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万福略有些遗憾,不过他不是那种死心眼的人,他很宽然地摆手道:“既然这个不行,南京的烤鸭总能做得出来吧!你们这里总不会只有一个厨子吧!”
小二千恩万谢,又道:“掌柜的说了,今日您的酒钱咱们不收,您留下来,等明日,明日王师傅没事了,再叫他给您做京城的烤鸭如何?”
“哦?这是什么意思?你当我是来骗吃骗喝的?”
“哪能。我们掌柜的想请您尝尝咱们店里的东西。您老是贵人,若是平日,我们想请还请不来呢。如今这么大的宝贵掉到咱们这小店,小的们当然得兜着,您老赏我们个面子?”
小二的奉承话冯万福听多了,他并不稀罕,再说这根本就没变出什么新花样。徒弟显然也不受用,他不耐烦掏了掏耳朵:“这什么话,你把我师父当成给你们试菜的了?这南京城大了去,我们想上哪就上哪。”
“是是是。”小伙计赔笑地连声应道,这大人物的脾气就是大,看着方才给了自己二两银子的面上他忍了。这乐民楼有一条就是好,客官打赏的银子东家一文不要,干多干少除了店里的收入就看各自的造化了。今天,能抓住这么个主儿,他接下来的一个月怎么着都够了。因为掌柜的说他能留下一个月,他这个月的工钱翻番。
徒弟继续道:“再说了。要想我师父留下来,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哪个本事。”
“是是是。您瞧好吧,咱们这有淮安来的师傅,有扬州的细点师傅,手艺是没得说。”
徒弟将小二拉了拉,凑到他跟前道:“我师傅有个规矩,一家菜做得好的,我师父必是挨个吃遍,但凡这菜只要重了个遍,任凭你后面还有好菜,他都立马走人。你可明白?能把我师父留到什么时候就要靠自己的本事。”
他虽是凑到小二跟前说话,可是他的嗓音一点压下去的意思也没有。小二的耳朵有些嗡嗡的,可是他不敢离半步,只是自己悄悄地深吸口气,将耳朵闭气,减少声音的传入。
这就难办了。
这还不能重样。这一点三顿,每顿总不能只有两三道菜吧。这一个月下来要多少道菜。菜倒是能支撑得住,可这汤,这细点。
“怎么?办不到?”
小二的迟疑徒弟是看在眼里,他不想给他半点的考虑,紧逼着问。
小二展颜微笑,却转过身子瞧着一直没说话的冯万福。
正主,他才是正主。跟小鬼跳脚,没意思,也没那个精力。
冯万福此时摆起自己御厨的架势来了,他惬意地夹了一小筷子韭菜花,慢慢悠悠地喝了口粥,又吃了口旁的小菜,细细地品尝着。一直等到小二再也不能静默下去的时候,他才道:“那我就先出个题。”
“您请说。”
“以四季为题,一道菜要吃得出四时(就是四季),瞧得出四时。另外,既然你说了有位厨子是淮安来的,素来听闻淮安的厨子最讲究刀工,我要在这道菜里瞧出淮安的刀工。”
烤鸭:南北朝《食珍录》中有‘灸鸭’字样出现。后随时代变迁演化出南京北京两种烤鸭。
北京烤鸭:全聚德跟便宜坊很有名,当然后者知道的少些,但是后者有六百多年的历史,而全聚德貌似只有一百多年,好像是同治年间的事。
南京烤鸭:具体历史考究不到,但是从朱元璋在定都南京后日食烤鸭一只中可以看出,南京的烤鸭历史好像更久远。
两者的不同,我在文里写了,一个带汤汁吃,一个片吃。我两者都爱,只是南京烤鸭的汤汁拌饭味道不错;而北京烤鸭的甜面酱(当然是六必居的,经典啊~)也很好吃啊。
真要分个高下,难啊!
记得吃烤鸭,春秋季最好。鸭子肥啊~
另外荷叶饼,就是咱们裹北京烤鸭的面皮。据说历史很悠久。宋代《东京梦华录》中有‘荷叶饼’的记载。据清代《调鼎集》记载:‘薄饼:秦人制小锡罐,装饼三十张,每客一罐饼,小如柑,罐有盖,可以贮。馅用炒肉丝,葱亦如之,猪羊并用,号曰‘西饼’,这个在袁枚的随园食单也有记载。
第七十三章:大煮干丝(上)
这两人的要求难住了周庆安。可是他又不愿意出口相让。考验他,他不能输给王九指,好容易给自己一次机会绝不能这样白白浪费。
这两年他虽服王九指的本事,可心里却不认输,总想着有朝一日能超过他。可是那差距就像是道永远迈不过去的坎,无论他怎么琢磨,王九指手里的菜色都变着法子的往外冒。他有时候真想打开王九指的脑袋看,那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菜谱。
今天他终于等待一个机会,至少是展现自己原先还是个大厨的机会。刚一听客人要求展现淮安菜的刀工,他还想着送文思豆腐上去,可除了那道菜不能满足客人的要求外,最重要的是,文思豆腐是王九指拿手的。
让他好好想想,有什么可心的。
切胡萝卜丝的瑞雪听了金生传的话,也陷入了深思。题目是出给周庆安的,可是父亲说过,给旁人的机会也是给自己的机会,多想多练才能比别人多机会。
如果不是硬要体现淮安菜的刀工,以前那道佛跳墙还是可以的,可是现在要怎么做呢?
周庆安摸摸这个瞧瞧那个,拿到手的东西又被他自己否决了。
那是御厨,是御厨。作为厨子的最高荣誉的御厨要吃自己做的菜,怎么不叫他激动,可是他偏偏大脑里一片空白。
“要不请王师傅?”
焦急地等在一边的金生小心翼翼地道。周庆安都想了这么久了还没下定要做什么菜,真是急坏了他。万一伺候的不好,他那赏钱可就没有了。金生小心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崔怀光瞪了金生一眼,歉意地看着周庆安。周师傅在淮安茶上头是把好手,可是跟王九指比起来还是在差了些,今天这么大的场面,让王九指上才好。
周庆安有些丧气地挥挥手,示意让人去请王九指。他真的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他虽然不服气,但关系到店里声誉的事情,他还是要忍下的。
金生一溜烟的跑去找王九指,本以为王九指会答应,可是任凭自己怎么说王九指就是不答应。就连崔怀光亲自来说,他仍旧不答应。
爹会不做菜?瑞雪不禁有些好奇,这么好的机会爹怎么会珍惜呢?平日里吃爹做菜的人都是很平常的人,今天有个御厨来这么好的机会,爹为什么不把握呢?他不是常对自己说要珍惜每一次的机会么?
“王师傅。”崔怀光再次请求着将自己关在屋里的王九指,这王师傅别扭起来怎么比拧。怎么说都不应一声,看来所谓的好说话的人一点都不好说话。
屋里依旧没传出声音,崔怀光真的感到着急了。这乐民楼可是他一点一滴的打理起来的,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王师傅。”
屋里终于传出了一丝轻微的响声。耳朵贴在门板上,眼睛盯着门缝的金生欣喜地指了指屋内,赶紧跳开。
“出来了,出来了。”
屋外等候的人骚动起来。先前就传话过来,说那位御厨已经等急了,惹到了那位,这就真的毁了。看来王师傅是想通了,实在是太好了。
崔怀光却比平常人都多了一份心思。王师傅故意这么久不出来,难道是在等那位御厨消食?人一旦饿了,只要是吃的人,不管是什么都会觉得是人间美味,难道是这个法子?
王师傅果然是不同一般的厨子,这一点都想得到。这份心思他该好好的向王九指学学。比如说以后做生意要学会如何吊起旁人的兴趣;还有同样的东西不同的手法做出来,能取得的效果也不一样。
门开了,崔怀光抢身上前,走到王九指身边:“王师傅。”他很快发现王九指身上还背着包袱,“王师傅,您这是要去哪?还等着您做菜呢!”
王九指很平和地道:“深松居最近来了个和尚,听说斋菜做的很好,我想过去瞧瞧。”
崔怀光还以为王九指这出来是要做菜的,没想到他居然说要去庙里。这都什么时候了,王九指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要去庙里会和尚。
“王师傅,这深松居几十年都不会挪个地方,灵谷寺也不会一日间就消失。您还是先瞧瞧那位御厨吧。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一去就没有了。”
崔怀光耐着性子将事情的重要性说了遍。他知道自己在啰嗦了,王九指肯定比自己还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依旧要说。
王九指笑着说:“走就走。菜好不好吃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崔怀光恨不得一把抱住王九指的大腿:“王师傅。可那一张嘴能给咱带来多少好处?有这么一个御厨指点几句,咱们的乐民楼主的声誉那就传遍大江南北了,往后只要有人来南京,就必然想到咱们乐民楼。你想想,咱们乐民楼若是能同琉璃塔,盐水鸭同为南京城的这个,那不是最好?日后,咱们乐民楼说不定在京城都能开上家分店。”崔怀光无限畅想着自己对乐民楼的规划。
“难道没有了我,你这乐民楼就办不下去了?那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