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不由一怔,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果然孔圣嘉拿出一枚药丸道:“你先服下这枚雪醴玉醪丸,可保性命无碍。”我惊疑不定,不敢去接。孔圣嘉冷笑道:“傻小子,本王若要杀你,还用得毒药不成?”我一想也是,昂然接过药丸,张口吞了下去。
孔圣嘉赞道:“果然见事明白,你们先退下罢,我和他有话要谈。”微一挥手,众侍女便退到十丈之外,不敢听我们说话。
孔圣嘉凝望天边落霞,缓缓道:“沈青眉母亲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对青眉的妈妈,除了知道她叫做“杨晴雪”之外,几乎一无所知,惘然道:“我只知道她的名讳叫做杨晴雪。”
孔圣嘉道:“你既然知道她的名字,还不知她来历么?”我心下一奇,为何知道名字便能知道她来历?茫然摇了摇头,孔圣嘉叹道:“杨晴雪,杨晴雪,太阳出来,自然雪便化尽,这名字取得可不吉利,也难怪她死的那么早。哼哼,她哥哥的名字就取得好得多了,要不怎么那么快便坐上明教教主的位置?”
我大惊道:“你是说……杨晴雪是……其实是阳晴雪?太阳的阳?是阳顶天的……的……”
孔圣嘉略有些惊异,道:“怎么你原来不知么?阳晴雪和阳顶天正是嫡亲的兄妹!”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虽听黎璇提过青眉妈妈的名讳,但只顺着一个“杨”字,想到终南山上那人去了,虽有无数揣测,却全然未想是自己想当然尔,将阳顶天之“阳”误认为杨过之“杨”,以至于全盘弄错。
“有什么奇怪?中土明教三圣女模仿总教之制,都是从勋臣故旧的女儿中选出……阳家向来是本教的中坚,父祖功勋卓著,阳顶天的妹子自然也就成了三圣女之首——火凤圣女。”
我见她言辞中确无杀意,也大胆插口道:“怎么明教本来有三个圣女么?我却是不知。”
孔圣嘉微微一笑:“不要说你不知,便是许多年轻的教中兄弟也不知,当年名动天下的三大圣女,两个都叛教出门,跟男人跑了,有什么光彩?教中的老兄弟,自然也不提这事了。”
“那三大圣女,除了孔雀、火凤,还有一个不知是谁?”我好奇道。
孔圣嘉拍了拍我肩膀,森然道:“年轻人,你老实听我说话便是,不要问那么多,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雀王,”我不知怎么也胆大起来,懒懒道,“我早就惹来杀身之祸了,也不知还能活多久,还顾忌那么多做什么?你既然要说,不如都告诉我好了。”
孔圣嘉微怒道:“小子当真不知死活!好罢,还有一个白鸟圣女,是前任衣教主的女儿,早已破门叛教,不知下落了,而衣教主也被她活活气死……你可满意了么?”
“那阳晴雪既然嫁了青鸾子,也算叛教了?”我略一思忖,问道。
“不错,本教圣女失贞,是极大的罪恶,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捉拿回来,当众处死,明正典刑。但阳顶天因为是自己妹子犯下戒条,表面上也说要大义灭亲,其实却处处滥用职权,包庇纵容。本王当年身为本教执法圣女,不能不管,终于追查到阳晴雪的下落,因为怕阳顶天阻挠,秘密带人去擒她归案,正好另外青鸾子另外被敌人引开,阳晴雪见无路可逃,只得畏罪自杀,此事也怪不得我。阳顶天却大发雷霆,说非要抓住害死他妹子的凶手,一命偿一命不可。本王也不得不暂且隐忍,谁料本教该当衰微,阳顶天如此倒行逆施,竟然做到了教主的位置!”孔圣嘉一边说,一边摇头慨叹。
我听她指斥本教教主,越说越是露骨,心下忐忑,不敢多言。孔圣嘉顿了顿又道:“阳顶天自从坐上教主之后,生怕别人旧事重提,自己权位不固,借故将教中当年主张惩办阳晴雪的老兄弟杀的杀,贬的贬,几年下来,没有剩下几个人。教中对阳晴雪之事也是噤若寒蝉,无人敢提。但阳晴雪之事,总是他最大的心病。阳顶天其实一直都知道他这个外甥女在昆仑派中,只是碍于妹子的丑事,不便去接回来。他和昆仑派白鹿子之间心照不宣,白鹿子不动这小公主一根汗毛,本教也不会提当年之事,对昆仑派也网开一面,但沈青眉却非终身守贞不可。”
“这却是为何?”我隐隐觉得已经接近问题的症结。
“你自是不知,这是从波斯总教传来的规矩,圣女若嫁人出教,即属重大背叛。但若其有女儿,且矢志守贞,亦可继承圣女之位,弥补其母之罪愆。”
“那阳顶天在青鸾子死后,为何不直接将青眉接回光明顶,封她做圣女?”我觉得不对。
“真是蠢材!”孔圣嘉不屑道,“世事哪有那么简单?沈青眉于昆仑派虽然是烫手的山芋,但也可谓奇货可居,白鹿子自然不会放她走。何况即使沈青眉能女继母职,当上圣女,阳晴雪的事抖出来终非光彩,阳顶天自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白鹿子也万万不敢将她嫁给旁人,惹来阳顶天之怒。此事的变数,就在于你招惹了沈青眉,白鹿子虽无让你和她成亲的意思,但利欲熏心,将计就计,做出一个订亲的骗局来引你上当,伺机要将朱武连环庄灭门,栽赃给本教,引中原武林群起而攻之,以从中渔翁得利。”她从范云白、李天垣那里知道一部分内情,刚才在天上又问了我许多,推断起来,居然丝丝入扣。
“然而白鹿子不知道,自己眼皮子底下尚有林有福其人的存在,得知此事,竟甘冒奇险,将沈青眉带出了三圣坳,从而十六年前的波澜再起——”
我心中一动,道:“不知那福伯……林有福究竟是何人 ?'…'”
“林有福是阳晴雪的亲信,对她一向忠心耿耿,他一直隐瞒武功,便是要潜伏在昆仑派中保护沈青眉。他以为沈青眉和你已经有了肌肤之亲,那么沈青眉回归本教的唯一一线机会也不复存在,在本教自非杀之不可,所以要带她逃走。对了,这人临终之际,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或者给你什么东西?”
我心下一跳,道:“没……没什么……福伯被昆仑派何太冲偷袭,死得很快……”当日福伯嘱托我警惕孔圣嘉,将青眉送到终南山活死人墓,那么终南山上那姓杨的自与孔圣嘉为敌,也是能救得青眉的一线生机,我便不愿说出来让孔圣嘉知道。但孔圣嘉极是精明,我稍一犹豫,已察觉有异,喝道:“还想隐瞒!阳晴雪的火凤令,林有福交了给你,是不是?”
我道:“什么火凤令?啊,难道是……”忽然想起那日福伯给我的那块红色凤鸟玉佩,恍然大悟。此时形格势禁,再也遮掩不过,只得从怀中掏了出来,递给孔圣嘉。
孔圣嘉将那玉佩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竟也从怀中掏出一块蓝色宝石,似为孔雀之形,两相比对,此时天色已黑,两块石头却都荧荧发光,一红一蓝,映照出上面的奇异花纹,确是大有来历之物。孔圣嘉点头道:“果然是火凤令!此物也假冒不来,林有福还给你什么了?”
我摇头道:“真没有了,他一直以为我和青眉有染,恨透了我,怎会给我什么?这块玉石,也是他死后我从他身上找出来的。”生怕孔圣嘉察觉其中有诈,又接着道:“孔前辈,你说这么多,总不会是讲故事那么简单罢?究竟想让我做些什么?你想让我和青眉……那个,让她做不成圣女,是不是?”说到后面,不禁语音发颤。
孔圣嘉微微一笑,道:“小子,你以为我是在害你么?你想想,倘若阳顶天知道此事,就算你没有破了沈青眉的贞节,你和她不清不楚这些日子,谣诼纷纷,他又岂会放过你?到时他一声令下,明教上下千万人,人人都要取你性命,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
“照前辈这般说,莫非我和青眉……那个成亲之后,阳顶天反而会放过我不成?”
孔圣嘉摇头道:“阳顶天自然更不会放过你,不过本王却会放你一马!你以为阳顶天还能做多久的教主?我要他死,他早就死了!”
我听她如此大言,自是不信,虽未明说,已显露在脸色上。孔圣嘉看出我心思,道:“小子,你以为阳顶天还有多威风么?不怕老实告诉你,阳顶天几个月前被少林三大高手围攻,受了内伤,眼下只剩半条命在,这几个月一直闭关,人都不怎么出来,教中实权大半也交到本王之手!本王要对付他,并不费力,只不过还欠一个由头而已。”
我心中不以为然:“你若不怕阳顶天,为何又怕他知道你逼死阳晴雪的事,非要杀黎璇灭口不可?”这话并未出口,孔圣嘉却也明白,补充道:“当然,如此大事千头万绪,并非一蹴可成,跟你这黄口小儿也说不明白。总之你听我吩咐,乖乖把沈青眉的身子破了,自有你的好处。待本王布置停当,更会巧妙安排,让五行旗的兄弟在玉龙镇上发现你们,到时带上光明顶去,就说拿住叛教余孽阳晴雪的女儿,已经私自和人姘居,请教主处置,非把他气得当场吐血不可。阳顶天若有半点庇护之意,本王便与各法王、散人、旗使当场发难,废了他的教主之位!”
黎璇虽然疯狂毒辣,但若说到为争权夺利不择手段,却较孔圣嘉差得远了。我听孔圣嘉说得狠毒,心下害怕,颤声道:“那他若不留情面,要依教规处死我们呢?”
孔圣嘉诡秘一笑,道:“倘若只是如此,倒也用不着你什么。我自还有事需要你助一臂之力:要知林有福跟了阳晴雪多年,知道他兄妹许多见不得人的事,现在虽然人死了,不过临死时有你在他身边,我到时吩咐给你一番说辞,你也不需懂,到时依我指示,在圣火堂中照着说出来就可以,自可宣示阳顶天诸般罪恶,阳顶天若要杀你灭口,也自有本王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