不大的客厅里铺了一张双人床,床上摆满了被絮、衣服,在我妹妹的床上则多了一个正在熟睡的七八岁的小女孩,后院摆放着一副空着的担子,弯曲的扁担靠在院子的一方红色的砖墙上,屋里散发着重重的鱼腥味。母亲告诉我,舅公一家来了,他们凌晨两点钟到的。
舅奶奶比我母亲小十多岁,怀着身孕。此时正洗刷、扫地,干净利索地干着活,并无太多言语。舅公穿着我父亲的衬衫,同来的小女孩身上穿得是我妹妹的衣裳。大水冲走了舅公家的房屋,舅公他们没抢回一样东西。
小女孩比我小五岁,名叫叶子,长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十分可爱。但我开始并不与叶子讲话,倒是舅奶奶经常让叶子不论辈份,叫我大哥。“这哪成,快叫二姨。”母亲总是不许我随便乱叫。站在我面前的女孩是我二姨?我是怎么也开不了口的。望着我一副傻相,舅公舅奶奶都笑了。江心州我曾去过,那儿似一座孤岛,景色宜人。那时,叶子还没出生,凭记忆,与我一起玩的还有个女孩,也就是叶子的姐姐,她怎没来,我心中有着各种猜想,并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混熟了,叶子总缠着我带她去我们学校玩。学校离家不远,一路上我们手牵手,我问叶子:“城里好吗?”叶子说:“别以为你在城里就稀罕,我长大了也要到城里来,还要当医生,给很多很多病人治病。”没想到,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竟有着一片蔚蓝的天空。
我和叶子终究是两个小孩,正正经经的时候少,打打闹闹的时候多。为了叫哥还是叫姨,叶子蒙过我、抓过我,我骂过叶子,但小孩的脸六月的天,变得快好得也快。日子久了,叶子好象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好象再也不用回江心州了。然而,洪水退去了,叶子一家也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