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看鱼。”
翔懒懒散散回过头来瞅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盯着水。
“鱼有什么好看的,被困死在这里,等人喂食。”净空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那日燕仲问他的话。
“有得等总比没得等好。”翔轻飘飘地浮出一句话,转过头来看着他。
净空怔了怔,低下头去,嘴角一抽,往前两步,站在翔面前。
“小呆僧。”翔忽然放缓了语气,伸出只手抓住他,“这些天你瘦了。”
“……没有,杨大哥家的饭菜很好,也没让我做什么。”
“我说这里。”
翔伸手,轻轻指了指他的心口。
“……没有。”净空别过头去不看他。
翔笑起来,另一只手也上去抓着净空的腕,轻轻摇了摇,把他往自己这里带了些。净空别过头,死死咬着牙。
翔见他这样,索性站起身来,伸手把净空揽进怀里,揉揉他的头。
“还是没长头发的时候摸起来舒服,现在刺刺的。”
“哼。”
净空憋着气,狠狠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感觉自己心中勃发的贪念。
翔轻轻握着他的肩,把他推开了些,低头定定地看着他。
“小呆僧,想我没?”
“没有。”
“说那么快明显心虚嘛,真的没想?”
净空的嘴唇蠕动了下,死死地吸了口气,过了很久,才颤抖着吐出来。
“捉弄我……真的很好玩么……一声不吭把我丢了,不给我个解释的机会,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出来,还打我,骂我,乱发脾气……又说要跟我住一起……要带我走……你到底想怎么样……混蛋……”
翔愣住,净空别过去的脸上被阴影挡住了一半,看不大明白他的神情。可是掌下的肩却一直在颤着,一抽一抽的,仿佛没有终了之日一样。
过了会,翔又笑起来。
“小呆僧,我就是这样的人,这么多年来,除了银狼,就只信任你一个人。”
“……不稀罕。”
“嗯,我知道。这样吧,我背过去,你有什么委屈,都冲我背上来。”
说罢,翔放开他,转过身去面对着池塘。
净空抬起头,缓缓地,呆滞地看着他的背影一会,伸出手轻轻地在他背上砸了下。翔没动。净空咬牙,砸了第二下,力道放大,接着双手轮换,朝着他的背狠狠地打过去。手不够用,开始上脚。翔纹丝不动地站着,默不作声地等他打着。
“坏人!就会欺负我!”
“打死你算了!”
“我讨厌死你了!”
“呜呜呜。”
打到后来,净空的力气和频率变小。翔微微侧了个面去看他,净空抓着他的衣服低着头,忍不住地低头啜泣着。
“我恨死你了……”
“嗯。”
“讨厌鬼。”
“嗯。”
“……不是好人。”
“嗯。”
“我……”
“嗯?”
“我怕你就这么走了……以后都见不到了……”
净空放开他的衣服,一抬头,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已经无法阻挡,他将自己的下唇咬至浸血,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
翔皱起了眉,伸出手将他抱进怀里,把下巴抵在他的脑袋上,净空捂着眼睛藏在他怀里,哇啦哇啦地痛哭出声。
“别哭了,我错了,以后都不走了。”搜索枯肠,终于找到最不常用的道歉语二三,翔有些别扭地说出来,感觉净空的身子微微僵了僵。
“我……真的想你的……”净空叹了口气,抽了声,打着嗝抬起头认真地盯着翔,“想人太难受了,难怪原来师父说,说出家人六根清净,没烦恼……”
翔闻言失笑,抬起手给他擦擦泪,轻轻在他眼眸上啄了下。
“好了,以后都不走了,你也不用想,以后睁开眼就看见我。好不?”
“这还……这还差……差不多……嗝……”
翔等着净空哭完,给他擦擦脸上花掉的地方,拉着他坐到水塘边,开始询问这些天的近况。
净空好了伤疤忘了痛,一张口就是杨大哥,把杨伯夸上了天,顺带也说着燕仲如何表里不一地心地善良。
翔越听越不是滋味,抓过他狠狠地亲了阵,直到净空颤着手脚乱蹬才把他放开,捏捏他的鼻子。
“不许说他们好。”
“为什么不许啊?他们真的是好人,你和他们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我才不信,那个杨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杨大哥又博学人又善良,你不要带偏见。”
“我这不是偏见,是直觉。那家伙肯定一肚子坏水。”
“你……”
净空皱起眉,想了半天想出个反驳的话。
“你就是嫉妒。”
“我嫉妒?”翔挑眉,夸张地哼了声,“我有什么好嫉妒他的!”
“人家杨大哥好,你当然嫉妒,小气鬼。”
净空白了翔一眼,从他怀里挣出来。翔咬咬牙,跟着他起身,双手叉腰。
“你这么笨当然看不出来,那家伙长得贼眉鼠眼的,根本不知道在心里捣鼓什么东西。”
“你又说我笨!人家杨大哥从来不说我笨!”
翔一个暴栗敲在净空头上,净空啊了声,委屈地抱着脑袋瞪着他。
“人家说你两句好话就是好人了?那要是再给你作作揖什么的,你不是连姓什么都忘记了!”
眼看气氛再次剑拔弩张,净空叹了口气,上前抓了翔的手。
“我不和你吵,反正你以后就知道了。这几天你先在这里休息吧,等想好了以后怎么办,我再跟你走。”
“我就怕你喜欢上那个什么杨大哥,到时候不跟我走了。”
翔呕着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被净空拖着往住处走,一边走一边盯着净空的背影寻思治那个杨伯的办法。
当夜,净空三急。从翔怀里小心翼翼地爬出来,翔翻个身,鼾声如雷。
他摇摇头,跟翔轻轻盖上被子,踮着脚尖出门方便。
这晚夜色很好,清澄干净。空气里散着夜花的香味。净空方便出来,闻着花香,忽然觉得神清气爽,没了倦意,索性在院子里散起了步。走着走着,他走到了杨伯的房门口,探头往里一看,杨伯的房间里竟还亮着灯。
净空在门口犹犹豫豫地徘徊了阵,想进去打个招呼,又怕扰了杨伯的工事。正想着,忽然人影一晃,净空透过烛光一看,杨伯竟倒在了桌子上。
净空慌了神,顾不得许多,赶紧推门进去,这才发现杨伯不过是倦极睡着了。
净空松了口气,回头好奇地看看杨伯桌上摊着的书,轻轻翻了翻,随即愣住。杨伯看的竟都是佛学书。
净空不明白地把那书拎起来仔细看,里面红笔勾描了字句,全是他过去问杨伯的问题。
净空好一阵说不出话,感动地盯着杨伯,随即叹了声,轻轻把书放回去,为杨伯撩撩衣服,遮了肩,而后又小声地退出去,为他带上门,又在门外呆呆地愣着站了会,才转身往回走。
等净空刚走没几步,树影动了动,翔皱着眉探出个脑袋。
刚才净空离开他怀里时他就醒了,一路跟过来,居然让他看见这样的画面。翔心里猫抓一样难受,正想着怎么捉弄一下呆僧出气,忽然眼睛一眯,发觉杨伯坐起了身,动作矫捷没有丝毫刚醒之意。
翔往树后退了些,皱着眉看,杨伯似乎笑着摇了摇头,将肩上的衣取下放在一边,收起了桌上的书,随手丢进了一旁的书框里。
翔仰起头看了会,默不作声地回去了。
【重逢若陌路】
第二天一早净空揉着眼睛进了餐厅,忽然发现杨伯燕仲在左,翔在右,一桌人气氛沉闷地互相瞪视着等他开饭。
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小步跑过去,挤在翔和杨伯中间坐下,先规规矩矩对杨伯和燕仲说声早安,忽然想起昨晚看见的场景,脸红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