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净空哎地一声抱着头蹲下去使劲揉,越想越伤心,干脆把另一只鞋子也脱下来,随手打在翔胸口上。
翔也愣住半晌,接着将连日来摸不着头脑的担忧和气恼演变为动力,跟着也脱下自己的鞋子,一手一个拿着噼里啪啦左右开弓打着净空的脑袋。
净空急了,东钻西躲着翔的无角度攻击,扑在地上抢回自己的鞋子,跟着一个劲地乱挥回去。
“混蛋!”
“呆僧!”
“流氓!”
“笨蛋!”
“坏人!”
“傻子!”
“你不要脸!”
“你蠢得像猪!”
这场毫无意义且幼稚到极端可笑程度的鞋战最后中了于净空很久之后实在受不住的哭声里。翔挺起了腰板,狠狠地哼了声,抓他过来,检查刚才那些被自己打红的地方。
“我把你丢了你不会跟上来?你就这么跟莫名其妙的人走了?也不想想我找你找得命都快丢了?”
“你还说!明明是你不对!”
净空哇哇地哭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争取怒瞪着翔。
“要不是人家杨大哥好心收留我,我现在肯定已经被狼吃掉了!”
“杨大哥?”翔阴着声学了句,“你居然还叫上杨大哥了?”
“人家杨大哥人好,要是换成你,我早就死在外面了!坏人!呜呜呜呜呜。”
翔被他那一声杨大哥喊得心情极为别扭,狠狠呸了声,把他抓过来压在怀里。
“什么杨大哥,那种人不是好人,你离他远点!不对,是现在就离开他,马上跟我走。”
“我凭什么跟你走!”净空气还没消,结果听翔这毫无悔意的话,一下子挣开他,退开去,“人家杨大哥留我白吃白住那么久,就算要走我也要回去说一声!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礼貌那种东西能当饭吃么?再说我怎么知道姓杨的安得什么好心,搞不好把你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你少啰嗦,马上跟我走!”
净空瞪大了眼睛,啪一巴掌打开翔伸过来拽他的手。
“我不跟你走!你太可恶了!我要回去!”
“回哪里?”
“回去找杨大哥!我就在他家里住一辈子!哼!”
翔脸色沉下来。
“你就那么喜欢那什么杨大哥?那家伙中看不中吃,素鸡一只,有什么好的!”
“你!你!”净空听不得人家侮辱心中偶像,一时气急,伸着手指颤抖着指了翔半晌,恨恨开口:“反正比你这个流氓好!人家涵养好,懂得多,做人又谦逊!哪象你,根本不听我说佛经,人家杨大哥可懂佛经了,我不明白的问题一问他他都明白!我就是要回去!气死你!坏人!”
说罢净空又退了一步,擦干净眼泪,花着个脸仇视着翔。
翔被他说急了,使劲抓抓头发,不耐烦地甩甩手。
“他那么好那你去啊,快去啊!还站在这里干嘛?”
净空怔了怔,嘴巴一憋,哼了声调头就跑。翔烦躁地原地转了两三圈,抬起头净空已没了踪影。他想了想,咬咬牙,一跺脚,跟着净空也往杨府方向跑过去了。
净空一边擦眼泪一边冲回杨府,没看路,一头撞在了准备出门的杨伯身上。
杨伯往后退了两三步,揉揉被撞痛的胸口,抬头看见净空被反弹力弹到地上坐着,一张脸憋得通红。
“净空?”杨伯出声,忙上前扶起他,上下检查了会,“你怎么了?跑得这么急干嘛?”
净空抬起头见是杨伯,一腔委屈倾泻而出,抓着他的袖子一顿叽里呱啦,边说还边往他衣服上蹭鼻涕眼泪。等净空好容易结结巴巴说完了,杨伯一句没听懂,只顾着去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去换套干净点的工服再到衙门出班。
可跟在他后面的燕仲却大概听懂了。
燕仲上前将净空拉开,净空打着膈看着他。
“小师父,是不是那个人来了?”
净空疯狂点头。
“他打你了?”燕仲皱眉,看着净空头顶的红的地方。
净空犹豫了会,再次点头。
“混账东西……亏我还把线索留给他!”燕仲哼了声,放开净空,手放在剑柄上。
正说着,身后凭空炸了声。
“你再跑我抽不死你!”
净空一个激灵,颤了颤,忙转身躲进燕仲身后。燕仲抬头,翔一边跑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净空过来。
燕仲感觉自己的衣服被净空拽了拽,转过头看见净空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口气,一步跨出。
“你来了。”
翔恍若未闻般绕过他,伸手去拽净空。指尖刚触到净空的衣角,忽然一顿,往后急退了两步站定,眼中杀意一现,手握上了剑。
“这位杨兄有何指教?”
杨伯笑了笑,轻巧地将手收回袖子里,抽出扇子遮住下半张脸。
“啊,无名兄,很久不见了,你好么?”
翔眯上眼,暂时将眼神从净空身上移开,直起腰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杨伯。
“承蒙款待,今天来带走弄掉的药包而已。”
说着,眼神狠狠一扫,定在净空身上。净空一个哆嗦,更往后躲了躲,委委屈屈地小声发言:“我才不和你走……”
“闭嘴!没问你意见!”
这句话让燕仲听得直皱眉,手里的剑更紧了紧。净空难受地又想掉泪,抽了两三声,往外衣站,挡在了燕仲面前。
“我不要和你走。”
“你说什么?”
翔一急,往前跨了一步,脚下的阴影笼罩在净空身上。
“我不和你走!你……你根本从来不问我要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发脾气,我不想走,现在不想走。”
净空鼓起勇气,咬着嘴角狠狠道。
翔被他这几句说得有些怔,手在剑上紧了又紧,最终还是松开。他忽然笑起来,摸摸脑袋,转过头去。
“杨大侠,方才失礼了。”
杨伯挑了挑眉,一仰头,收上扇子,也跨出一步,与翔平视。
“没有没有,是在下招呼不周。”
“不知杨大侠府上是否还有空的房间?”
“甚多。”
“那不知在下能否在府上叨扰几日?”
“……可以,不过蓬荜脏乱,还请兄台不要嫌弃。”
“在下粗人一个,无碍。”
翔舒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净空,忽然表情柔和下来,伸出手去。净空赶紧闭上眼,缩缩脖子,翔的手落在他头顶上,轻轻抚了抚。
“你这个呆僧啊……”
净空睁开眼愣愣地看着他,翔没再说话,又笑了笑,笑容中似有苦涩,而后转身往大屋径自去了。
燕仲放松神经,将手从剑上移开,轻轻碰了碰净空的肩,示意他过去。净空看看翔,又回过头看看杨伯,对他举了个躬,歉意地叹了口气,转身追着翔而去。
燕仲抬眼盯住杨伯,杨伯脸上的笑容消失,回应着他的目光若有所思了阵,转身离开了大门。
净空这头追着翔的步子,才转个弯就发现自己跟丢了人。
杨家的庭院大得离奇,净空放满了脚步,见人就上去问问,竟都说没见着翔。这下净空有些急了。
他是生气,但没气到想要翔自动消失的程度。况且说到底这宅子也是衙门里的人开的,翔一个重犯在这里横冲直闯,保不准遇着什么差人之类,被人家抓了丢进去。
越想越害怕,害怕混着气恼,净空的眼泪又开始往上泛,他撩起袖子擦擦眼,小心翼翼地喊着翔。
“白狼?白狼你在哪里啊?你不要吓我,你出来啊?”
喊着喊着,脚下顺路回了自己住的别院。净空抬头,远远就看见翔一个人蹲在他时常喂鱼的那个塘子前面。
这下净空收了泪,两步并三步跑过去。
没跑到近前,净空调整呼吸,擦了脸上的泪,将衣服理了理。
“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