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琳想起高艳艳的惨状,眸中一丝怜悯混着一丝狐疑:“你跟我回去行吗?就算是刽子手,你也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余枫的声音微微发抖:“你明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思吗?它说的是:你放下屠刀的那一刻,对方把你砍成两瓣儿了!”惊骇是发自内心的,瞬间传向四肢百骸,话里带着哭音:“你知道我怎么逃的吗?我活得像人吗?!那天翻过那露天厕所后,我掉进粪池,钻入粪池后面的玉米地,后来又扒上一辆装满麻袋的拖拉机,钻在麻袋缝里藏住身子。。。。。。”余枫沉浸在他的过往里,语声悲咽,神情凄苦。
美琳的手机突然响起,一看是家里的电话,按了接听键,童童在电话里的声音软绵得让她只想掉泪:“妈妈——”
美琳急忙喊道:“童童,你吃饭了吗?”
童童的奶声奶气十分动听:“我不想吃饭,我想等着爸爸妈妈回来一起吃饭。姑姑说你在等爸爸。爸爸呢?我想和爸爸说话。”
美琳面色悲凄,声音却和风细雨:“乖儿子,你要好好吃饭啊!我这就让你爸爸和你说话。”一阵心酸夹着庆幸,把电话递给余枫。
余枫犹豫了一下,举着的手机在抖动,腮帮子微微颤着:“儿子,童童。”他的声音暗哑,完全失去了往昔的雄浑。
童童的声音显示着他情绪的激动:“骗人!你不是爸爸!”
余枫胸口起伏,鼻子轻轻抽动着,竭力控制声带:“儿子,你连爸爸的声音都听不清了?噢,不怨我儿子听不清,怨爸爸嗓子哑了。我要把我儿子童童改名好帅,那样人们就会叫我好帅的爸爸了。”
童童听到余枫提起他过去的话,乐了,小鸟般欢叫起来:“爸爸,爸爸,哈哈哈哈——”笑声初歇,问道:“爸爸,你嗓子怎么哑了?快买金嗓子啊!妈妈嗓子哑了都这药治好的。”
余枫激动得拿着手机的手和嘴唇一样,在房间温暖的灯光里瑟瑟发抖,声音更加低哑:“儿子,好好吃饭快快长高噢。”童童:“爸爸,你出差都这么长时间?想你我都长不高了!都除夕了,你们咋还不回来啊?我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吃年夜饭。”
余枫拿着手机,怔忡得像一丛熬着寒霜的枯蒿,扭头看美琳,见她正拿着一张火车票,默默垂泪。那边童童在喊:“爸爸,你们快回来啊!你们快回来啊!”余枫把手机递给美琳,抱着头在地上萎成一滩烂泥。
美琳流泪对着手机:“宝贝儿,别闹了好不好?爸爸累了,让爸爸歇会儿。”
童童的声音甜脆而软绵:“我听话,我让爸爸歇会儿。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人家小朋友们都和爸爸妈妈一起过年了。”
美琳一手抹泪:“乖儿子,我们买好车票了,明天就到家。你好好吃饭,让姑姑陪你玩。吃完这顿饭再吃一顿晚饭,然后再美美睡一觉,睁开眼睛,就会看到爸爸妈妈了。”
童童欢呼:“真的啊?噢——吃饭睡觉,睡醒了就看到爸爸妈妈咯!”
美琳:“乖儿子,把电话给姑姑,让我给姑姑说话。”
童童那边说:“好!姑姑,妈妈要和你说话。”
美琳听到余莲喂了一声,她擦了泪,怀着深深的歉意:“姐,对不起。我这里耽误得。。。。。。让你回家都回不成。”
余莲连连道:“哪里啊!是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去听他野牛乱叫疯狗乱咬。咱有什么不能有病,会蒸馍还得会争气!我这和童童过得挺开心的,干嘛回去受折磨啊!琳啊,你什么时候到家啊?枫和你一起?真是谢天谢地啊!这不,家里饺子馅弄好了,馍蒸好了,梦洁把她婆家的炸菜送来了恁多。就等着你们回来过年了!让我给枫说几句?”
美琳把电话递给余枫,余枫接过手机,听余莲的声音随着电波传来:“枫,你知道吗?思嘉出了事,人家美琳不计前嫌都帮忙把思嘉弄出来了!这样的好人哪儿找啊?你赶快回来好好跟人家过日子!”接着又说了美琳的许多好处,埋怨余枫那么大岁数了还不懂事。
听着余莲的话,余枫目光痴呆,一缕感动,一缕愧疚,凝眸美琳,她白毛衣黑裙子,长发流泻,眸光静谧,长睫毛微微颤动,在光影里投射出几缕忧郁气息,莹白的皮肤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如同江南烟雨小巷走出来的女子,浑然天成的娟秀婉美,恰似荷花亭亭净植。她一直深埋委屈,对姐姐掩盖真相。无论环境如何恶劣,她一直如荷花临水,不染淤泥。她始终深爱着他,故对他女儿施以援手。
余枫嗓子发哽,慢声道:“姐,我知道。思嘉。。。。。。”正要追问,手机被美琳拿去,怕余莲描述不妥,会在他伤口撒盐。她对着手机:“对不起啊姐,等我到家你就回去过年。”
余莲那边没好气地:“我不回!”
美琳想是余莲怕听她老公那旷世怨夫式的无理吵骂,心生恻隐,“姐,过年时我哥他还要吵啊?”
余莲说话气都粗了:“美琳你知道的,他啊,没有一天不吵!小麦旱了吵玉米淹了吵;萝卜白菜长小了吵;小狗小猫生病了吵;没及时卖出的辣子花生掉价了吵;别人家请来了贵客他也吵;看见人家儿子闺女结婚他也吵。头往墙上碰,身子往地上滚。。。。。。”
余莲一说起她老公情绪就有些失控,美琳由此可以推测她在婚姻生活中的挣扎、折磨。余莲老公好逸恶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