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点后,安作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的是文源的一个生疏号码,安作正犹豫地看着,铃声却断了。他刚把手机装进口袋里,铃声又响了。
如此反复了两次,安作不禁生疑。铃声又响了,还是刚才那个号码,还是响两声后就挂断了。
谁打电话竟然这样谨小慎微地试探?监控已经解除了,谁还担忧地用这种方式来联络吗?
看着手机显示的号码,安作说:“我觉得这个电话不寻常,能用你家里的电话吗?”
“别墅的电话保密,也得总机接转和监听。”方沁掏出她的手机,严肃地说:“现在还没有万事大吉,你还应该有备用手机卡,明天立即买一个带着。”
安作应诺着,立即用方沁的手机拨打文源的那个号码。
电话是邓清打来的,是悄然在大街上用IC卡打的。
邓清下午从濮撑返回来,却发现物华小区的家属楼被监视着。有人向她透露,明天郑州可能来人调查,说不定会以巨额财产来路不明为由,查封所有家产。
安作对此坦然,任何人来直接调查都不会有结果。离婚时安作把房产给了邓清,自己孤身一人。存折上现有的几万元,构不成巨额。威赛公司和虞美人网站的盈利清清楚楚,有案可稽。营养金销售的巨额提成,郑嘉源早就四处分散,短期内根本无从查证落实。
安作劝慰邓清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牵涉她。
邓清却告诫安作,尽快把虞美人作为护身符,尽快请方沁作保护神才能双保险。
监控和稽查来势汹汹,也确实是危险的信号。
安作看着方沁,不禁担忧地说:“有关营养金的手续都处理干净了,只有前期的假材料在稽查组手上,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方沁显然针对邓清和安作的通话,有感而发:“藕断丝连,牵肠挂肚,老夫旧妻也能患难与共呀。”
安作感叹地解释道:“邓清不容易,还带着孩子。”
“我比邓清大一岁,她已是贤妻良母了,我还是孑然一身。”方沁绉着眉头问:“她迫不得已离婚,还挂念你这个惹事生非的丈夫,这是对男人的寄托吗?”
“邓清是现代文明女性,却也要遵循传统意义上的妇道。都是我不好,让她在现代文明和传统美德之间蒙羞受辱。”
“这样羞辱的何止邓清,还有伊博兰和门驻华,还有网络上披露的虞美人绯闻隐。”方沁不解地问:“我不明白她们何以痴情,何以执迷不悟地要步邓清的后尘?”
“我无法解答你的疑问,只能谈谈我的切身感受。”
安作心不在焉,方沁却感兴趣地连着追问。
安作不能推辞,就坦率地说:“我们相处的圈子太狭隘,彼此的依赖太紧密,共同的欲望太强烈,造就了相辅相成、荣辱与共的小团伙。如果萍水相逢、我行我素、各自闯荡,就不会让人惊奇猜忌,就不会这样难解难分了。”
“没有凝聚力就会四分五裂,就会一事无成。”方沁思忖地说:“你们狭隘的依存和欲望,很具体也很实在。”
安作说:“可能不合常规,有点随心所欲了。”
“欲望是无限的,不到万念俱灰的绝望时刻,每个人都总是有欲念、有欲求、有欲得。”方沁感悟地说:“只是,社会不允许为所欲为,这就是矛盾。人们不断搏击、奋斗、抗争和创新,就会有不断地成功和不断地失败,这就是社会的发展变化。”
“你是校长,见识高深渊博。”安作笑了笑说:“我只能关心我们那个圈子的安危,尽力满足她们并不高深难求的欲望。”
“听起来很有责任感,实际是贪得无厌。”方沁深沉地说:“欲望是递进的,是从小小的满足开始,逐步演变为贪天之欲的。你就是这样让她们不断满足,不断桀骜,紧密聚集在你的身边,忘却了大千世界的存在。”
“你叫我到北京来,就是要给我上一节有关欲望的课吗?”安作感叹地说:“我知道欲壑难填,但不慎被别人填进欲壑里,自己就不得不接着填下去,弥补欲痕。”
“歪理邪说,害人害己。”方沁思忖地说:“我今天想跟你说句真心话,就是斩断邪欲!沉湎于无边无际的欲海里,就是灭顶之灾。”
看着安作惊疑的神态,方沁淡淡一笑,缓缓地为他重新斟上了热茶。
茶香浓郁,压盖了花香。安作喝了几口茶水,忧虑地看着方沁,等着她说话。
方沁沉静地说:“在这里闭门思过,能够感悟另一种生活的欲望,平静、安详,无忧无虑,是人生难得的乐趣,也是一种奢侈的生活。”
安作不解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北京不比文源好吗?”方沁微笑地说:“你不必狂妄地追求欲望,也有助于摆脱现在的危急。”
安作惊诧地说:“你是说,不能摆平营养金了!”
“本来小事一桩,却被郑嘉源和周虞接连炒作得沸沸扬扬。虞美人芬芳天下了,招惹来的不仅仅是蜂蝶,还有间谍。”方沁叹息道:“我不是埋怨你们,但所有事情一旦明朗化,就只能公事公办,就无法暗中化解了。”
“是卫顶辉捅出了乱子吗?”
“他很悄然,也捅得很到位。”方沁遗憾地说:“海关总署联合税务和公安部门立案后,我们才知情,也来不及全面补救了。”
“真是这样,我躲藏到你这里也无济于事。”安作沉郁地说:“营养金不是机密,知情的人还有郑嘉源、伊博兰、门驻华、周虞、还有邓清,还有客户……”
“她们只是雇员,邓清也不知内情,都可以把责任推到你的身上,而你失踪了。”方沁笑了笑说:“就象你们玩弄M4迷魂剂案那样的把戏,让专案组四处搜寻、大海捞针吧。即使知道你在北京,他们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到西山别墅来。”
安作悲叹道:“这是报应,该我亡命天涯了。”
“这里是京城,在这里修身养性、清雅舒适是梦寐以求的呀。”方沁也感叹地说:“我也算有了一个伴儿,但还不是家。”
“你不是处心积虑算计我吧。”安作疑虑地说:“来到北京西山别墅,我就得服从你的意愿,失去人身自由,不能与外界交往……”
“不管谁到西山都不自由,有了过错才需要闭门思过嘛。”方沁笑了笑说:“这里一应俱全,不会失去正常的生活,但你起码要绝欲。”
“在外避难,不绝育也是结扎了。”
“杜绝邪欲不是绝望,你不要愤愤不平。”方沁羞涩地笑了笑说:“结扎还是生育,还得等我老爸返京后亲眼见见你,才能作出决定。”
安作感叹不已地说:“我今年跟监控有不解之缘,这次连通风报信的人也没有了。”
“你尽管放宽心,想去哪里都行,但都要事先告诉一声。”方沁笑着说:“我只是把利害关系给你讲明,一旦有个闪失就非同小可,就不只是网络上的声讨,就不是你一个人的性命,就不可收拾。”
“我明白了。”安作苦苦一笑说:“我可以养尊处优地生活,只是没有跟周虞她们打个招呼。”
“来日方长,我也不会忘记她们。”方沁欣慰地笑着说:“还有很多注意的事项,明天我再告诉你。东房是我的卧室,你去西房睡觉吧。”
安作无奈地嬉笑道:“第一次到你家来就受到冷落,后半生就要睡空床,度日如年了。”
“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也过来了嘛。”方沁羞涩地笑笑,随即就按了按茶几旁边的按纽。
一个保姆即刻走来等着吩咐。
方沁吩咐道:“你带着安总去西房休息,调好洗澡水就行了。”
保姆应了声,恭恭敬敬请安作走进客厅西侧的房间。
西房是整洁的套房,卧室、书房、小客厅、卫生间舒适温馨,如同高档宾馆一样。
保姆调好洗澡水温,看着安作还在打量房间的设施,就过来帮他脱衣服。
安作连忙让保姆离开,自己脱光衣服走进卫生间,躺在宽大的浴盆里,让翻滚的水流象按摩一样搓揉着身躯。也许泡了半个小时,安作才惬意地起身。冲洗干净后在暖风机前吹干头发和身上,穿上睡衣走回卧室。
床头柜上放着保姆刚冲的热茶,保姆接着就去卫生间收拾。房间封闭很严,听不见卫生间的声响。
悄无声息,保姆能立即过来送茶,说明房间里有隐秘的监视系统。
安作端着茶杯,佯装看墙上挂着的油画,再顺着察看一旁的壁灯,果然看见了隐藏在灯座下边的摄像头。小手指那一点大小的摄像头,监视卧室足以一目了然。
坐在床边仔细打量床头柜,安作就看见平嵌在一侧的呼叫按纽。稍一思索后,他就按了两下按纽。
没有想到,这种呼叫系统类似传呼机,保姆立即从卫生间出来恭敬地等着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