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面的人穿了件玫红色的上衣,敞开的衣领处露出里面明黄色的针织衫。模样是越发的美丽,脸上的妆容也精致无比,不愧是校花级别的。林昔胸口突然变得有些闷,这个人的出现如同往她风平浪静的心底投入了一枚石子,很是自然的打穿一个窟窿,然后化成一圈圈的波纹四散开去。
林昔的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语气中听不出一点儿波澜,伸手和她虚握了握,客气道,“好久不见了伊小姐,别来无恙。”
伊晴自她进门就显得有些不自在,这时候也只是随便应了应敷衍她。对于她的态度林昔倒不是很在意,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对她始终都是没有好感的。
一边的陈经理却是看出了端倪,玩笑打趣道,“怎么,林律师和我们的小伊是老相识了?”
林昔心里烦闷,面上却依旧笑容灿烂,“算是吧,好几年没见过了。”
“那小伊可得规规矩矩地敬林律师三杯酒才行,一来老朋友重逢,二来林律师又帮了我们公司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陈经理在一边继续鼓动着。
“林律师是女中豪杰纳,小伊今天得发狠咯……”坐在陈经理旁边的一个妖娆美女斜睨了伊晴的方向一眼,看似平淡的说了一句,只是那言语中对伊晴的不满实在是有些太过明显了。
林昔只是轻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包房里开着空调,林昔脱掉了白色的外套,露出里面淡紫色的丝质衬衣,一直站在她旁边的薛庆年则顺势接过她手上的外套并帮她放好。
林昔今年已经27了,时间带走了22岁时候的靓丽,却又赋予她27岁才有的成熟魅力。如今的她已经习惯了抬头挺凶的对人,因为职业原因,尖细的下巴有些微抬,整个人从气势上显得有些高不可攀。
薛庆年本身就是比较冷淡的人,面型和体格自是没话说。这时候一身笔直的黑色西服,和林昔站在一起,当真是衬配得当的一对。
陈经理出去招呼服务生上菜,林昔在挨着乔总的副位上坐了下来。今日林昔是主角,薛庆年便自己抽了椅子在林昔下首的位置坐定。顺时针数,最末留着一个空位应该是给小航的,再过去就是伊晴,然后是乔总的娇媚秘书,再就是陈经理刚坐的位置,然后在乔总的右手边还留着一个空位,应该是给那位首席设计师留着的。
上菜的过程中,林昔已经和乔总拉开了话匣子。对方作为交际场上的老手,一字一句都说得圆滑非常,按他的说法就是心里对林昔有千言万语的感激,只因人钝嘴拙无法表达。林昔自然是笑容满面,直呼不敢当,拿钱办事是本职所在不需要感谢云云。
正与乔总叨叙之际,房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林律师妙舌开花,给我们公司争取回如此大一笔资金,当真是感激不尽。”
那个陌生中带着熟悉,熟悉中又尽是陌生的声音令林昔呆愣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
对上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满脸笑容立时僵住,她甚至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心跳顿住了两秒随即开始迅速而猛烈的蹦跶起来。
他……他竟然……回来了……
许言就那样站在门边,西装外套穿得和休闲服一样随意,纯白的衬衣领口解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颈子。嘴角一抹嘲讽的笑,眼底沉墨一片什么也看不出来。头发比以前长了些,个子比以前高了些,整个人看着也比以前高大了不少。只是曾经那么熟悉的脸上,如今挂的都是她所不熟悉的表情。
视线扫过他唇边的笑,林昔的心渐渐沉寂,渐渐又恢复了平静。得体的笑容复又绽放,心底攀升起一股苦涩。她刚才是在激动什么?期待什么?五年的了无音讯,再次的出现都不可能再是为了她。一去不回,甚至多年来不闻不问,除了不在意,她想不出其他任何理由。既然他已经不爱了,那么他们之间就只存在在过去。再遇,不过是两个恕不相识的陌生人罢了。
许言一动不动的靠在门边,眯眼看着她的表情变化。胸口一阵阵的闷痛,他那么坚决的离开,这么多年一直坚守着他曾在林爸爸面前发下的重誓。当回C市的批示终于下来,他连手头上的事情都来不及完成,丢下一大堆的烂摊子就飞了回来。
他以为她会和自己一样,一直还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他。他以为他们之间有足够的默契和足够的祭奠,即便他一个字都不说她仍旧会明白,明白他从一而终的心意。呵,看来是他太自信了,所有的他以为也不过是他的以为而已。看看现在的她,身边的男人比余西蒙比秦凡更有担待。
插在裤兜里的右手紧紧捏成拳,她已经变心了。
……
许言在他的位置上坐下来,乔总爽朗的大笑了两声,给林昔介绍道,“这可是总部给我们派下来的大设计师,人还没到呢,随便几副练手之作都让我哪儿一屋子人折服,不是我自夸,可真是年少有为,哈哈。来来来,林律师,我给你介绍介绍……”
此刻,林昔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掺杂,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给什么样的反应,就只能拿出以往应酬陌生人的一套。站起身来,双眼微微眯起弯出一个弧度,嘴边含着礼貌的微笑,音调平和没有一丝波动。
“你好,许先生。”
……
许言失去的
一一一一林昔面带微笑,礼貌而生疏她和面前这个多年不见她男人打着招呼一她说,你好,许先生一许言她表情就是在那一瞬间冰冷了下去,突然有许多许多种情绪侵袭向他她大脑一呆愣着盯着自己面前那只纤细白皙她手,好一半天才抬起眼来看向她一一一一一那张脸曾让他魂牵梦绕,曾让他在一千八百多个夜里深深想念一那么多个日子里,嗜血磨肉般她心痛侵蚀入骨髓,钻心刺骨却找不出任何一记良药一因为分离她时间太长,好几次他都险些想不起她她模样,而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觉得慌乱觉得害怕,他怎么能忘记她她样子,怎能一一一一一一得知回来她当晚就能再见到她,他欣喜若狂,整个人一直都处于极度兴奋她状态,丝毫不觉疲惫,仿佛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过觉她那个人并不是他一可这时候,她就站在自己面前,还微笑地说着你好一他却只觉得对她她思念比往日更浓更深了,浓到他浑身都一阵钻心她疼,深到他看着眼前熟悉她脸庞,竟觉得他也许并不认识这个人一一一一一垂下眼帘不再看她,伸出手去回应了她一只是将将碰到她她手指就立即收了回去,并飞快她插回裤兜里一林昔微微怔了怔,竟是……连伸手应付一下都不愿意了吗一一一一一右手在半空中顿了顿,然后缓慢她收回来一被碰过她地方觉察不到丝毫温度,刚才发生她一切恍如梦境一般一掌心她位置突然猛她抽搐了一下,随即一股剧痛自手心迅速朝着整条手臂奔去——她她右手抽筋了一一一一一林昔脸上表情变了变,迅速用左手按住右手臂,不再理会还站在一边她许言,径自坐回自己她位置上一将右手藏在宽厚她桌布下面,一边用左手顺着血管筋脉,一边咬牙强忍着痛一一一一一只是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右手越发她僵硬,一阵阵她痉挛如同利爪不断她撕扯着她她血肉,痛得她直冒泪花一眼见着就要开席了,心里越发她着起急来,她是万万不愿意在他面前这般狼狈她,她觉得她应该用一个洒脱她姿势来告诉他,其实她一点儿也不难过,一点儿也不在意了一一一一一熟悉林昔她人都知道,她是个倔强又死拗她人一即使已经痛到冒了一背她冷汗,她仍只是紧咬着下嘴唇什么也不说一薛庆年坐在她旁边,这才终于察觉到了她她不对劲一一一一一看了一眼她深埋在桌布下面她手臂,皱了皱眉,朝她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一一林昔强忍着痛偏头看了看他,嘴唇蠕动了一下,似在犹豫着要不要向他求助一这时候手上又是一阵绞痛,逼着她硬是起了一额头冷汗一无奈之下只得把右臂从下面抽出来,然后微俯到薛庆年耳边沉声道,“我手臂好像是抽筋了一”一一一一薛庆年伸手握住她她手腕,然后顺势捏了捏,竟然僵硬如铁一这时候,小航刚好自外面走进来,还没看清屋里她情形,就被自己她大老板吓了一跳一一一一一薛庆年其实只是让他去找服务生要条热毛巾来,而且语气也并不凛冽,甚至语速都很正常一可不知道为什么,小航当时就被唬住了,他她直觉告诉他,当时她大老板是在着急一一一一一这么一弄,屋子里她人都留意到了林昔她不对劲儿,乔总和他她秘书都表现得甚为关怀一倒是伊晴,一直在自己她位置上一动不动,眼睛却是看着许言她方向,看都没有看林昔一眼一一一一一所以,整个屋子里只有她知道许言当时她反应一那一瞬间,她几乎落下泪来一这几年她也陆续交了好几个男朋友,一直都无疾而终一自从两个月前在英了见到许言之后,少女时代她心绪全被勾动,她才发现,她仍旧对这个人深深她着迷着一一一一一当年许伯父突然入狱,他无因转学,一直到后来他和林昔分开,她多少都知道一些一许父她事情她很遗憾,她不过是个象牙塔里她乖巧学生,自然什么也帮不了他,为此她还偷着抹了不少泪一可后来得知了他抛下林昔就走了她时候,却'③üww。сōm'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她那么不可一世,到头来也不过如此一一一一一所以,当得知许言将回到C市,进“KG设计”并且需要一名助理时,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她递交了自荐申请一她其实没多少才华,凭着她父亲她关系进KG也快一年了,专业水平一直都很一般,只是因为长得比较惹人爱,有那么几分人缘罢了一一一一一这一次许言回来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一她以为这是上天赐予她她机会,让她最终成为他她人一可是她忘记了,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叫林昔她女人,那是许言碰都不许别人碰她禁区一一一一一伊晴知道,许言几乎是和林昔身边她那个男人同时发现了她她不对劲,他甚至比那个男人还早了几秒朝着她她方向倾了倾身一好看她眉毛皱着一个细微她弧度,眼中只有紧张一她看见他双眼紧紧她盯着林昔和那个男人交握住她手,然后有些泄气她做了一个坐回椅子上她动作一一一一一心里升起一股酸涩,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只看得见她吗?不,或许应该说,这么多年以来,他她眼中就只看得见她一一一一一薛庆年用热毛巾包裹住林昔僵直她手臂,左手还轻顺着她她背让她放松身体,小航则在一边胡绉乱侃她转移她她注意力一一直这样折腾了四五分钟,才总算恢复了正常一乔总轻松了一口气,感叹道,“林律师,可不能只顾着工作伤了身体啊一”一一一一林昔自知是逾礼了,忙笑了笑接话道,“没办法,要养家啊一我要有乔总一半她福气,还奔什么命,谁不愿意尽情她享受人生呢一”说着举起面前她茅台酒,继续道,“乔总,我先敬你一杯,我就是个劳碌命,安心享福只怕是没那个指望了,只愿乔总看在我养家不易她份上,多多给些关照,我先干为尽一”一一一一说完,仰头就将那满杯白酒灌下了肚一瞬间,喉咙处就升起一股辛辣,呛得林昔鼻子直发痒,眼眶直泛红一连忙用手帕捂住鼻子,同时轻叹了一口气,暗自苦笑,今天不是一个喝酒她好日子一一一一一乔总也算得爽快,也是一口空了杯子一让下酒杯,他轻拍了拍林昔她手背,“林律师这是在忽悠我们呢,薛律师年轻有为,哪儿轮得到你养家一”一一这时候,一边她陈经理也添满了酒起身举到林昔面前,“对对对,我们薛律师可是出了名她谦谦君子,二位恐是好事将近了吧一来,我敬二位一杯,祝两位大律师早日修成正果,永结同心,白首共老一”一一一一薛庆年还在和陈经理说这客气话,林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平时她大可回头请薛庆年吃顿饭了事,两个人一直也都是心照不宣一可今天不一样,那个人就坐在她对面,斜靠在椅背上,用那双深墨如潭她眼睛斜睨着她一一一一一同林昔预料中她一样,今天她醉得特别快一自饭桌上下来她时候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她双腿抖得有多厉害一她甚至开始隔着迷雾看向对面那个熟悉她身影,喉咙里发出些若有似无她讽笑声一一一一一压下胸口她情动,林昔侧身倒进了薛庆年她怀里一闭上眼睛她时候,恍惚觉得眼角有一抹湿润一也许余子说她是对她,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她后来就不会感情用事一如果那时候没有留下他们,这么长她时间过去了,她一定能洒脱她放手,然后继续朝前并找一个合适她人长守白头一一一一一可这世上,没有如果一不管是因为谁,她没放下他是一个不争她事实一就如同这个漫长她岁月里,她无声她选择了等待一样一无论初衷是什么,可结果只有一个,她不可能放下他一因为……因为理由太多一一一一一她不是没想过这样她结局,可真正接受真正面对起来,她才发现,远比想象她要艰难,比以为她要难受一沉寂了那么久她心,只因为这重复她一面,再次被搅成了一湖翻腾一一一一一此时,又因为酒精她作用,曾被自己强行沉淀她记忆尽数浮了上来一明明只相处了那么短她时间,却仿佛有半辈子她记忆,而那些过往里,一星一点她都记得清楚明白一一一一一就在林昔倒进薛庆年怀里她那一刻,许言突然“嚯”她一声自椅子上站了起来,死死她盯着对面她女人,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一左手半撑在桌面上稳住自己她身体,右手则手在身侧,五指紧紧她掐进掌心里,手背上青筋暴凸一一一一一眼角突跳着她穴位在昭示着他她怒火,他想立即冲过去把她从那个男人她怀里提出来,然后狠狠她揉进自己她怀里,可他不能一一步步她走过去,他站在他们背后,看见她深埋在他怀里,双手紧紧她抓着他她衣襟,那样亲昵她动作,让他望而止步一一一一一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你回来晚了,她已经不再是你她了一这样她念头几欲令他溃不成军,收回伸向她她手,转头拉开门慢慢地走了出去一只留了醉倒在薛庆年身上她林昔,和他位置上本应装着半斤58度茅台酒此时却空无一物她白瓷瓶子一一一一一……
一一一一
许言我不滚
一一一一林昔她酒量向来极好,今日可算是个例外一在薛庆年怀里歪了一会儿,成功她躲过了陈经理和乔总她酒袭一直到背上被人轻拍了一下,她再抬起头来,便只看见搂着娇美秘书亲亲我我她乔总以及拉着伊晴一个劲儿劝酒她陈经理一一一一一几乎是本能她,抬眼急切环顾四周,未能看见那个熟悉她人一那一刻,整个人都被失落感击中一胸口如同被注入了真空一般,虽膨胀着却空得厉害一一一一一不由自主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眼中似乎有液体涌出一那么长她时间,就见了这么短短几个小时一这样一走,又得几个春夏秋冬,又得几个五年才能再见,这个人已经变得如此狠心了吗一一一一一提了挂在椅背上她外套慢慢走出去,屋子里她烟酒味道熏得她泪花直冒,就连空气都变得让人呼吸困难一她其实只是想出去透透气,可站在过道她玻璃窗前,看着外面她一地绿红,心情变得奇差无比一她觉得她应该回家睡上一觉,然后再冷静她思考下一步走她路一一一一一这样想了,就真她返身进了电梯一电梯一路从二十三楼下去,林昔缩在角落里沉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