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2 / 2)

再不走,等她妈挪着魁梧庞大的身体一屁股在我身边坐下来就麻烦了,这两年我听她的教诲听得怕了,而且我一直很困惑:一个女人老来怎么可以胖壮、膨胀得如此之魁梧而庞大(简直像河马似的)?

第四章 过年(9)

但是,我不能说真话,真话往往伤人,当下,我只是抱歉地笑笑,“噢,我还得到一个同事那里去弯一弯,有一个酒广告,说是要拿动画片做背景,一张卡十块钱,我想跟他分一点拿回去画。”

“哟……”文美妈终于逼近,半吃惊半调侃地笑问:“干吗这么巴结子啊,蔷薇?春节了还这么卖力地赚外快?你爸好歹也是一个银行干部,银行系统那么有钱,听说光年终分红的钱,局级干部恐怕就七八万了,难不成以后还要你自己攒嫁妆啊?”

我干笑笑,“反正这几天没事,闲着也是闲着。”一边赶紧去拾自己的羊绒大衣,我最怕别人跟我谈我家里的事(耳不听为净)。

“那你带一点青鱼丸子回去吧,是文美爸自己做的,挺新鲜的。”文美妈又说,“国维,给蔷薇带点鱼丸子回去。”

“噢——”国维赶紧遵命地站起来。

又叨扰了一会,我终于告辞出来。

走到外面,我才松了一口气,寒风一吹,自己又有点吃惊:为什么这么害怕文美的母亲?我到底是怕她那个人(看到老胖不堪的女人,作为年轻的小女人,总觉得有种压迫与绝望感)还是怕她那一套老生常谈琐碎逼人的妈妈经话题?而且,像这种女同学的母亲,婆婆妈妈的听上去似劝你好,其实未必就真的菩萨心肠,真要是有朝一日我嫁得什么才貌双全的阔佬做少奶奶,她心底不嫉妒才怪呢,肯定会想:咦,凭什么呀?她也不比我女儿漂亮人才到哪儿去呀?

我自己刚才不是也有点想不通文美是怎么捡到国维的?眼观鼻,鼻观心,世上恐怕再没有比女人的心更微妙与复杂矛盾的了。

回家的途中,我打车弯到陕西北路一个动画小作坊拿了一百张卡(是小杨打电话来主动分给我的)回来,是一个以清明上河图为背景的白酒广告。

晚饭,我自己做炒面吃:方便面(康师傅)拆包开水滚沸后捞起、凉开水冲一下待用,荠菜(切细)、火腿(切丁)、葱花(切末),一起下锅煸至熟香,再将方便面下锅,配各种调料翻炒两分钟,起锅装盘,浇一点番茄酱,随后又拿剩下的荠菜煮了一碗自文美家带回来的鱼丸汤。

饭后,无聊,开了电脑,上网挂了一会儿,QQ聊天室里无非还是那帮吃饱了饭没事干到处调情消磨时间的阿猫阿狗,乏善可陈,没劲,下线。

今时今日,从调情到偷情到滥情,中间只隔着一根电话线(一根宽带)的距离,“如果我不是在床上与陌生人偷情,就是在网上与陌生人调情”,网络最大的“功德”,或许就是开发了人类前所未有的偷情与马不停蹄地寻找新鲜怀抱的潜能。

如果我也觉得寂寞难耐,或许可以去找找柳果庆?跟着他倒是可以去一些上台面的地方消遣消遣,问题是:之后呢?这年头,谁会吃饱了饭没事做白白带一个小女人出去吃喝玩乐?总是要有代价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说来说去,还是躲在家里最安全。

可是,漫漫长夜,到底有些难挨。

难挨归难挨,后来,我还是早早地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听见床头的电话铃响了又响,黑暗中,我迷迷糊糊地摸到电话筒,“喂……?”我问。

“喂?……陈蔷薇吗?”电话彼端传来一把热情洋溢的男中音,“新年快乐!我是陆峻。”普通话标准得像《新闻联播》里的罗京。

我怔了怔,迟钝地说:“噢,你好……”一边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啊喂……我是陆峻……听得出来吗?”

我拉一拉被头,“嗯,我知道你是陆峻……”此人算是我的初恋男友,现在Y州安居乐业,我与他分手已经三四年了,半夜深更的,他找我有什么事?

“你已经睡觉了?”

“嗯……”

“哟,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我揉一揉惺忪的眼睛,尽量客气敷衍地说:“没关系的……”嘴上尽管客套着,其实心里未尝不后悔睡前忘了拔电话线,有时半夜吵醒了就很难再睡了。

“回家过的年?好久不联系了,怎么样?还好吗?”陆峻的声音听上去洋溢着一种饱满飞扬的快乐气,像充足了气的氢气球。

“噢,我还好……”我淡淡的,为什么半夜了他还这么兴奋?

“怎么样,还在那家台湾公司画动画?还在愚园路住?还是一个人?”他连珠炮似地问道。

“是的,还在画动画,还在愚园路住,还是一个人。”我淡淡地简明扼要地一一答复他(像答记者问),想了想,觉得似乎有必要礼尚往来一下,于是问:“怎么样,你好吗?还在报社?”陆是Y州日报社最年轻的副总编,算是个文人。

“嗯,我还好,还在报社,年前我打过你手机,可是你关机,大年初一下午我打过一次电话到你家,是你爸接的,怎么,他后来没跟你说起过吗?”

第四章 过年(10)

“噢,过年电话多,他大概忘记了……”我含糊其辞的(我父亲都快不记得我了,哪里还记得他),一边拿手掩住嘴打了一个哈欠,然后问:“这么晚还没睡?没什么事吧?”他与我还能有什么事?

“哦,也没什么事,就是问候问候你。”

“噢,谢谢。”我客气的,心里很怀疑:就这么简单?听他那喜孜孜的口气,好像又不大像。

果然,他迟疑了一下,仿佛“忽然”想起来了似地说:“哦,对了,我有儿子了,我老婆上个月生了一个儿子。”

原来如此,报喜来了,我心底下一震,黑暗中嘴巴张成一个O字,这个人深更半夜的打电话来,千回百转兜来绕去的原来就是要告诉我他有儿子了?可是,我与他分手已经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他有儿子关我什么事?

有儿子很了不起吗?这么喜孜孜的,恨不得拿个喇叭好路人皆知似的。

“上个月腊月初四生的,胖得很,生下来七斤半,又白又胖,大个儿,看上去以后要比我个子大,名字还没取呢,算命的按五行算下来,我儿子缺土,得起个带土的名字,喂……喂……你在听吗?”

“嗯,在听,我知道了,你有儿子了,上个月初四生的,得起个带土的名字,恭喜你啊,都做爸爸了。”我不无虚伪地祝贺他,言毕,又觉得似乎有点潦草欠诚意,于是又补充问:“那么,像你还是像你老婆,你儿子?”

“噢,像我老婆,一看就是她生的,好像只有嘴巴有一点点像我,是应该这样的,儿子像娘,女儿像爹。”他津津乐道的。

“噢,是吗?——”我又打了一个哈欠,打到一半,陡地想起来,“怎么,你老婆不在家吗?”世界上不怕老婆的男人都死光了,恐怕亦轮不到他陆某人。

“噢,她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怎么,你困了?那好,不跟你多说了,本来还想请你吃饭的呢,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回上海了。”

“有点事,所以就早回来了。”我含糊而客气地敷衍他,“几时你来上海出差,我请你吃饭。”

“嗯,行,那你睡觉吧……再见?……”陆峻说,可是,口气听上去却有些迟迟疑疑意犹未尽似的。

“好的,再见——”我说,说完即爽快地挂了电话,“喀嗒”一声,切断了他的意犹未尽。

拥着棉被,我坐在床上,好一阵发呆。

一转眼,初恋男友都抱儿子了,真是惆怅旧欢如梦。

我轻轻叹了口气,摸到床头柜上的香烟与火柴,摸索着点燃一枝烟,黑暗中,缓缓地吸着,半晌,一粒橙红色的烟灰落花一样的落在手背上,我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扯了扯棉被的边,也不知道是夜里几点了,只觉得眼前的黑暗特别的黑、沉、厚,密密匝匝牢不可破,可是,诸多往事却闪着细碎凛冽的光芒,一路摸索着,刀刃一般地割了上来……

初恋总是最刻骨铭心(包括眼泪与甜蜜)的。

可是,我与陆峻的故事,说来话长,不说也罢,反正,说千道万,一段恋情没有开花结果,不是缘分不够就是爱不够。

相爱容易,相处难,结婚更难。

可是,为什么偏偏有的人运气又这么好,如此早婚早子,一早即过上了(至少貌似)幸福的平凡庸常的生活?

我呢?

?

最新小说: 丁一蓝文集 独向一隅文集 邓岚心文集 弄哭那个小呆子 不能出卖小猫咪 竹马总想扑倒我 苏苏修炼法则 丹房主人文集 戴高山文集 冬日小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