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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2 / 2)

闵德高闵书记到省里升任副省长后,五十有六的赵明敏从省农业厅厅长位置下到海城任了书记。一米八几的魁梧身形,一头花白的头发根根直竖,两条不怒自威的剑眉,外加一成不变的褐色夹克衫,仅仅看他的形象,便让一家人心生畏惧,再加上他不加掩饰的严厉和毫不留情的说辞,海城市上上下下见了他就象耗子见了猫。

“我搞了大半辈子农业,可以说人生之中最好的时光,我都在与土地、与农民打交道,你们可以说我是土老冒,浑身上下都是汗臭气,你们可以说我是鼠目寸光,满脑子的小农意识。但是,有一点儿我必须告诉大家,老百姓拼死拼活挣的两个钱儿经不起折腾,老百姓和纳税人的血汗钱来之不易。我们要是真想替老百姓办点儿实事,就投点儿钱多开几趟公交,搞搞城市的绿化,把人民公园的围墙拆掉,要不就多盖几座平价居民楼,多开几个农贸市场,把钱真正花到老百姓的身上,让老百姓得到真正的实惠。”据传,那次常委会上,赵书记越说越生气,一拂袖子,将茶杯打到了地上,“就这么个家底儿,还建什么城市轻轨,建什么高标准的公铁立交,我看这本质上就是冒进,就是贪大求洋,就是在往腚上抹粉!人家深圳市城区多少人口?1000多万!人家上海多大的地盘?660万平方公里!人家建地铁,那是因为热加的经济发展和城市膨胀到了一定程度,这才因时而建,因时而设,人家那才是在实实在在地为老百姓办实事。海城市区连同郊区人口不到200万,城区面积才70万个平方,就这么屁大的地方还要建轻轨,建起轻轨来谁来坐?依照海城的目前发展势头,我看再下去二十年也没有必要建。同志们哪,我们不是不提倡超前,我们提倡的是适度的超前,是在经济能力许可而且经济发展和社会迫切需求前提之下的适度超前。那些被老百姓戳脊梁骨的事儿不能干呀!我敢肯定,要是我们硬着头皮头砸锅卖铁将轻轨建起来,我敢肯定地将,我们这座办公大楼肯定要发洪水。那洪水不是老天降雨,也不是江河决堤,而是老百姓的唾沫!”

市委常委会拍板定案,轻轨工程以及立交桥工程便无疾而终了。前任书记起笔描绘的海城市区立体化的大交通体系,成为新任领导人行施新政的标靶被否决在地,并被狠狠地踩上了两脚。只是,耗时三年有余、耗资几百万、曾经有几百人参与的城市轻轨预可行性研究便成了一纸空文,只能作为一个研究成果束之高阁,任其蒙尘三尺了。估计除了财政部门的同志忙着核销论证过程中的消耗所造成的窟窿外,再也不会有人高谈阔论城市轻轨建设之必要有如海城腾飞之飘带了,除非在几年之后赵明敏书记离开海城,除非几年后新来的书记是一个喜欢超常发展,并且愿意捡拾前人“智慧果”的人。

本来我还认为对于立交桥项目的否决,瑰湄市长会有一些不痛快。因为在这个项目上,她的确倾注了不少的心血。包括前期论证,包括方案比选,包括资金的落实,每一个环节都有她的参与和付出。

但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她非但没有不痛快,反而如释重负。

惬意地坐在画廊大酒店咖啡厅的环形座椅上,她一边品着现场碾磨的哥伦比亚咖啡豆冲泡的咖啡,一边侧耳倾听若有若无的背景音乐,我在一边疑疑惑惑地看着她。醇香的咖啡加奶混和气息中,她神情释然而安闲,这是多年来她从未有过放松的心情。

常委会散会以后已是下午一点了,瑰湄市长通过传呼台留一条信息给我,然后就到了画廊大酒店西餐厅,静静地等着我的到来。

在她仔细地品完一杯加冰的格蘭花高地25年精裝威士忌,吃完一份七成半熟的牛眼肉之后,我的汉堡包才烤得。看我狼吞虎咽状,她笑了:“看你的模样好像是三万年前的饿死鬼托生。”

为了准备瑰湄市长在常委会上关于立交桥议题的汇报内容,我挑灯夜战搞了一个通宵,早上草草地喝了一袋牛奶,吃了半个面包。一个上午间又处理了大约一百份公文,不停地抽烟,不停地喝茶,一直等到下午一点,早就饥肠辘辘、腹鸣如鼓了。夸张一些讲,现在要是给我上一头小牛,我差不多也能吃下去。

吃完那只号称“巨无霸”的五层汉堡,我们来到咖啡厅消食。看她轻松的神情,我把我的疑惑说出来,听她如何解释。

她依然恬静地笑:“王良,你知道一个人最成功的事情是什么?”

“成功的路不止一条。”呷一口咖啡,我说,“从商的获利多多益善,从政的官职越来越大,只要在我能力许可范围之内,我能够发挥出我自己最大的能量,充分利用起上天赐予我的所有,不管我最终成为亿万富翁还是在街头乞讨为生,不管我成为联合国秘书长还是到老还一个科员,只要我自己觉得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不管结果如何,这都应该叫做成功。”

“有道理,但还不是最终的道理。”瑰湄翘着小指,慢慢地品一口咖啡,慢慢地说,“人生一世,最难学会的是拒绝。只有学会拒绝,学会恰当的拒绝,这样的人生才是最成功的人生。学不会拒绝,你的一生便会为情所累,学不会拒绝,你的一生便会为脸面所累。”

我知道她的话是有所指的。就在新任市委书记上任前的几天间,我老家淮桐镇的一位镇长在没有跟我打招呼的情况下,从一位退休教师家里花了四、万块钱挪出了一棵据说有八十年树龄的紫藤,找一辆十二轮的大货拉上,他亲自押运,耀武扬威地开进了海城。没曾想,刚进城区便被交警给办住了,那镇长一脸的牛逼状,掏出手机便给我打了个电话:“王主任,我是淮桐镇的老夏啊,我来给吴市长送树啊,这不是让交警给查住了啊,你赶紧给公安局打个电话啊,马上放行啊!”然后把交警开的罚单撕个粉碎,冲着交警的脸扔了过去,把那位年轻的交警给呛得面色铁青。接到他的电话之后,虽然恼他不打招呼擅自行动,但是我还找了公安局的葛局长。好一通解释,那交警才顾及葛局长的面子将其放行。但是,当紫藤拉到瑰湄家门口之后,瑰湄市长却沉下脸来:“怎么拉来的给我怎么拉回去!”

这老夏也也忒实在了,实在得拍马屁一下子拍到了蹄子上,连带我也惹了一身尘土。

当夏镇长在我脸不是脸、腚不是腚的埋怨声中灰溜溜地拉上那棵紫藤赶回老家之后,瑰湄市长把我叫到她办公室:“王良,这事你必须给我讲清楚,你到底给了那个老夏什么承诺。”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见过瑰湄市长如此严厉的表情了。但是仔细考虑我跟那夏镇长的交往过程,好象也没有给他什么承诺。我坦白地告诉瑰湄市长,一次路过老家去看我村辈分最大的四爷爷的时候,夏镇长不知从什么人那里得到了消息,急匆匆赶到我们村子。交杯换盏之间,我好象听他说起过,镇长他一干就是八年了,八年间换了三任党委书记了,他想趁着本次换届尝一尝干书记的滋味。可能是我酒后失言,也可能是他求官心切,知道你喜欢紫藤,便想投你所好,想让你为他美言两句,于是便冒冒失失地前来走动。

“王良,我不管你是在何种状态之下对人家老夏说了些什么,但是我还是要奉劝你几句:你要在乎你现在的身份,你要珍视我们之间的缘份。”

我知道这祸闯得不轻,脑门子上开始渗汗。

“如果没有你透漏消息,那姓夏的能知道我的爱好?如果没有依仗你的旗号,那姓夏的敢牛哄哄地开着大车兴师动众地拉一株紫藤在市区耀武扬威?”瑰湄市长明澈的目光里射出些寒意,“王良啊,人贵有自知之明,自己要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人要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力,能办成些什么事,对不对?老夏干不干党委书记与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我一句话就能让他得道升天不成?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可是我根本就没有给他打什么包票,我也没有把这件事往你身上推呀!”我小声辩解道。

瑰湄市长眼睛直盯着我说:“王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设身处地地为我考虑过没有,一个乡镇干部明目张胆地招摇要给我送东西,他是何居心?他是何目的?你认为除非你满口答应人家什么就是打包票?也许你这样认为,可是有些人就不这样认为了。就像这个老夏吧,你也许没有真的答应他什么,可是,他见过你的面,他跟你喝过酒,他知道你在市府办干副主任,他还知道你多年来一直跟着我协助我的工作,他便头脑一热,觉着好象捞到了一棵救命稻草,好象抱住了一根大腿;他便脸皮一厚,不熟装熟,不傻装傻,一腔热情地来投亲靠友。能得到些回报更好,如果得不到满意的效果,最起码还能造成某种攀上高枝的假象,让当地的县委、县府政府另眼相看。这样,他便有了吹牛的资本,便有了影响甚至左右当地人事调整的舆论氛围。结果你我都还蒙在鼓里,被人当成虎皮被扯成了大旗,稀里糊涂地被人利用了,而自己还赚了个不分青红皂白乱收礼、乱办事的坏名声。”

我承认自己没有考虑到这一层,没有考虑到会因此而给她造成被动。我垂头丧气地说:“吴姐,我想我会挽回这个影响的。”

“没必要再去追究这件事了,王良。”瑰湄市长阻止我说,“我知道你有些手段,但是有些时候你下手也太狠、太过了。”

“那我以后注意一些就是。”

“唉!我真怕把你给惯坏了!”当时她不无忧虑地对我说。

想起她说的怕把我给惯坏的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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