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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公子理解人的意思,怕是囫囵吞枣了些……”夫子放下了粥碗,取出书薄,丝丝倦怠。
“莫非,你是跟着来找我的?”综合了一下意思,赌徒满意地点头,“对!老子自有这样的魅力!”
“松公子,莫要太自作多情了些……”书页一合,脸色惨白。
“太好了,老子就知道你这人穷酸是穷酸了些,心底还是好的,老子大方一点,就不计较你顶撞老子的事实,右边的房间就分给你了,老子既然是这房子的主人,自然是要住左边的主卧,你不要想太多,安安心心地住下,老子管你吃,管你穿……”
“不用了!”夫子书页一合,“粥放在桌上,吃了你休息吧。”说完就离开,漫漫人生路,踏错一步,万劫不复,昨夜是个歧途啊。
门掩上的那刻,深深掩映的深处,不知赌徒是何表情,但听一声巨响,新做的梨花木门扉上掩上了稀粥的晻灒,碗片顺着门缝滑落在地。既是污秽,何必强留,落叶飘零,落红亦无情。
昏昏沉沉之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大喊大叫,赌徒翻身撅着屁股,伸手挠了两下又继续睡了过去。‘啪’有人打着蚊子,‘啪’‘啪’‘啪’…下一刻赌徒一个鲤鱼打挺从**上跳下,捂着屁股恼怒地问小童,“游子冶,你不把老子放在眼里是不?”
游子冶焦急地道,“师父,没空把你放在眼里了,都火烧屁股啦,不是,火烧眉毛啦,师父,你还睡得着?!”
赌徒灌了一杯凉茶,“好好说,大惊小怪,丢老子的脸!”
半晌,赌徒回头,“叫你说,你倒是憋住了,到底怎么了?”
游子冶一张脸憋得通红,“师父,不好说,不好说…还是你自己出去看看吧!”
赌徒笑,“有没好事?”
“有!”这下游子冶倒是答得干脆,“天大的喜事!”
天大的喜事?赌徒这厢还在纳闷呢,就被游子冶给推了出去,仍带笑的脸不知被谁撕了去,丢到哪个旮旯里,从此不见天日。他寒着声问,“这是作甚?”
门里门外围满了人,马匹嘶鸣地打着转,甩着马尾。留着植梅的院子停着几座轿子,青黑有之,粉红有之,奴婢侍从皆规规矩矩立在轿旁。
穷酸的夫子从旁挤了来,双鬓染了汗,瞥他一眼,“睡得安稳?”
赌徒心念一动,已伸到半道的手打了个弯,指着眼前这一团乌烟瘴气,问,“这些人从哪里来?”
夫子用衣襟拭了汗,敛声道,“从京城来。”
一男子驾马出列,朗声询问,“阁下可就是这病梅馆主人?”
赌徒回道,“在下就是,不知这位大人有何指教?”男子有些怔楞,未料到小小赌徒竟猜得到他身份,他不知道赌徒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眼力见还是有些的,即便不知他的身份,适当地抬举总是没人不喜的,看他气势,叫他大人,总归不错。
赌徒小声问旁边的人,“你怎么没打发走?”
穷酸的夫子笑得有那么得意,“若非你不是这病梅馆的主人么,我只是一个住客,又如何能做得了主?”那笑竟带了游子冶式的腹黑,赌徒心念又是一动,顺手把手中的麻衣仍给他,“给老子拿好!”
青黑的轿帘一掀,留着山羊胡的管家急忙躬身询问,未料钻出半顶纱帽,又露出半个身子,不胖不瘦,官服着身,实有几分威严,管家道,“这是我家大人。”驾马的男子在马上拱手道,“大人!”人手轻轻一挥,男子驾着马就告退了。
赌徒眯起了眼,拱手道,“大人?大人远道来此,有失远迎,请!”
大人抬起的半脚又落了下来,笑着道,“小友不问问我等因何而来?”
赌徒也笑,“既然来了,便是缘分,来者是客,在下再不知礼数,也不能把客人轰出门外。再说天已黑,随从并未下马,若是我不应,大人必定会另寻住处,不会强人所难。何况大人官服加身,在下更是惹不起,大人,快请!”
“哈哈,好一个不会强人所难,好一个惹不起……小友可再问问老夫是谁?”大人笑着往前踏出了半步。
“不用问!”赌徒一摆手,大人落地的脚又收了回来,赌徒笑道,“大人如此匆匆忙忙,家眷又伴随左右,必定是紧赴新官上任,只是不知到哪里赴任罢了。但那不关小民的事,小民只是面条里撒盐——有言在先,想要告知大人一二,这居处是小民不久前建于家人居住,未尽完善之处还请大人见谅,若不介意,大人,还请快快进来,衣不蔽体,小民有些凉了!”
夫子眉头一皱,扯起麻衣替他披上,“你是故意的。”
“是,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替老子披衣,故意惹人非议,你不是要拉开距离么,老子偏不!”赌徒低声含笑,远远看来,两人之间亲密至极,连游子冶都皱了皱眉,“夫子,师父,怎么了?”赌徒拍拍他的头,示意他别做声。
大人见此明了几分,“哈哈,好个有言在先,好个直率之人…只是老夫还有一问,小友如何得知家眷在侧?”
游子冶穿好麻衣,略整仪容往粉红轿子请道,“远来辛苦,还请夫人小姐下轿喝杯茶,歇息片刻,在下立刻安排厢房,请夫人小姐下榻修整。”大人抹着胡须,颔首微笑道,“夫人,出来吧,难得小友如此热情好客,我们就在此处休息一二。”
侍女连忙躬身掀开轿帘,出来个雍容华贵的老太太,再一掀帘,又出来个娇滴滴的小姐,老太太慈眉善目,小姐弱柳拂风,果真是大家风范。游子冶扯扯他师父的长裤,“师父,你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什么时候交给我吧!”
他夫子瞥他一眼,“古语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游子冶,罚你去抄写道德经三十遍。”
游子冶俄而一愣,泪眼叫屈,“夫子?”穷酸的夫子弯腰替他指了后堂的道,他师父哈哈大笑起来,笑穷酸夫子的可亲,笑游子冶的可怜。
老妇人问,“小友笑甚?可是我这丫头登不上大雅之堂?”
“不、不,”他师父笑道,“小姐乃是大家闺秀,花中牡丹,是我家徒儿艳羡不已,说是将来也要娶个如此贤淑的女子,在下是在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