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笑的出来?”
“为什么笑不出来?我累了,真的,交给他们也许还好些。”
“我快让你吓死了,刚才咳的那么厉害。”
“这么说,我的裴相在担心我?”
“……”
次日早朝,慕凡修当朝宣布,立五皇子瑞王慕逸晨为太子。隔日又宣布,龙体欠安需静养,朝中由太子监国,毕王和梁王辅政。一个月后,慕凡修正式下了退位诏书,太子慕逸晨为新帝,年号建元,史称焰世宗。
病榻上的裴倾蕊听到这个消息,露出了一丝微笑,那是从心底涌起的微笑,是欢喜的,是欣慰的,那样的微笑,仿佛让人又看到了那个宠冠六宫的女人如花的容貌。
兴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又兴许是回光返照,裴倾蕊的精神好了很多,让小桃帮她梳妆打扮,穿起明黄的皇后翟衣,带上十二龙九凤冠,在小桃的搀扶下去一个地方,去赴一个很多年以前的约定。
残破的宫殿里一片死寂,老鼠也不怕人的在院中跑过,破旧的木门,轻轻一碰就掉下半扇,人们大概都忘了有这样的一个宫殿,宫殿中住着的也是一个美艳至极的女人和他年幼的儿子。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黑影,小桃撞着胆子上去踢了她两脚,黑影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可以看出是费了很大的劲。伸手挡了下照进屋内的阳光,污浊的双眼看到面前站的人的时候,一下子亮了起来,颤抖着就要扑上来,小桃护着裴倾蕊紧退了几步,那人一个没站稳又摔倒在地,试了几次还是没能站起来。
“淑妃,今日本宫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本宫赢了,本宫的儿子是大焰朝的新皇帝,七日后就是登基大典,尊本宫为皇太后。”裴倾蕊说的极慢,生怕地上的人听不清楚。
地上的人在笑,只是当年的那碗药使她变成了哑巴,只能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她在一直一直的笑,笑了很久,直至死亡。
这样的人死后无非就是一张破草席卷卷的丢出去,有人来请示过裴倾蕊,裴倾蕊只说“丢出去。”
下面的人也就照办了,打入冷宫这么多年,怕是连皇上都不记得她了,没有必要为这事惊动已经退位的慕凡修,只在她的封号后注明:殁。
裴倾蕊是在睡梦中死去的,很安详,被病痛这么了许久,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小桃对慕逸晨说:
“这是娘娘提着一口气,娘娘相信陛下一定会赢,只是娘娘没有等到陛下登基的时候。”
两个斗了半生的女人,几乎在同一天死去,也算是一种缘分。
第 45 章
后宫中的嫔妃这一生所拼所挣的无非是两件事,子女前程和娘家的命运,谁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当上这一国之君,坐在大殿的九龙椅上,接受百官朝拜,只是能看到的人却很少。裴倾蕊终是没有等到那一天,她拼了全力吊着一口气,为的就是等到这一天,知道自己的儿子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宝座,总算松了一口气,即使没有看到他登基的那一天,这对她来说就够好的了。
新帝的登基大典还没有举行,却要先进行皇太后的葬礼。空荡的大殿里一片素白,弥漫着香烛的味道,充斥着假意的哭声,离了好远都能听见。两边跪着的是慕凡修的嫔妃们和她们尚未出宫建府或远嫁的子女,他们的表情是哀恸悲切的,可谁又知道这是为了躺在那的女人还是为了他们自己今后的命运前程。
按照大焰祖制,皇帝退位后不可居住在永安宫,应搬至皇宫西面的宣清宫,而他的嫔妃们则搬至皇宫北面的汉英宫和含耀宫两个宫殿居住养老,尚未出宫的子女则雨花宫和文粹宫,分列皇宫东西两侧。而这些子女们今后的命运,男子分封的远远的,女子则远嫁他乡。但是,在大焰朝的历史上,也有新帝把这些子女暗地处死的,慕逸晨是怎样登上皇位的,这些大臣,嫔妃都心知肚明,今后这些人的命运只能用“甚是堪忧”四个字来表达了。
慕凡修亲自撰写的悼文,字字悲痛,即使在若干年以后,后人再看到这篇悼文,依然能从字里行间看到慕凡修对裴倾蕊的深深情意。慕逸晨来到大殿,殿内那些假意干哭声陡然增大,慕逸晨的眼睛直直看向前面的棺椁,扑通一声跪倒在棺椁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身后一干人们也跟着俯身叩拜。
裴倾蕊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按制皇帝不守灵,就破例让离她最近的裴子墨和裴洛灵在灵前祭奠。裴子墨和裴洛灵叩首还礼,裴子墨暗自看向慕逸晨,只见他直挺挺的跪在灵前,紧抿着一张薄唇,眼眶湿湿的。
他看向灵前祭奠的兄妹二人,微一点头,低声说:“有劳你们了。”他手抚着棺站立良久,才转身离去。夜晚,景合宫的宫人们来换了兄妹二人下去休息,让人把裴洛灵送到紫宸殿之后,就转身去了景合宫,这个时候,他应该在那。果然,远远的就看到景合宫门口站着一个人,手中拿着一盏细沙制成的宫灯,昏黄微暗的烛火,在四周一片漆黑的夜晚,显的诡异异常。
走进了看,是蓝明。蓝明见到裴子墨连忙行礼“陛下一个人在里面,来的时候把宫内的人都撵了出去,裴大人这是要进去吗?”
裴子墨点点头,蓝明就推开门,在前面给他引路照亮。寝殿的灯还亮着,蓝明走到离寝殿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住了,裴子墨独自上前推开门。
慕逸晨坐在床边,屋内的灯光影影绰绰,迎着他低垂的脸,褥子上湮湿一滩水痕。裴子墨的记忆中,大部分都是和慕逸晨重合的,可以算是从小长在皇宫里,裴倾蕊是他的姑母,待他又是极好好,这一去了,他心里也是揪着疼。裴子墨走过去轻轻拥住他“想哭就哭吧。”
慕逸晨维持着背对的姿势没有动,闷声说:“会很丢人的。”
拥着他的人闭上眼睛“我不看。”
怀中的人猛然转过身来,死死的抱住自己,双臂传来的力量挤压着他,像是要把他浑身的骨头都压碎一样。
那人身体微微的有些抖动,裴子墨轻叹一声,当时在灵堂,他就这么忍着,落寞哀伤的身影,紧握的拳头,还有眼中强忍着的泪水,内心的苦痛终是未曾表露半分。
裴子墨紧了紧抱着他的双臂,低头轻吻他的发丝“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
悲伤的情绪冲破了心底最后的一道防线,霎时间泪流满面,泣血的哭声在空无一人的宫殿内响起,声声寸断。
裴倾蕊的陵寝就在城东的皇陵内,大焰朝历来是皇帝和皇后为合葬墓,嫔妃的在两侧,若皇后先一步殡天,则棺椁入陵不封墓门,待皇帝驾崩之后再封闭墓门。
出殡的哪日阴沉着天,全城百姓身着素服涌到了街上,慕逸晨穿着黑色的袍服,外罩白色素服,扶着棺椁走在最前面,裴子墨和裴洛灵紧跟其后。大臣们分列棺椁两侧,扶棺而行,诵经超度的和尚跟在棺椁的后面,后宫嫔妃再次之,哀乐声为这沉痛的气氛又加深了几分。
百姓们记得有过这样以为皇太后,才貌双全端庄温柔,从不恃宠而骄,甚至不大声斥责宫人,戒骄奢行勤俭,亲自养蚕种桑,深的太上皇喜爱,并亲自撰写悼文,真真一字一血泪,令后人唏嘘不已。
棺椁入陵后,慕逸晨久久的坐在下面的石阶上,他坐了多久,裴子墨就配了他多久,外面的人也都不敢走,站在外面候着。天色渐晚,里面的人坐了一天,外面的人也就这样不吃不喝的站了一天,蓝明大着胆子进来请示慕逸晨“陛下,天晚了,您看是不是先回宫,这墓室内阴冷潮湿,怕是裴大人的腿受不住啊。”
慕逸晨忙去拉裴子墨的手,只摸到一阵冰凉,再看他嘴唇已经有些发青。拉着他站起来对蓝明说“回宫吧,让人把手炉拿来放到马车里。”就这样拉着他的手一直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裴子墨暗自抽回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