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不,天下不应该有他不知道的事,那就是知道了,他为什么不肯说?我疑惑地看他:“望神帝明示。”
“尔得以重生,乃是命数,修罗星的命格早已不在天界,吾知,却无可奈何。”
修罗星,慕远虽然身为魔界之主,果然还是逃不出命格束缚。难得神帝说了一句正常人听得懂的话,我无奈地叹了一声,又端起茶杯,不知说什么好。命数不在天界,意思就是连神帝也管不了了么,那我该怎么办?
“那神帝可知,我和修罗星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又问:“我前世在云上为圣主,他是魔界的帝尊,为何他会与我有缘?还有,他的哥哥又到底是谁?也是九天的星辰?”
如我所料,我没能从神帝口中得来我想要的答案,而是一句:“情之所至,一往而深,生生相系,结为同根,缘分天定,聚散无常,此之一切,本乃天意。”神帝说这话时,神色有些飘渺。我看着他超脱的形容,良久未能体会这句话里深蕴的含义。而后,仿若万世的轮回,一瞬间在我们身遭轮转,四周又回到星辰繁复,银河萦绕的景象,在我看来,所谓沧海桑田,也不过如此。
临走时,我又在殿里遇见了司命,我问他:“不知司命可知道修罗星的命格到底去了哪里?”
司命随手打理他长到在地上拖成一条扫帚的胡须:“修罗星的命格是你亲自从天界带走,除了你自己,谁还能知晓?”
我有些怅然,难道慕远注定要如此活下去,直到不久的将来,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六道之外。蓦地记起一事,又问:“那不知司命可知修罗星的哥哥是谁?”
司命有些哑然的看了我半天,方叹了一声:“他竟还记得……哥哥,孽障啊孽障。”
我讶异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从北天门回到云上,距离圣宫还有数万里路,便听到阵阵轰隆隆地响,热闹得紧。
不多时,回得中天门,发现圣宫上上下下围了几圈衣装各异的仙人,有的神色焦虑,有的剑拔弩张,俱皆在往圣宫里的祭天坛上观望。此时那震耳的响声总算平息,奔涌四周的法力却还没有全然散去,四周漫溢着游弋的彩霞,我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又是慕远那家伙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冲进坛子上一看,我的小祖宗哪,你还真是不负我望。
慕远和若谷隔了十余丈,一个缩在地上捂着胸口喘气,一个正对着一地金光闪耀的碎片愁眉不展。我愣了片刻,冲到慕远面前,他看似累得不轻,见我来了,强打起精神,爬起来,对我展颜道:“你回来了。”
我对慕远点点头,又回头看若谷,他收拾了一地的碎片,荡到我身边,神色冷漠而肃然:“圣主,你若是能早点回来也好。”
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谷将手中的碎片扔在我面前,咬牙道:“我好不容易从天界带回摄魂镜,这家伙二话不说就把这东西砸碎了。”
天哪,你们这是在闹哪样……
我俯身捻起一枚碎片,银质的镜片里别无他物,空映着蔚蓝的苍穹。这神器我听闻过,据说是天界十神器之一,具体有什么用我倒不是很清楚,可这到底是件神器,慕远为什么要和他过不去?我抬头问若谷:“不就是个镜子,难道修不好?”
若谷叹气:“这若是都能修好,还唤它神器作甚?”
我扶了额头,转脸凝视着正呆呆地看着一地碎片的慕远:“你这是做什么?”
他咕哝了一阵,方低声道:“我不想你用这个东西。”
我有些疑惑:“这东西是给我用的?有什么用?”
一旁的若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答道:“我费尽心机,从神帝那里套出可以让你恢复记忆的方子,要做到这事,必须靠两件物事,这是其中之一。”
我不是很懂,若谷始终不曾对我主动提及何处有让我恢复记忆的法子,也兴许是我自己对此事不甚热衷,这么多年过去,若不是此番慕远的出现,我可能依旧不会对那个过去的、我并不熟识的自己有过多的念想。可为何若谷却在此时想通了此事,去寻了件神器回来,又为何慕远却要将它砸碎?我满面疑惑:“你为什么不想我用这个东西?”
慕远抬了眸子看我,神色黯然得宛如凋零的夜色,又是一阵难以启齿,似是使了好大力气,才吐出一句:“你记起那些事,真的不好……”
若谷却发出轻笑:“他怕你记起那些事后会容不得他,自然觉得不好。”
第九章
四周的仙人相继收了法器,静默地注视着我们,令我颇有些骑虎难下之感。慕远兴许是被说中心事,咬着嘴唇,良久不语。我望向若谷,太阳穴一阵痉挛,问:“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若谷指着慕远,一字一字,很清楚,也很愤然地对我道:“当年害得你魂飞魄散的人,你以为还会有谁?”
我讶然望向慕远,不由自主地缓缓摇头。你不是爱着他的么,你分明爱着他,不是么?虽然他也许不知你的心意,虽然他可能并没有接受你,但你又如何能狠心去害他?
这明了的疑问写在我脸上,慕远却将眼神别向它处,不敢看我,我愈发的想不透彻,抓住他的肩膀,问:“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四周宛如暴风雨前的死寂,慕远目光涣散,浑身如同入了冰窖一般发着抖,颤声道:“没有,没有什么误会,他说的是真的。”我深深吸了口气,再问一遍:“真的?”
又是良久,慕远稍稍镇定,轻轻嗯了一声。
我望向蔚蓝无云的苍穹,拉着慕远的手,淡然道:“行了,走吧。”
若谷和慕远俱是一副不可思议地看我,慕远问:“去哪里?”我答:“自然是回去啊,在这儿杵着干什么?给人家围观么?本圣主的面子都快给你丢光了。”若谷咽下一口气,也问:“这事你就打算这样了了?”
我对他颔首道:“就这样吧,我累了,改日再说。”满地的碎片映出的阳光刺入眼中,我补充一句:“这镜子的事,我会去给神帝一个交代,不用你担心。”
我分明的记得,临去时,若谷深似夜色的眸子里,有着许多我未曾见过的黯然神伤。我极少在他清冷的面容里看见如此的神色,然而我知道,这种时候,还有人比他更痛楚难过。
“对不起……”走在紫璃殿外的紫樱园,我遥望苍穹,喃喃道。但,若谷大约是听不见我的话,还是改日亲自去与他谈谈为好。
慕远在我身旁,亦喃喃地吟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止步,望着漫天纷飞的落英,问:“什么对不起?”
慕远依旧没有从低沉的情绪中解脱,半垂着脸,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朵绽放的樱花,小心地捧着,修长的手指抚弄着它娇柔的花瓣:“他其实是为你好,你为我和他闹翻,真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