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年糕有点咸,青菜还似生的,我忍不住抱怨:“为什么这家的炒年糕越来越不好吃了?八块,连一口汤都不送,真黑心。”
小乐开导我:“哎呀,现在做生意的有几个不黑心的?小蒋抽屉里有紫菜包,可以拿开水冲汤,你要不要?”
“什么,小蒋还带了紫菜包来上班?她可真会生活。”我诧异的。
“嗯,里面有盐有干葱花,开水冲一下,挺鲜的,你要不要?”
我犹豫着,“那还要拿杯子冲,算了,还要洗杯子,烦死了。”
“喂,你没这么懒吧?”
我拨了一块年糕,恹恹地嚼着,“我今天累,不想动。”
小乐抬头瞄了瞄我,“你怎么啦?无精打采的?”
“夜里没睡好。”
“干吗去了?”
我的面颊倏地一热,心虚地说:“没干吗……天寒地冻的,能干吗?”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是吗?”我心虚地摸摸自己的脸,想了想,说:“前两天我养的那条金鱼死了。”
“天冷,冻死的?”
我摇摇头,“不知道,那天夜里空调一直开着的,早上起来就忽然死了,这两天我心里挺难过的。”
小乐不以为然地笑笑,“死了一条金鱼你也要难过,再去买一条不就是了嘛。”
“我那一条是名贵的日本长尾鹤顶红,很难再买到的。”
“什么,金鱼不是咱们中国的特色吗?怎么日本也会有名贵的品种?”
“可能是因为日本国的佛教也很发达吧。”
小乐一边用筷子拨着炒面,一边不解地看看我,“金鱼跟佛教有什么关系?”
“一般佛教发达的地方,金鱼就多。”
“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咱们中国的金鱼是唐朝的时候从佛教的一种金色的放生鲫鱼慢慢衍生而成的。”
“什么,金鱼是从佛教的放生鱼演变来的?可是,为什么是从唐朝的时候开始的呢?”小乐困惑的。
我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唐朝的时候中国的佛教最发达吧,我也是以前在花鸟市场买鱼的时候听别人说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一边说,一边啜了一口茶,然后看看她,“你不嫌嘴干吗?”她一直在空口吃炒面,水都没喝一口。
“噢,我不怕干的,平时我也不怎么喝水的,有时候一天都想不到喝一滴水的。”
“为什么?”
“算命的说我是水命,可能不需要再喝水了吧。”
“什么,还有这种事?”我诧异的,此水是彼水吗?“你真的算过命?”我又问。
小乐点点头,“嗯,去年我妈在家里请人帮我算的。”
“除了说你水命,还算了些什么?”我忍不住有些好奇起来。
“说我在上海总的还可以,不会受大罪的,不过,吃得撑的时候是我,饿得慌的时候也是我,说我会早婚,丈夫会是一个独子,婆媳关系会很好。”
“连婆媳关系也算得出来?”
“谁知道,大概瞎算吧,怎么,你从来没算过吗?”
我黯然地摇摇头,“没有。”我母亲已经不在了,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哎呀,穷算命,富烧香,既然是命,算了也没用,命中注定的一切,好的坏的,到时候自然都会来的,你想躲都躲不掉的。”小乐安慰我,大概看我有点沮丧。
我不响,低头默默地挑捡着年糕底下的肉丝吃,一边在心里黯然地想:我的命,前半截好像不过如此,后半截会不会时来运转?
“对了,昨天晚上四组的人又请碟仙了。”小乐说。
“我知道,小蒋昨天跟我说过,还请了灵婆来,对了,那个碟仙怎么说的?”
“‘他’说‘他’叫秦国六,是被情妇用砒霜毒死的,‘他’要四组的那个女孩子请和尚替他做法事,念三百遍《金刚经》给他,‘他’就不再‘跟着’她。”
“什么,念三百遍《金刚经》?为什么?”我诧异的。
“不知道,可能是帮他超度吧,我和小蒋也没敢多靠近,只在后面看了一会就走了。”
“为什么?”
小乐面露悚色地皱皱眉,“哎呀,忽然觉得怕怕的,背上的汗毛直竖,小蒋也是的,后来我们就早走了。”
“这种神叨叨的事是要离远点,请神容易送神难,以后这种事还是少玩的好。”
小乐捏着筷子,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以后加班加得无聊了,他们还不是照样玩,唉,想想我们这些外地人也真是可怜,自己的将来,要去问那些孤魂野鬼。”
第三章 芸芸众生(2)
我嘲弄地笑笑,“这就叫病急乱投医——”正说着,小杨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踱了过来,“喂,美女,请你们喝葡萄汁。”一边说,一边放下两瓶光明葡萄汁。
“哇,这么好,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小乐揶揄地笑问。
小杨很光明磊落地笑笑,“微波炉温过的,要喝趁热喝,不喝拉倒。”
“哎呀,喝的,喝的呀,你先放这儿。”小乐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地看看我,又看看小杨,“喂,小杨,你老实说,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一边又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喂,你十三点啊?”
“陈蔷薇,晚上去钱柜唱歌去不去?”小杨又问。
我摇摇头,“我不喜欢唱歌。”
“那你喜欢什么?”
“钱。”我脱口说,口气有点冷漠。
小乐笑。
小杨也不自然地干笑了笑,故作惊骇地摇摇头,“哇,拜金主义,恐怖……”说完,讪讪地走开了。
小乐看看小杨的背影,“哎,他们都说他喜欢你。”
我皱皱眉,“喂,你不要十三点兮兮的好不好?”
小乐微笑着挤眉弄眼地看看我,“呶,快趁热喝吧,微波炉热过的,呵,他想的可真周到,怪不得都说上海男孩子心细,会体贴女孩子。”
我瞪了她一眼,没响,转头看看四周,看有没有上海女人在注意我们(或者背后嚼舌头根子的)。
“哎,小杨人还可以,就是名字有点土,杨金贵,呵,像从前土财主的名字,哎,你说他老子怎么替他取了个这么土气的名字?”小乐还在啰哩啰嗦的。
“喂,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吗?暗恋他,想嫁给他啊?”我忍不住不耐烦地挖了她一句。
“呸,死陈蔷薇,狗嘴吐不出象牙!”小乐放下手中的快餐盒子,随手在我肩膀上狠狠捶了一记。
我也没理她,低头,继续恹恹地吃着那盒炒年糕,快餐盒子的底部积了一汪金灿灿的食物油,看得人起腻,我皱皱眉,搁下手里的一次性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