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致顿时恍然,这就是自己今晚心神不定的根由所在了。他并非多愁善感之人,但也不是心如铁石的莽夫。实际上从徐文瀚向他说起长秀公主赵妍的近况那一刻起。一个未嫁而先孕、含羞忍辱在清冷道观中默默等待的哀怨身影,如同大石一般压在他胸口,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不知她此刻是否已经睡下?她与肚里地孩子还好么?……既然来了,若是不进去看看,今晚又怎么能睡得着?
怎么说这都是一座道观,杨致不是个疯子。如果深更半夜敲门捶户的声称来见公主,整个长安城明天一早非炸了锅不可。寻了个僻静处栓了马,攀上一株枯树跃入高墙。寻常道姑道士晚上睡觉有谁还会请人看门?赵妍的住处应该并不难找,不是说梅妃遣了心腹侍卫暗中护卫么?有人彻夜把守的地方就是了。
杨致悄无声息的摸黑转了半晌,总算看到一处幽静小院几间房内还亮有灯火。刚一潜近小院,就从暗处闪出两个道士模样的身影,拔刀低喝道:“什么人?”
“是我。”大内侍卫在杨府轮番当值,早在近半年前便已成定例,认识杨致地人一抓一大把。杨致干脆大大方方的挺身站定。小声答道:“我是杨致。二位兄弟若是自越王宫中遣派至此,从前就应该见过面,不妨近前看个真切。”
两名乔装成道士地侍卫小心地近前几步。大惊道:“侯爷?没错。真地是侯爷!不是说您奉旨离京巡查去了么?怎地深夜到此……?”
杨致略一摆手。轻笑道:“公主可是住在这处院中么?辛苦二位兄弟带路吧!”
二人心道依您地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地女人没有?堂堂金枝玉叶地公主那是能随便祸害地吗?您弄大了公主地肚子不说。现在还狗胆包天地找到这儿来了。真可称得上是男人中地极品啊!
其中一人赔笑道:“这个……侯爷。梅妃娘娘严令小人等六名兄弟在此日夜轮流护卫。严禁任何人靠近。侯爷向来最是体恤兄弟们难处地。请您还是明日进宫问过娘娘。再来探望公主也不迟。”
杨致皱眉道:“任何人?难道连我也不许靠近?你们知道公主是我什么人吗?她是我老婆!我不但人一定要见。明日一早还必须带走。你们只管向娘娘照直回禀。要杀要剐也轮不到你们头上。一切由我担待就是。”
见二人尚在犹豫。掏出几张银票冷冷道:“要么拿了银票前面带路。要么我杀了你们自己去找。你们看着办吧!”
这位大爷的话已说得够直接的了,硬要拦他就是找死,既然拦他不住,又何必白白送死?二人也不敢去接他的银票。朝院内亮有灯火的房间遥遥一指,相视苦笑道:“侯爷,居中一间便是公主居住的静室,相邻一间住着服侍公主日常起居的侍婢,另两间是兄弟们轮值休憩之所。此刻夜色已过子时,公主想必早已安歇。不知侯爷是否需要小人去向公主先行通报?”
“请恕小人直言,侯爷夜访水云观探望公主还要将人带走,于奉命护卫的兄弟们而言,委实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小人必须即刻进宫禀报娘娘。”
杨致随手将银票塞到一人手上。失神地摇头道:“你们也是职责所在,你们认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不想闹得满城风雨。更不想让公主受到任何惊扰。你们去给两个侍婢和没有当值的几个兄弟打个招呼,让他们切莫声张。通报就免了,我自己先去看看再说。如果公主已经安歇,那我可以在门外等到天亮。”
凭心而论,梅妃母女在宫中素有贤名,平时待人温和宽厚。知晓此事的侍卫与太监侍婢,私底下都感叹公主命运堪怜。两名侍卫见杨致言语神色间不乏怜爱苦楚,不由暗自唏嘘,都不再多话,依言而行。
杨致轻手轻脚的走到赵妍所居静室门外,毫没来由的骤然一阵心慌意乱:至今为止,他与房中这个不得不令人心生怜惜的女人见面的次数板着手指头都数得清,心底的感受却极为微妙。托便宜小舅子越王的福,二人恋爱地过程省了个一干二净,几乎是眼睛一眨就直接即将为人父母了。
看起来两个原本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就这么戏剧性的联结在了一起,二人的命运就此终其一生都难以分开。将来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结果?又将如何面对赵妍?他真的不知道。
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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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接你
杨致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为人行事的标准,就是力求无愧于心。他说服自己接受赵妍的理由很简单,唯有责任二字,还真没去多想其他。他在离京之前让赵启转告赵妍的那句话,实际上是一个负责任的承诺,他没觉得是个什么了不起的负担。
而赵妍将要面对的压力,比杨致显然要大得多。所谓的皇家脸面,她在世人眼中的名节清誉,说穿了其实就是面子。
面子实在是个非常奇妙而可恶的玩意儿,提起来动辄千斤,放得下就只有四两。杨致眼里的面子只是一件华丽的装饰品,一旦对他正常生活的影响超出了可以容忍的范围,就会毫不犹豫的抛诸九霄云外。可赵妍受过这个年代最严格的正统教育,会像他一样不在乎吗?她能迈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吗?如果因为放不下面子而自行堕入一生的悲剧,那就太他妈不值了!
赵妍房中透出的桔黄色灯光,令杨致心头在这寒冷冬夜油然生出一股暖意。心下惴惴的刚想贴近门缝瞧一瞧动静,却隐隐听到屋里有人声。难道赵妍这么晚了还没睡?是不是还在与侍婢唠叨着什么,借以排遣漫漫长夜的清冷孤寂?
杨致蹑手蹑脚的踱到窗前,轻轻捅破了糊窗纸,睁大眼睛用心细看,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屋内烛光闪烁,陈设颇显简陋但洁净异常。乍一见到赵妍那张熟悉而又有点陌生的秀丽脸庞,令杨致一阵心悸。赵妍素面朝天,长发随意盘在脑后,裹着粗布道袍拥着被子,慵懒的斜躺在暖炕上,也看不出肚子到底隆起到了什么程度。
屋里除了赵妍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她目光中蓄满温柔,痴痴的盯着腹部,正在自言自语。
“方才外面好像有人在说话?一定是那几个多嘴的侍卫又在偷偷笑话你爹爹和妈妈了。只要有你陪着,妈妈就什么都不怕了。他们爱说什么便由他们说去吧。……你知道吗?妈妈第一次见到你爹爹,便感觉他可恶的笑意中,透着一股子好像对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气。……既让妈妈恨得直牙痒痒,后来不知怎么地又爱煞了那冤家。”
“你爹爹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有惊世之才,文韬武略俱是出类拔萃。为大夏立下了不世之功。可他又是个坏小子,……但也不算很坏,他还有点野,但又不是太野。不知你与玉儿妈妈肚里的孩子,将来哪一个会更像你爹爹一些?……快过年了,玉儿妈妈有两天没来了,想必是府中忙不过来吧?不知你爹爹如今身在何处?他会回长安过年么?你爹爹说过他不躲,他一定会来接我们的,妈妈愿意等他!没良心地冤家。你知道我和孩儿都在日夜牵挂着你么?”
杨致不由觉得鼻子发酸,差点儿没落下泪来:这哪儿还像是以前那个一脸傲岸、金枝玉叶的公主啊?都快熬成祥林嫂似的傻大姐了!如果再把她孤零零的扔在这儿受罪,自己还算是个人么?接她回去又怎么了?老子就不相信。将来皇帝与梅妃会死要面子跟他们自己的女儿过不去!
回身抓了两把雪擦了把脸醒了醒神,理了理衣襟上前敲门。赵妍恐怕做梦都想不到她日思夜想的男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想当然地以为是值夜的侍卫或侍婢,懒洋洋的道:“我已睡下了,不用你们伺候了。若没什么要紧事,你们也回去歇息吧。”
杨致深吸了一口气。应声答道:“是我。我是杨致。我接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