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凌少飞皱起眉,“所以呢?”
“我不知道皇陵里有什么能让皇帝哥哥和皇伯伯不惜父子情分,如此大费周章,一个硬要进去,一个非要阻止。我父皇都已经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我想知道。”
注意到凌少樱提到宣帝之死时的深沉刺痛,凌少飞努力地抚平长眉,“那你现在知道了?”
“跟我母后有关吗?”
“何以见得?”
凌少樱不解地看着凌少飞,抓紧了手里的被子。“父皇的陵寝里,没有为母后留下棺椁。这是整个皇陵最奇 怪{炫;书;网}的地方。你们都跟我说,我父皇母后是最恩爱的帝后,那父皇怎么会舍得母后孤身在外不入祖陵?我想,这大概就是你不想让人知道,但是皇伯伯想知道的事情吧。皇帝哥哥,你告诉我,我母后,她到底怎么了?”
少女的神色坚决果敢,夹杂着说不清楚的紧张,与平日里嬉笑的模样截然不同。
凌少飞微微笑开。
小樱一直都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比起她明睿的父亲也不甚逊色。给她皇陵密道图,告诉她一系列失窃案的缘由,让她回洛阳,甚至偏袒着让她去祭陵,明着都是为她大开皇陵之门,实则是想向所有人表明皇陵没有任何真正有意义的事务值得探究。但是小樱偏偏就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都是在掩饰,只因为不想让任何人进到皇陵里面去。
她甚至知道,凌少舒夺取皇陵密钥,背后指使之人是太上皇。
“不过,你又如何知道是太上皇?”
“蓝说的。”凌少樱很明快地眨了一下眼。
“小蓝?”那个喷嚏世子?有那么天真善良吗?
凌少樱涩涩地笑一笑,低眉敛容,身子缩得更紧,“我有问蓝为什么要设计林晓寂,蓝只说了四个字,圣意难违。我有想过是皇帝哥哥,可是想想,蓝是皇帝哥哥特意挑给我的,怎么会无由用这种方式来试探他的忠诚?你不会想我跟平风阁在现在这种形势下发生冲突的。如果不是你,那就是皇伯伯了。我从小就知道,他不想我进宫。”
那个风姿华贵又似虚无的男人,就算是再温柔地笑也让人觉得遥不可及,总显着几分凉薄。
凌少樱幼时随着萧苍苍到过洛阳,恰赶上皇帝祭天,小小的身子躲在大大的华盖后面,偷偷地远远地瞧着那些她要叫做皇叔皇伯的人。萧苍苍一个一个指着说,这个是九皇叔,那个是五皇伯,点到那个最好看的人时,却是明显地皱起了眉头,冷声哼道,那个是太上皇,你的三皇伯。她就顺着看过去,仔仔细细地盯着那人瞧,瞧得眼都痴了,呢喃了句,他真好看。
那么明丽的天色,披在他身上就像一层淡染的光晕。无视他人而隐隐流露的沉疴,将一点忧色提上眉梢,连眼角都散了阴色的迷离。也曾是天下无双的君王,彼时却只是心事肆意的孤寂之人,不似油尽之形,已有灯枯之意。
那时年幼,看不懂他的沉寂,只看得懂他的好看——是,他真好看,好看的让她忘了,他就是弑杀她父亲的人。
只是,当那人不经意看到她的时候,微微眯起了眼睛,虚无的忧色生出凌厉的杀意,眸光骇人,吓得她几乎要不支倒地。是萧苍苍眼疾手快地抱起她,带她匆匆离去,护她一时安宁。
小少樱那时才真正意识到,她是一个没了父皇的公主。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那弑君夺位的人——你是权势熏心,手刃血亲的罪人。
凌少飞伸手摸摸凌少樱的肩,安静地坐到床沿上,轻轻地在她发丝上印下一枚满是疼爱的亲吻。
“朕喜 欢'炫。书。网'你,朕要你进宫。有朕在,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
凌少樱低下头,抽抽鼻子,埋头躲进凌少飞怀里。一时无言。
半晌,凌少樱娇俏地呢喃,有些撒娇的调子,“皇帝哥哥,你都对我这么好了,那可不可以稍微的,那么更好一点?”
“哎?”凌少飞淡眉上挑,狭长的美目张得有些搞笑,“朕对你还不够好么?莫非是要朕册封你做太子,嗯?如果是这样,朕倒是乐意之至!朕想归隐山林抱得美人归很久了呢!”
“美人?皇帝哥哥都有皇嫂了,还要抱谁呀?”凌少樱闪着水亮晶灿的眸子,清光粼粼,“天下还有美人么?唔,我家苍苍姐就是天下第一美人,还有皇帝哥哥你也是个大美人,最好的男人女人都这样了,那还有什么样的人值得你肖想啊?”
凌少飞莞尔一笑,优雅华美,明若骄阳,皎如满月,修长有力的手弹上凌少樱的脑袋,眸色精明,“等你知道了,你就是天下第一人了。到时候,朕恐怕可是要借你之力方可采撷得美人芳心呢!呵呵!”
“皇帝哥哥——”凌少樱嘟起嘴,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天真可爱。
凌少飞笑着摇摇头,“朕可不能告诉你,除非你愿意接受太子册封——你要什么?”
凌少樱吐出舌头,又咬着缩回去,眉眼上挑,嘻嘻一笑,“皇帝哥哥你猜!”
凌少飞笑得莞尔。
走出东宫,抬头看看天,风雨过后的天色纯净明亮,明月楼高,纤云如飞。
凌少飞抚上心口,低头轻然而笑,掌下温热的跳动平静沉稳,波澜不惊。
天下还有美人么?最好的男人女人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样的人值得肖想——小樱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盈盈的水眸轻染了无暇的情思,心里必然是想着一个人的。
他也想着一个。那个人,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青丝如黛,随意飘散。眉眼风流,如画难画。唇红齿白,艳丽娇媚。高挑修长,玲珑有致。白锦作衣,红裳披纱,风神昳丽,清之又妖。真正的美人,如同苏东坡的西子湖,淡妆浓抹总相宜,遑论晴光,不语烟雨,风起涟漪,潋滟荡漾。
“小苍——”
嫣然一笑,虽是轻淡,甚至还带着几分不屑,怎奈月下美人,总是让人情不自禁地惊心动魄。
伸手去抓,原本清晰的影像在美丽女子的笑靥中悠悠消失。
凌少飞自嘲地一笑,有些苦涩。怎么忽然就想起她了呢?明明是想压下,明明是想放着,明明是想放下一切之后再去寻她,可如今这是怎么了?怎么,压制不下冲动,好想去找她?好想抱着她,如同从来不曾受过伤,如同岁月依旧,如同彼此还是当时年幼。
原来,爱她已然这么深,这么沉重。
第二天,凌少樱在睡梦中被公公嬷嬷从床上温柔地磨下来,更衣洗漱之后,连早膳都没让吃,直接推着去上朝。路上,心中愤懑的小公主娇嗲着一张惨兮兮的小脸,用着让人心生愧疚甚至自觉罪恶的可怜眼神,死死地盯着郑公公,欲哭不哭地质问,那根本没去骊山的无良皇帝呢?为什么正主儿明明还在,却要谎报行踪,害她去跟那群聒噪的老男人周旋天下鸡毛蒜皮?她不要啊——
郑公公摆着一张百毒不侵的笑脸,软绵绵地吸收了有形无形有声无声的各种攻击。
早朝的时候,扫过所有人的脸,小公主很有兴趣地发现原来她家的皇叔皇伯皇兄皇弟一个比一个英俊潇洒风姿不凡,连带着那些原本不怎么样的朝臣也文有气质武有威仪,真是养眼的很。于是乎,她觉得如果把每天的早朝想象成美青年美中年美老年鉴赏品析会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反而还有那么点美好的感觉。
下了早朝,正要逃回东宫,却刚跑出金銮殿就被人截住了。而大剌剌地拦截小公主的不是别人,正是某位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实际上还真的很神出鬼没的皇帝兄。
凌少樱刚要倾吐满天满地的控诉咒怨,凌少飞就拉住了她的手,扬唇一笑,春意乍暖,无声地将妹子的不满消除殆尽。如果凌少樱肯承认的话,其实她对美色的抵抗力实在是低之又低,有时候甚至很让人不齿。不过幸好,被冠世美人环绕着长大的人,对美色的要求总是比一般人要高得多得多,再怎么也不至于会做个牡丹花下鬼。
天下最美的男人之一,皇帝凌少飞,笑得春暖花开,卖弄着自己天生的本钱——如果对象不是他亲亲小堂妹的话,不论是从效果上来说还是从形象上来说,都可能会更好一点。
“朕带你去个地方!走!”
“——”小公主歪歪嘴,有些不屑地看着一向都神经兮兮的皇帝陛下,“皇帝哥哥,如果你没忘记的话,你的臣子每天会丢多少奏折到我身上,打算把我压死。”
凌少飞不以为然地一笑,拉着妹子的手没有放开,“压不死你,朕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走吧,朕可是过时不候的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凌少樱抬起眉盯着凌少飞,抿紧唇不答话,就那么死盯着,眼睛一眨不眨。
一把年纪了还卖乖的皇帝陛下嘿嘿一笑,逗宠物似的摸摸小公主的头,琉璃似的眼睛流光溢彩,“自然是朕在把握时机——小樱啊,朕带你去的地方可是有个大大的大美人在逗鸟遛狗等女儿哟——换了别人朕还不带他去哩!你要是不去那就算了,朕不喜 欢'炫。书。网'勉强人。”
“我去!”凌少樱立马笑逐颜开,扑上去抓住凌少飞的一条手臂,漂亮的眸子溢满兴然,“皇帝哥哥你去哪里我都跟着,只要是你,就算是上天下地也丝毫没问题!小樱誓死追随皇帝哥哥你!”其口吻之坚定,犹如磐石落地,泰山侧立。
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