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笑非笑,“你猜。”
何其相似,云月里那只冷眼,密林中有人窥视,“是你?”
后背发凉,也许我只是利用了她逃脱这个地方,却不知正是她让我们参与了这场游戏,狩猎之戏,我们不过是网边擦肩而过的飞鸟,差一点、差一点……
她点头,“从崖顶往下**,崖的另一边是唯一一条离开乌发族的路,往后若是见到了乌发族的人,还望你代问个好…那么,就此别过。”
她留给我们一个背影,这个背影,承载了幻化的雪莲朵朵,高贵,清雅,又开得热烈,火烧似的惹人沉迷。一生之中,有个女子着一身红裙,已夺走了我的三魂,这个孩子,月明流华,爬在云端,与我嬉戏,转身离开,却是毫不犹豫,七魄也随之而去。
恍然发现,我错了。十里寒风告诉我,我错了。错在哪里,寒风划过心尖,痛忘了。寒风说,不要说你错,不要说我对。恩恩怨怨,没有是与非,人生这个谜,几人能猜对,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寒风最清醒,我陷入了迷糊。
“游子冶!游子冶!”有人在耳旁喧闹,努力挥挥手,不要吵,让我找个地方,想想清楚,我错在了哪里,错在哪里…到底错在了哪里?!我真的错了?
帽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蛮音相媚好。
潺潺流水,十里桃花,风景如画。真正的世外桃源,真正的人间仙境, 或许就在这里。可惜,你依旧无法开口能言,万古江山,都被发奴说遍。也幸好,这个地方,有你相伴,千载甘愿。湖底水清,湖面成镜,镜双城。芦苇上有一粒蛹,你的爪子轻一些,捅破了,便再也见不到蝴蝶化蛹而生……
发奴想起小时候,我们都是一粒蛹。那你知不知道你的样子很丑,大概没有一个畜生比你更丑,尖嘴狐腮,浑身长毛,唯一讨喜的只有一身顺畅的白毛。可惜这毛,在滚过泥潭过后,浆满了泥,又脏又结,没人愿替你打理。山间有一池潭,你晓得到那里清洗。有趣的是,发奴也在那里,你吓到了发奴。
月明星稀,从梦中醒来,就看见一张狐脸正对着发奴龇牙咧嘴,长而尖的獠牙,猩红的舌头,足以摇曳心神,震慑魂魄。发奴的胆子一向不大,当即被你吓得失声大吼,别忘记,那时发奴只不过是锦衣玉食的小孩儿。谁知道,这像是取悦了你,你对月长啸,林叶疏朗,发奴见着了你金瞳赤目,纯洁无暇,唯有野性,自成一幅风景。
漫山野花开遍,蝴蝶谷之中遍布蝴蝶,我们在哪里呆了多久呢?久到破茧而出,新生之喜,久到成双成对,蝶舞翩翩,久到寒冬腊月,沉睡于地?不,没有那么久,只是一瞬而已,毕竟后面还跟着另外几个小孩儿,走丢了,她们不吵不闹才怪,也许也因为发奴倒坐在你背上,悠闲自得得让她们嫉妒。
她那个时候还不是族母,只是喜欢跟在你我后面满山跑的跟屁虫,不要她跟,她偏跟,撵她她就哭,你说发奴有什么办法。一如后来,发奴自降为最低等的奴才,却偏喜欢与她作对,这也没办法。许久许久,这些事就像上辈子发生的一样,如今想来,除了三两句唏嘘,其他的什么也不想谈,概如长年累月征战的将军,在战场上已乏,剩下的只想安宁。
让发奴想想,除了坐在你的背上,除了跑,不断的向前跑,沿途的风景都成了墨条,还有些什么呢?若不谈风月,发奴想,空无一物。可还有什么比这更加珍贵,发奴与你扑了蝴蝶,山涧烤了鱼,作弄过乌离,偷进过藏书的石窟…除了安宁与欢喜,我们哪有眼泪,即便不小心从背上摔下去了,也从没说过挠心的话语,只有温情,你总轻嗅发奴的乌发。
对了,那石窟你可还记得,哪里面哪有什么绝世珍品藏书,分明是通往外界的通道,乘乌离睡觉时,我们偷偷把她送出去过,却忘了守候在那里,等她回来。再想起时,我们正在雪峰之巅,你的爪在悬崖峭壁上轻弹,便如九天之外的鲲鹏,一跃千里,见到了短发的她,以及偎在她身边颤巍巍的小孩儿,粉雕玉琢的宛如雪峰之花,看似弱不禁风,实则矜贵雅丽,绝代芳华……那小孩儿如今,不说也罢,好好坏坏,真真假假,不过唯她。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清风,扰乱一池静水,发奴醒来,又是一轮圆月敷面。你蹲在水边,难得不动弹,抬着个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可是,突然之间,发奴就措手不及。狐孤独的啸音,狐寂寞的泪水,狐那一双金瞳赤目,不可预知的,盛满了满满的悲哀,你哭了,是么?湖底,鱼给发奴带来了一串珍珠,发奴尝到了咸味和无奈。这样,发奴又怎能离去,发奴又…怎舍得。
有个人,发奴已委身,虽未被赐予名姓,可却已然幸福。幸福是什么?乌离的幸福是挣破枷锁,族母的幸福是高高在上,多拉的幸福是继承我们所有的幸福,你的幸福呢?是自由吧,有个人,那个人是自由的化身,不妨随他,随他自由。
莫恼,莫恼,发奴说的话你可都听见。入谷处,传来了那人的脚步声。那个人,你应该见过,在马房里避难的时候,你不是趁他睡着的时候,还舔了他的脸么,足以可见,你是喜欢他的不是,跟着他走吧,发奴也要走了,这个地方虽好,却是有缘,暂时无份。
发奴使你高兴,你使发奴惊叹,这样,就有了伴。我们的生活一如既往,平静而安详,根本想不到那次相遇,就是波澜。如今,都已长大,不变的是你容颜,和发奴的安眠。发奴贪睡,睡在了这湖底,你容颜不改,桃花满面,守在这峡谷之间,际遇着青山长流水长东,那样的时刻,发奴,已来不及看见,道一声 海涵。
☆、A25
那个山谷啊,飘飞着桃花花瓣,却连一颗桃树都罕见。拾起花瓣一片,忘了我们在征途,前方,该是有桃树了罢。
寂寞和幻灭,两种形态,我抓得住哪一种?每每想到放弃,可又有那么多牵扯,人和人的感情不能随便超越,不然,多为挂碍。难得挂碍,难得情深,难得…想到难得二字,总是禁不住仰泪。落叶随风将要去何方,只留给天空美丽一场……
我醒来,指尖一瓣桃花,灿烂夺目。
“水啊…有水啦…”芦苇上闲栖的红蜻蜓,被风掠起,扭着小蛮腰,扑哧哧围着人打转,老松随手一挥,身先士卒,“蜻蜓夫人,请让路,侬要喝水!”
“等等!”骆子平拉住他,“看看水里还有没有蛇,上几次的教训,松药石,你都忘了?!”
老松又开始磨叽磨叽,随地找了根棒,四处探寻。这里的水,本稀罕喝得,可是渴太久,阿菊都脱水了。她躺在黄卦的背上,嘴唇干裂,硬壳处沾染着血丝,一双手却伸向我的耳朵,使劲地转了个两圈,“都怪你,不听那小姑娘的话,非要挑这么条路……”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痛,可这疼,反而真实,“那你敢从崖顶跳下来?”
从崖顶跳下来,必死无疑,你敢么?这世间怕是没有几人有这样的勇气,这世间也没有这样的傻子。何必呢?没有路开辟一条不就行了,何必走条捷径,所谓的捷径,是一条绝路。
想是没有蛇,老松已伏在水边,喝得畅快。黄卦扶阿菊坐好,我拿着水袋装水。一道黑影从我头顶闪过,打翻了水袋,飘在水面之上,我吓得大叫,“老松!”那利爪不带半点温柔,若是直接下去,老松的脖颈应该会像,一抹秸秆,‘岑’断了。
白狐站在老松的身后,利爪提着他的衣领,似在估摸、打量。骆子平靠过来,“是驮我们的那只白狐么?”有些像,可是眼睛不对,“你看,那头白狐名叫莫落,金瞳赤目,这一头,不知名,金瞳黑眸,眼圈红肿,应该不是……”
唉,有人叹息
蔚蓝的天空,爱上了碧绿的原野,他们之间的微风,叹了一声,唉
“好像有人……”黄卦扶着阿菊靠了过来,“老松一动不动,又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