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对路。
林诗月长的并不出众,细长的眉眼,姿容甚至过於严肃,倒有些林成山的样子。现在林成山自己不方便出面,便让女儿来走一趟。
才一天已打听到他落脚的地方,林大人还是很把他放在心上的。
柳西楼随便在院里站著,林小姐从袖中取出一个青布小包。
“这些东西请柳公子收下。”
银两……
柳西楼叹口气。
林诗月伸著手,雪白皓腕露在鹅黄色的纱袖外长久显得尴尬。
她到底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姐,低著头只能轻声道。
“柳公子的事,家父碍於公职,诸事不便,还望柳公子见谅……”
柳西楼唉一声。
“林小姐这是哪里话。”
他笑。
“白松山地势高远,法佛寺禅院清静,法善禅师又是有德高僧,与西楼谈说佛法,正有进益。能在此间待考,比起闹市间汲汲营营,正是我辈所求之不得的事。”
他信口开河,林诗月何尝不知道他是在给自己父亲台阶下,低了头。
柳西楼似笑非笑的看她。
“至於这些银两,小姐还是交予禅师当作香火便可,西楼的起居自有安排,林相不必挂在心上。”
林昭阳这时也从屋里出来爬在石头上看,他被姐姐带出来做挡箭牌还只当是来探新认的表叔公,时间长了渴睡,只会托著下巴听他们说。
柳西楼走过去捏他。
林诗月只见日光中少年的笑颜色若春花,忽而想起一句诗。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作家的话:
☆、春光好 第三章
三、
“主公,再上去就是白松山了,山上只有法佛寺。若是让那人成合围之势……”
那被叫做主公的人抿唇。
“上山。”
***
林诗月从後院石头道下山,林昭阳哼哼唧唧拖拉,柳西楼知林成山定不许他舞刀弄棒的,先帝重文兴商,朝中只有一个兵马大元帅李招是武将重臣,以林成山的眼光自然是要自家弟子学文才好进学入仕。偏偏林昭阳爱那些评书演义,整天叫嚷著江湖侠义。林成山虽然严加管束,这下让他瞧见表叔父家学渊博,更不能善罢甘休。
柳西楼不管。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身上的武功原也不是正经传下来的,虽是柳家的家学,却是封在盒子里多年不曾见世,可见封存的人也未曾看重。他得了这个盒子,练习全凭心意,也不见得就要拿他行侠仗义。
林昭阳叫他一个侠字他当不起,他只是个爱拿他捏著玩的表叔公。
柳西楼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这个岁数是在干什麽,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他找了张帕子出来包起地上的尘土。
法善在後头端著茶盏道。
“施主这是做什麽?”
柳西楼道。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流水无形,我便收这二分也好。”
法善小抽口气。
“矫情!”
柳西楼怀揣那包细土,施施然而去。
午後枝叶低垂,柳西楼房中的窗上映成碧色。後院与前面的佛堂大相径庭,只得一间半屋,窗下一个水缸夏日可养莲花。
柳西楼开窗,窗棱上一闪而过的黑影,还未转身已被一把小刀架在脖子上。
好快的身法,好高的武功。
“陈四。”
极低的声音,却让人无法忽略,脖子上的刀一缓,柳西楼手上的土便也没有扬出去。其实他没有料中是这样极端的行事,一般的贼人不会照面就取人性命,这样的高手习惯杀人,这是杀人的武功。
“你是什麽人?”
柳西楼缓缓转过身,那架他脖子的人仍在提防他出声。
壁角里的人在暗影里看不清面目,柳西楼却曝露在光中。他直觉那人怔住了,他不敢笑,微微侧过脸,无辜的侧颜可以让很多人失去敌意。那人静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声音却更听不出情绪了。
“你是什麽人?”
柳西楼答道。
“寄住在这里的考生。”
那人问。
“会武?”
柳西楼知道瞒不过。
“会一点,防防路盗。”
奇异的静默。
远方的马蹄声越响了,柳西楼倾听,如果是追辑这两个躲在他房中的人,如今到了山腰却不再进,是什麽道理?
“不用听了,救不了你。”
暗中人说。
有些负气的味道,倒显得年轻了。
柳西楼道。
“你怎麽知道?”
那人沈默,又道。
“我就是知道。”
柳西楼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外面又是一片静,几乎让人以为刚才惊动到他的人马都撤了,但微妙的寂静让他知道他们还暗藏著没有散去。
不知道林诗月和林昭阳怎麽样了。
他们走的是小路,又有林府撑腰,应该不妨。
暗中人还是静默,他是在等待援兵,还是在赌一个分晓?
柳西楼抬头看刚才制住他的人,平凡的相貌,平凡的身材,只眼神看他的时候变得古怪。
“柳施主~~”
法善在门外喊,在这危机四伏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王爷来了,请你过去说话~~~”
柳西楼挑挑眉。
王爷?
他感到身边人身体紧绷。
暗中人似乎也在决断。
“说……”
他终於道。
“说、你马上过去。”
明处的卫士急道。
“主公!”
暗中人声音低沈。
“无妨,他已经知道了……”
他在暗中唯一有些形状的眼睛很深很深,仔细盯了看,会觉得有些别人不会有的东西,像很深的潭水,吸引猎物沈沦。
柳西楼不动声色的打量著,习惯了屋中的光线後他渐渐能看出一点那人的形貌。
“你在看什麽?”
柳西楼没想掩饰,但也没想到他一定要戳穿。
以後他会想起这个人那时真是孩子气……什麽时候变得那麽沈得住气的?
“柳公子~~~~!”
法善原来没有走,又在催促。
暗中人好像皱了眉。
“你和崇清王……是什麽关系?他为什麽要来找你?”
柳西楼想了想说。
“男宠吧。”
持刀人吓一跳。
柳西楼笑。
“你们不就是那麽想的麽。”
他这一笑,仿若又把什麽解开了。
好像精气神里天生有什麽东西,比深沈的潭水更如天上的星。
那人忽而说。
“若是我要你跟我走……”
柳西楼答。
“办不到。”
持刀人又吓了一跳。
柳西楼呵呵笑,换了种声调。
“恕难从命……”
他慢慢移开持刀人後来只是意思意思摆在他身前的刀刃,往外走去。他知道背後的视线将一直盯著他,也许过会儿那小刀又会像刚才那样逼近他的咽喉,但他忽然觉得不会那样。
他开门出去,法善等在树下神色焦虑,见他出来松口气。
他一把拉住他。
“这麽久!我都想替你去了!!”
接著又作苦瓜脸。
“可惜人家要的不是我……”
柳西楼想著那双深潭般的眼睛,被他紧拉著往前院去。
叶子很绿,池塘边桃花开得盛,夭夭灼灼。
池塘边朱蠛斜著眼看他。
“皮破了。”
柳西楼摸摸脖子。
朱蠛哈哈笑。
“我就知道他喜欢你。”
柳西楼奇异。
“因为他没杀我?”
他又问。
“你到底是谁?”
朱蠛也奇异。
“你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这个京城里统共两个王爷,今上的弟弟成王还是个蒙童,这样的年纪只有先帝的四弟、今上的亲叔,那个在民间臭名昭著,传说中好色无度、草菅人命的崇清王朱蠛。
“白天看上去果然更好。”
这个人昨夜跑去山路上吹风,这时仍无倦色,以一双尾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