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看着那两个离开了,杨晓拂才又来问凌莫非:“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凌莫非低着头,像个失了声的哑巴。
“又给我犯倔!”杨晓拂简直生气,“不说话就什么都好了?你跟你表哥我也来这套!”
凌莫非听了杨晓拂的话,反而坐到了一边,更是闷着头不吭声。
“小非!”杨晓拂声音严厉。
凌莫非转头,望着窗外,不是平日里清冷飘逸的俊秀公子,而是个跟亲人赌气的小孩子。
“小非!”杨晓拂无奈,“你从小就跟着我,只我一个亲人,难道跟我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你们什么都不讲,我和陛下要怎么帮你们?现在这事闹成这样,你以为你们躲一时就行了?”
凌莫非是杨晓拂的表弟,这件事除了青麟皇室的人谁也不知道。外头的人都只道凌莫非从十四岁就被养在皇室之中,自小跟着公主和皇帝一起长大,应该是个孤儿,却没人知道具体的。实际上却是殷棠即位第二年,他做皇帝之后的第一次大比的新科状元杨晓拂与四公主殷橙大婚,才把自己唯一的亲人表弟凌莫非一起带进了宫。凌莫非的身世没人知道具体的,这一处宅院却本是凌莫非的家,如今已经荒成了这样。所以杨晓拂才知道,出了事想要找地方落脚的凌莫非一定会回来这里。
凌莫非听着杨晓拂的苦口婆心,半晌才说了一句:“具体我也不知。表哥,只要你们别信曲文章任何一句话就好。”
杨晓拂叹息着摇头:“那个戴着面具是谁?七驸马?干嘛遮遮掩掩的?”碧色的眼睛,黑色的马刀,高挑的身材,还与殷梅和凌莫非在一起,就算戴着面具遮盖了容貌,杨晓拂也自然会想起三子。
凌莫非又不言语,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不能说。
凌莫非不说,杨晓拂反而愣了:“难道不是?”这么一想,忙追问,“难道那真的是北狄人?”如果是真的,这事就大了。
凌莫非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也只能说:“他是我的朋友。最初被陷害的就是他。看他们的情况,应该是曲文章要害七殿下的时候他赶到了,把七殿下救了出来。我是后来接应他和七殿下的时候被曲文章认出来的。”
杨晓拂听了点头:“我自然是信你的,你交的朋友我也可以信他。曲文章是什么人,难道我心里没数?你的手……罢了,这笔账早晚要算。这一次闹大了,未必不会彻底清查了。”难得他这样温润如玉的君子也会有愤怒冷笑的时候,“不过你跟我交个底,那是不是北狄人?”
凌莫非想了想:“他确实有北狄血统。”也知道有些事情瞒不过,“也自幼长在北狄。然而到青麟已经很久了,也有心把青麟当做安身之地。”
“就这么简单?”杨晓拂觉得,自己的表弟在避重就轻。
“表哥,他信任我,这世上,知道他秘密的只有我一个人。”凌莫非傲然清冷,被藤蔓封闭的窗外透进的晨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出异样的白,“表哥,你觉得,我能说么?”
杨晓拂重重叹了口气,也没法再逼凌莫非,只能暂时妥协:“你照顾好七殿下,现在肯定是谁也回不去的,就先在这藏着吧。我先回去跟陛下说明你们的情况,晚上再来看你们,给你们带些吃的。你们也好好想想,这事到底要怎么说怎么解释。我晚上再来好好问你!” 凌莫非送走了杨晓拂再去找殷梅和黑衣人的时候,正听见客房里殷梅的叫唤。
“脱了!你给我脱!”
凌莫非一进去,就看见殷梅扒着黑衣人的衣裳,要给他脱了,尤其居然还是在解人腰带要扒裤子。
黑衣人紧护着,被逼到了角落里,却怎么也不肯给殷梅得手。
“怎么了?”凌莫非怔了一下。难道殷梅认出黑衣人是谁了?
殷梅一见着凌莫非,更加的气势汹汹,眨着俏丽的凤眼,指着黑衣人:“凌莫非你来得正好!你见过这样的么?伤成什么样了,却不肯脱了衣服包扎!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被看的?我都没说什么呢!”黑衣人腿上的伤最严重,地上滴滴答答的血都是他腿上流下来的。
凌莫非去望黑衣人,黑衣人浅碧的眼中满是求助,还不忘了从殷梅手里护住自己的衣服。凌莫非明白黑衣人的苦衷:“七殿下,你先休息吧。他的伤交给我。”
“那怎么行?”殷梅想也没想就出口,“你那左手根本没法用,怎么给人包扎?他后背也有伤呢,衣服都透了!整熬了一夜,真不知道他怎么熬下来的!”要是三子大概就要喊疼了吧?不对,殷梅突然想到,其实三子也不喊疼的,除了被她揪耳朵的时候。不过是稍微错神,手底下突然空了,还抓着的那人居然游鱼一样被他跑了,一下子就窜到了屋外。
浅碧色的眼睛眨了眨,居然有几分得意几分促狭。看着殷梅还要来捉人,急忙又跑得远了。
“你!你给我回来!”殷梅大叫,追出去却晚了,连影子都没找见。殷梅失落,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红,都是跟那人争执的时候蹭的那人的血。明明伤得不轻,血流了那么多都没处理过,怎么他还能有力气逃跑?
凌莫非仍是一副冷脸:“他走不了。七殿下先休息,我去找他。”见殷梅还要说话,又加了一句,“一定让他包扎伤口。”殷梅不自觉的对黑衣人的亲近,恐怕殷梅自己都没发觉,却一点不落的放在了凌莫非的心里。
殷梅有些沮丧,索性当真蒙头大睡,反正她也是真的累了困了。整折腾了一夜,要是平时她早呵欠连连了,才不会熬这么久。
黑衣人好不容易才逃了殷梅的手,把一声叹息藏在心里。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有空间看自己究竟伤得如何。身体的疼痛和胸口的闷痛毫不客气的找来,他忙摘了面具,在咳了几声之后,吐出一大口憋得发黑的血块。
“怎么伤成这样?”凌莫非皱了眉,看着脱了衣服露出青白色的皮肤的男人。其实身上的伤倒不算什么,凌莫非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内伤,“曲文章伤不了你。”
黑衣人回头,灰色的眼睛淡淡一笑:“他点了殿下的穴。”他并不是不会说话,只是怕声音被殷梅认出来。
“你用内劲替七殿下冲的穴?”凌莫非是何等聪明人,顿时明白了,“孤竹倾,你够狠。”孤竹倾内劲悍猛,与殷梅的阴柔不是同一路子。想在冲穴时不伤了殷梅,唯有自行压抑了,如此反而会因为内劲的逆反震伤自己。这种事殷梅不会想到,孤竹倾也不会给殷梅知道。
孤竹倾笑而不语,接过凌莫非丢来的白布伤药,挽起了裤腿,露出腿上的伤和脚踝上的金镯子:“殿下还是这么任性,真让人吃不消。你多看着她点,别让她胡来。”
“你自己怎么不看着她?”凌莫非坐在一边,那只金镯炫着明晃晃的光。
孤竹倾沉默了一下,又淡然笑了:“殿下并不要我。”
凌莫非却不这样认为,他倒觉得只是殷梅自己暂时还没理清而已。可是他没法多说什么,只能转了话题:“到底怎么回事?”
孤竹倾不语,似乎只是在专心的包扎自己的伤。
“你跟我也装哑巴?”凌莫非冷笑,嘲讽着,“这事闹大了,护好了七殿下,能让她安全回宫就好。我们两个可是没得跑了。你想好了么?是准备亡命天涯还是等着秋后问斩?”
孤竹倾一下子笑出来:“我要是说不好意思连累了你,怕你不高兴。”
“你敢说这话,我先把你喉咙刺穿。”凌莫非少见的与人抬着杠,眼中隐隐也有笑意。他身边从来没有平等相交又年龄相仿的朋友,孤竹倾是第一个,也让他露出与平日不同的一面。
孤竹倾有些疲惫的靠在墙上,半合了眼:“曲文章要害殿下。”
“事情经过?”凌莫非问。他不信曲文章就敢明目张胆的伤害殷梅,恐怕里面还有不足为人道的东西。可是别人不能说,难道对他也不能说?
孤竹倾只是摇头,真的不能说。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