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闻言,玉堂春真是险些背了气。
他原想这次该是身首异处,可怎么也没想到这圣旨竟是宣他进宫。回不过神,只得愣在原地,这时,那太监笑了起来,拽着玉堂春的脑门一径嚷开。
「小子,发什么昏哪?没听明白?得,这是让你进宫瞧病呢。前世积德啊,你小子也不知修的什么福,那同庆爷在真龙天子面前拍了包的举荐你。怎么,你还不收拾收拾随我进宫,难不成好要八台大轿抬你去?」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收拾。」一时如梦如幻,分不清真伪,玉堂春慌脚忙手的从地下起身接过圣旨,待到收拾妥当就随着那太监出门去了。
等行到宫门口,溥旋早就在那恭候多时了。
见到玉堂春溥旋未语先笑,拉过了他的手才道:「如何?我给你找的门路大有来头吧。攀上了这个靠山,包管你想死也死不了。」
哭笑不得,玉堂春也唯有正色谢过。
此后,两人一番闲叙却并不进宫,待到天黑,才随了太监进宫。
原来宫里的规矩,夜里是不能有男人进宫的,只是,此番前来竟是隐秘之极,万不能落人口实。因此二人在宫门外候了一日,待天幕降下才得进宫。
一径入宫,玉堂春就谨慎留意,紧跟着溥旋不离半步。那溥旋倒是熟门熟路,边走边说,兴到浓处还伸手撂了玉堂春的老脸调笑一番。
也不敢回应,生怕给人瞧见,玉堂春只能任他上下其手却是口不能言。好不容易,绕廊转弯的行到一座殿门前,溥旋这才住了口。
慌忙顿住,玉堂春也顺手往那殿门一看,却见那门廊中央的匾额上书着三个大字「养心殿」。这时,玉堂春方知,天子近在眼前了。
他心中立时一片慌乱,是喜是忧,是兴是失倒无从得知了。
只是,宫院寥落,晨钟暮鼓,竟有些苍茫萧索之意。想来,这世间荣尊也不过如天上清月,高则高矣却是高处不胜寒啊!当下叹息,屏息静气,和着溥旋一同垂手而立。
片刻太监进殿喻上,不一会,又从内出来请了二人进去。忙整好衣冠,提了提诊包,就轻手轻脚的随了溥旋进去。
养心殿,位于干清宫的西侧,原不是皇帝起居之所,可自打雍正皇帝入住养心殿后,这里就成了清室历代皇帝起居问政之处了。
养心殿前殿是问政之处,后殿才是皇帝寝宫,他二人进的是后殿,从侧门得进后,那太监就不断在前小心嘱咐玉堂春要谨言慎行。铭记在心的不住点头,把个玉堂春唬得是大气都不敢出。
偷眼瞧了瞧他的脸色,溥旋却是悄声笑开了。不明缘由,玉堂春也斜眼看他,他二人此时原本是心意不通,可道不出为什么,溥旋的心里却觉得畅快无比,又些微触甜。
微微一笑,溥旋从后握住了玉堂春的手,慌忙一抖,玉堂春更加不明就里了,但未及他张口询问,就闻得里间一个和煦清柔的声音传出。
「老九么?到了就快些带人进来吧。」
一前一后的进殿,就听得溥旋唤了声皇上。慌忙跟下跪,玉堂春是大气也不敢出,更遑论细看天子尊颜了。
静候了一会,倒是天子率先发话:「老九,这位可就是你所说的那位医术高明的郎中?」
「回万岁爷,此人正是臣弟所说,那个名唤玉堂春的郎中。」溥旋答,先步起身,又偷偷踹了踹玉堂春的脚后跟。
没敢动静,玉堂春忍着痛,硬把那身子埋得更低,只在内心不住将溥旋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可巧,还没骂完,溥旋这眼下的天子祖宗又发话了。
「如此,那就先让他起来,赶紧去给珍主子瞧病吧。」
珍主子?玉堂春心里纳闷,心想,不是给这个真龙天子瞧病么?怎么临脚又换了戏台,这珍主子又是谁啊?一阵寻思,未及细想,玉堂春已经被溥旋足个从地上拎了起来。
他站立未稳,却又听得天子在一旁轻道:「有劳先生了。」
这一声客气,言语温柔,和煦谦恭竟不似天子之言。有些好奇,也赶忙回礼偷眼上瞧,这才将这位当朝的皇帝看了个仔细。
眼前的天子,倒没如戏文里演的那般身着黄袍,只穿了件溜边的暗绣青袍,戴了顶镶黄边的瓜皮小帽;身量不高,略显纤秀文弱;肤色苍白,面有病容,五官称得上秀丽,尤其是眉毛,淡若远山,又狭长飞扬,和煦之中包隐傲气。
不愧是帝王之相,唯有可憾是眼睛,凌厉温柔突兀混合,却在眼角下方生有一粒极浅极淡的泪痣。如此不祥之痣倒是令这张容颜异样生动与柔媚。
不敢再看,玉堂春忙低了头随着天子进了殿旁的侧屋。
那侧屋不大,却也干净整齐,烛光映照之下,隐约可识别靠墙的软榻上躺着一个女子。三人刚一进屋,那女子似乎闻得动静想要起身,不等她起身,光绪皇帝已先步上前扶住了她。
「珍儿,我给妳找了郎中啦。」
珍儿,这时玉堂春忽地明白过来了,敢情自己要瞧的这位女眷,正是那街头巷尾所言,独蒙圣宠的珍妃、珍主子。不敢怠慢,忙从包里摸出了丝线要上前诊脉。
光绪却摆手道:「朕素来不忌讳这个,你给朕除了丝线,仔细的把脉。」
听得此言,玉堂春也不敢不从,只好小心翼翼的将手搭到珍妃腕侧。一番推敲细诊之后,玉堂春才跪下喻上:「娘娘六脉沉伏,抽搐气闭,周身筋脉颤动,应是外伤所致。」
「那依你说该怎么治?」光绪急道。
玉堂春又垂首应答:「外敷内服,草民开两副药,一为外用,一为内服,只需静养调理,不出半月娘娘自可痊愈。」
「那你快写,孙玉贵取些纸墨来。」回头吩咐,光绪显然是有些焦灼焚心。
不无诧异,玉堂春接过了纸笔,跪在一侧开起了药方。
这时,却听那溥旋劝慰道:「皇上莫急,等这小子开了药方,臣弟就出宫抓药。」
闻得此言,玉堂春心内疑惑更深。
按理这宫内御医无数,哪一个不比自己医术高明,为何当今天子巴巴的从宫外请了自己这么个乡野郎中为爱妃诊治?这不是于理不合么?况且,行事又是如此隐秘,连用药都要从宫外找,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由头?
思忖到此,玉堂春倒是冷汗淋漓,心道:该死的王八羔子溥旋,哪里是给我找活路,这分明是推我到火坑么!
不由恼怒,回头瞪看溥旋,却见当今天子拉了溥旋的手泣道:「老九,唯今之际,朕唯有冀望于你,若是珍儿有事,这紫禁城虽大却再无可述之人。」
「皇上宽心,这老小子别的奴才不敢担保,但行医一道却放得下心。再说,采药一事由奴才在宫外操办,定会办得妥当小心,还望皇上勿焦勿躁。」
一席话说来,光绪未见宽心反倒更加忧虑。
他思这宫内耳目众多,此际又非同寻常,若找了自己的平日亲信,保不定不让那些奴才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