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每多看一句话她的心就每沉下去一分。那么厚的一沓纸,就是一张张的催命符啊。看得出来,许民强对这个笔筒很是宝贝,几乎是随身携带一般,从记录的资料都能看出,其中好几场对话都是在不同的场合进行的。这无疑是在将他逐渐拖入死地。
林昔捏着纸张的手颤抖得越发的快,一时间有许多种情绪侵袭着她。是她,是她逼着许言亲手将自己的父亲送上了断头台。是她的无知,她的愚钝催化了事态的恶化。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以后要用怎样的颜面、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他。
她近乎脱力的靠进椅背里,自心底不断涌上来的惊恐令她只能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天花板,脑子如同一个被卡住的轮盘,一动也动不了。
这时候,耳边突然传来晓风愤愤不平的声音,“真没想到,秦凡为了夺得头彩,这种不厚道的事都能做出来。只是他到底是怎么把窃听器送进去的呀?那许民强之前怎么着也得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吧,还真看不出来啊……啧啧……只是有一点有些奇怪呢……”
这样的一句话猛然转进林昔的耳朵里,她整个人如同被一道雷从天劈中一般,“嚯”地一声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在原地呆站了三秒钟,突然转身飞快的冲出办公室大门去。
秦凡……居然是秦凡……那笔筒在送出去之前曾在她的办公桌上呆了整整一个上午,那时候她还在和他共用一间办公室。他见过许言,并且知道那是要送给许言父亲的。这个案子他一直从5月跟到12月,肯定提早就知道了许言和许民强的关系……这么说来,他是早有了预谋……
林昔几乎是一脚踢开了秦凡的办公室大门,同预料中的一样,他还在加班。只是令林昔意外的是,她那位英明神武、正气凌然的组长也在。
这时候的林昔正在盛怒之时,根本顾及不了那么多,直直冲到秦凡面前,踮脚一把抓住了他的衬衣领子。气势是勇猛的,怎奈身高实在有些悬殊,所以就算是她盛气凌人的与他对视,一旦头微抬起,那气势自然就给降了下来。
秦凡只看了她一眼,便转开头去,低头的同时嘴边扯了一抹嘲讽而无奈的笑,“你都知道拉,林昔。”
这样明确的答案让原本怒气冲天的林昔不由的泄了气,朋友?她是哪根大脑神经没搭对,居然会把这样的人当成朋友。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过了良久突然松开紧拽着他衣领的手,冷笑着退后三步离他远些。
“怪只怪我自己瞎了眼,秦凡你够无耻。你之前说的是对的,我们不可能再是朋友,只是我也不会恨你,因为耗费精力来恨你这样的人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她吐词很清楚,语气中还带着浓重的蔑视。所以听起来,有点儿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在说。
秦凡突然迷茫了,这一刻他才渐渐有了一丝迟疑,这一次他真的是做错了,而这样的错误也许会让他后悔愧疚一直到老去。而比起这些,更令他觉得悔恨的是,他已经彻底的失去了面前这个自己曾想要好好珍视的姑娘。
林昔没再多看秦凡一眼,只是转头对上组长鄙夷的眼神,凛冽而坚定的目光让她变得光彩夺目,并且气势凌人。她不知道为什么,在现在这样糟糕的情况下为什么她还能笑出来,可她确确实实的笑了,还是用一个自信而坚毅的模样。
她笑着对胜券在握的组长说,“你们这是非法取证,只要被告否认该证据的真实性,您手中的那盘碟就是个屁!”
林昔还是没忍住给爆了粗口,这样的人做事实在太不光明了,偏偏还摆出一副圣人的嘴脸,委实恶心。在未经过当事人允许的情况下安装窃听器并借此获取的信息在法律上是不会得到认可的,除非许民强自己供认录音材料中的罪状。
然而以组长的作风,她此时是绝对没办法见到许民强的,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许言,让他想办法把这个信息传达给他的父亲。
可电话那端只是一遍一遍的提示着: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一颗心再次沉入谷底,许言……恐怕已经被监管了。回办公室给楚姐打了个招呼,便出了检察院的大门,到大门口直接拦了出租车就直奔落岩区许言家去。
只是,等待她的只有一栋黑暗冰冷的空房子,即便是空的,大门上还贴着一张硕大的封条。时儿刮过一阵寒风,自那空旷的院子里一通乱闯,硬是发出些如同呜咽一般的空洞之声。
林昔只在那大门前停留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便毅然转身,让司机开去C大。头向后靠在椅背上,转头去看车窗外一路后退的街景,才缓缓意识到傍晚她冲他发的火给他所带来的伤害只怕远远的超过了她的预想。
她只顾着自己发泄,只顾着自己心里难受,竟然完全忽略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的看他一眼。她是犯错了对吧,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非但没有给予他安慰,反而还把他当做出气筒。
伴随着自责而来的是越来越沉重的心痛,从晓风告诉她的时间来看,那个时候的许言是已经接到了消息的吧,那么窃听器的事也定然是知道的,可他选择了相信她,所以没有任何的责备,甚至一个字都没有提。他一定只是觉得慌乱,觉得无助,只是想抱一抱她,想站在她旁边让自己觉得勇敢一点。
缓缓合上双眼,一行冰凉的眼泪顺势流进了阴影里,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就已经看不出一丝痕迹。林昔在自修室里找到了樊文,显然他对许言家里所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看见林昔的时候也显得有些惊讶。
“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来上课,但是我记得他似乎提到过,今天会和你一块儿吃饭以庆祝他的构思变成整幅的作品去参赛。怎么了,昔姐,你们今晚没在一起?”
林昔冷不丁被樊文这一席话击中,这才想起今天是她定的帮他庆祝的日子。心下登时一阵绞痛,险些落下泪来。难怪……难怪以往从不沾锅铲的人今晚会诡异的出现在厨房,难怪他曾在自己的卧室门口徘徊良久最后却一个字也没有说,难怪自己耳边总是不断的回荡着他时有时无的叹息声,难怪她曾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林昔飞快的朝前走着,让寒冷的风将蜂拥而来的泪水刮倒回去。不知道是因为太冷了还是怎么的,上牙关与下牙关不断的打着架,并且完全不受控制的发出啧啧啧啧的声音。
她一直走一直走,终于在下楼梯的时候,右脚踩空崴在了冰冷的石阶梯上。林昔弯腰去找包里的电话,可眼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抬起手臂用衣袖用力的擦了擦眼睛,然而刚刚清楚了一下子又立即变得模糊。
她心里焦急,右脚的脚踝处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可那么的痛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又算什么?右边胸口所散发出来的才是这世上最煎熬的痛苦。那般如同有千万只虫子在里面转绞的感觉,几乎让她以为她会因此而停止了心跳,并永远的晕死过去。
又起抬手臂抹了一把眼睛,林昔弯腰自斜跨着的包里去找寻自己的手机,可昏暗的路灯下她什么也看不清。一时慌乱急躁,她竟提起包底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到了石阶上,有许多小件的东西已经顺着阶梯滚落了下去。林昔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只固执的在一堆物品里找寻着自己的手机。
可等待她的,依旧是系统冰冷无波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林昔一遍一遍的拨打着,听筒里的声音也跟着一遍一遍的重复,可她再也没办法听见她给他设置的彩铃,再也没办法再听见他熟悉的声音。
那一刻,林昔才突然意识到,也许她就会这样再也找不见他。
……
许言和结局
林昔在石阶上坐了没一会儿,就开始飘起了雨丝。阴冷的雨点搅合着寒风刮得人脸生疼,然而也正是这场雨,让林昔猛然清醒了过来,现在并不是伤心自责的时候。
在C大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当司机问她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