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2 / 2)

“什么,国庆节就……”我很诧异的,一边瞄瞄她的肚子,“那不是应该三四个月了吗?你到现在才知道?”她穿着一件土黄兮兮的中长羽绒服,肩膀上一只黑色的小坤包,身子似乎看不出来什么异样,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怀孕,她的脸色有些发青,看上去有些憔悴,但是嘴巴涂着口红,口红的颜色太红了,一张嘴血盆大口似的,看上去突兀得很,不知道为什么,文美有时候会给人一种邋里邋蹋的印象,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是,她妈一向宠她,很舍得打扮她,班里女生属她的衣服最多,可她却好像总似穿不出样子来。

第三章 芸芸众生(4)

“我有时候有点闭经的,又因为一直吃避孕药的,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拖到这个月还没来,昨天才去医院查了一下,唉……”她满脸愁容的,叹了一口气,转动了一下手里的康乃馨,“我是真的不想要。”

“国维怎么说?”

“他要我生下来呀,他们家里,从他奶奶到他妈妈、他姐姐都一直烧香拜佛的,说是不能杀生的,而且三四个月了,小孩子已经成形了,手脚都长齐了,唉,我心里烦死了,我爸妈还不知道呢,知道了肯定又要啰哩啰嗦的了。”

我同情地看看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文美父母以前一直都不大同意她跟国维在一起(因为嫌他一不是上海人、二不是有钱人),后来见他们一起租房子同居(为了省房租)久了木已成舟,又生怕自己女儿吃了亏,也就只能半推半就地让他们置房结婚了,按揭房,首付由两家父母出资,贷款由他们小夫妻两个承担,房子写的是文美的名字。

文美也沉默下来,没再响,微眯着眼,满脸愁云地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

暮色渐渐暗了下来,街灯次第亮了。

华灯初上,满世界铺天盖地闪烁不止的霓虹灯,人潮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这是南京路百乐门,上海滩曾经最最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乐土,现在还是一样的繁华与热闹着,可是,我与文美似乎只是比肩站在路边隔着一层暮色瞧着眼前的繁华与热闹,走不进它的芯子里去。

忽然,一阵不明方向的寒风没头没脸地扑了过来,我不由地缩了缩脖子,打了一个冷颤,抬眼看看文美,“别站在这里说了,风大,找地方吃饭吧,想吃什么?”

文美看看我,犹豫了一下,说:“唐可德也来了。”

我恁地一愕,瞪住她,“他来干吗?”文美是知道唐可德一直盯在我后面的,但是她不知道他跟陈薇的事。

“哎呀,你别动不动就拉下脸呀,他进电视台了。”

我又是一愕,“什么,他进电视台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说他打过电话给你的,还没来得及说两句你劈头兜脸地骂了他一顿就把电话摔了,蔷薇,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是脾气坏,动不动就摔人电话。”

“什么,我脾气坏?还不是他自找的?你去问问他我为什么摔他电话?”我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文美息事宁人地看看我,“算了,他这两年一边工作一边读书,也挺不容易的。”

“他不容易,难道我就容易吗?他电话打到我公司胡说八道的干什么?”

文美看看我,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又咽了回去,抬头朝马路对面的天天旺与避风塘看了看,彼处店门口高悬着的两只大红灯笼正在风里悠悠地左右晃荡着。

我看看那灯笼,又看看文美,叹一口气,“好吧,就算我脾气坏,他人呢?”

“到天天旺去排队等位置去了。”文美拿下巴指了指马路对面,“百乐门上面今天没台子,有人包了餐厅办寿宴,所以他先去对面火锅店占位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见他,我就跟你另外找地方。”

我迟疑了一下,“算了,他人来都来了,我跟他也没仇没恨的,一起吃顿饭而已,走吧。”

于是,我们过马路,入天天旺。

穿着一件麻袋一样空阔的红旗袍的迎宾女孩子把我们带上二楼,推开火锅厅的玻璃转门,混杂着麻辣与罂粟香的热空气立即没头没脸地扑了上来,我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了一下,忍不住咽了一下喉,脚步却迟疑起来,因为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唐可德。

“他在那边——”文美指一指里面西角靠窗的方向,一边又碰碰我的胳膊,“哎,你别老冷着一张脸呀。”

我没响,一抬头,一眼即远远地瞄见了唐可德,他坐在西角落里的一张台子边,还是那张英俊的面孔,嘴上叼着香烟,虚眯着眼,镇静地朝门口望着,一副四平八稳气定神闲的派头,他大概看见了我远远地看见了他,马上瞪大了两只眼睛,两道粗黑的眉毛惊喜地向上挑了一挑,仿佛是先偷偷跟我打一个别有意味的招呼。

我木着脸,跟在文美后面踱过去。

他装模作样地客气地站起来,“你好,陈蔷薇,好久不见,请坐。”一边殷勤地替我与文美拉椅子,见我开始脱大衣,马上叫服务员拿衣服罩子来。

都是老熟人,不必多寒暄,坐下来就点菜,点好一桌子菜,唐可德手脚不停地布置碟筷、和调料、倒饮料,锅底开了,又手脚不停地涮好了羊肉往我与文美面前的碟子里送,一张台子,就属他一个人生了几双手似的,一身的八面玲珑都快溢出了,难免有点夸张。

我忍不住冷眼看看他,心里想:呵,大概在名女人身边嘘寒问暖地伺候惯了,到底不一样了。

第三章 芸芸众生(5)

不仅是表面伺候女人的功夫不一样了,他的衣着亦更讲究更光鲜了,脱了大衣,连里面的羊绒衫都是鳄鱼的牌子,举手投足间的底气亦不一样了,简而言之,他似越来越自信神气了。

文美举起汽水杯子说:“来,唐可德,祝贺你,你终于成功了。”

我也跟着举起杯子,“唐可德,祝贺你。”

“谢谢。”唐可德举起满满一杯啤酒,豪爽地一口灌下去,放下杯子,感叹:“唉,一晃就两三年过去了,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是怎么挨过来的。”

“你总算苦尽甘来了。”文美安慰他。

“唉,不说了,不说了……”唐可德摇摇头,一脸的感慨,自己给自己倒满一杯啤酒,一仰脖子,又灌下去大半杯,然后抬起头,痴痴地望着我。

我给他看得不自在起来,抓着筷子,狠狠地挖了他一眼,就差摔杯子打碗了。

他这才大梦初醒似地眨眨眼,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夹了一只竹筒虾,捺进锅子里烫了一烫,送到我面前,“来,吃点虾,虾含磷,补脑的。”

我手上的虾才剥好壳,他筷子上的涮羊肉又送来了,“来,吃点羊肉。”

我忍不住皱一皱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让别人自己吃,好不好?”

他委屈似地看看我,“怎么啦?嫌我的筷子脏吗?没看见我用的是筷子头吗?”

我不响,不再理他,埋头自吃,可是,看我捏着筷子满锅子挑蘑菇吃,他马上又朝服务生吆喝起来:“小甲(姐)——十三号再来一盆蘑菇——”一口地道的上海话。

我忍不住抬头瞟了他一眼,他马上朝我讨好地挑一挑眉。

文美抬头看看唐可德,又看看我,若有所思的,脸上虽然挂着一点笑的意思,眼睛却有点冷冷的(冷眼旁观),她吃得很沉默。

终于,中途,文美上洗手间。

我看看唐可德,“奉告你一个真理,千万不要当着A女的面大张旗鼓地讨好B女而冷落A女,太露骨了,A女会恨你的。”我拿下巴指指文美的座位,“文美不高兴了。”

他诧异地瞪眼看看我:“不会吧?你这人太神经过敏了吧?”

我冷笑,“哼,我神经过敏?你没见她都不怎么说话了吗?你不要蠢得令我跟女友坐在一起吃饭都别扭好不好?”

“可是……她这不是都已经结婚了吗?”

“结了婚也还是女人,是女人就会吃醋,嫉妒是女人的天性,何况她也是你的朋友,你不应该太冷落了她。”看他还是那副张嘴瞪眼的蠢相,我忍不住刻薄起来,“喂,原来除了拍马屁,你也就这么点智商啊?也亏你那个奶娘把你当个宝贝似的。”

他一听,面孔马上变了色,整个人挨了一棒子似的一下子蔫了下去,负责抽烟的那只手撑在下巴颏上,半枝烟含在嘴角,眼皮耷拉着,沮丧地看着桌子中央咕嘟咕嘟翻滚着的红白锅底。

我一边吃着一只蘑菇,一边瞥瞥他,忽然又有点良心发现地觉得自己未免太刻薄了,于是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过啤酒,给他倒满一杯,再往自己喝空了的汽水杯子里倒满一杯,端起来,“喂,唐可德——”

唐可德沮丧地抬起头来。

我扬一扬手里的杯子,尽量温柔地冲他笑一笑,一半揶揄一半真诚地说:“来,祝贺你——终于咸鱼翻身了。”说着,自己先一饮而尽。

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这张嘴,唉,真拿你没办法……”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抬头,似痴似怨地看看我,半晌,自嘲地笑笑,“可是,见了鬼了,我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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