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1 / 2)

>黄卦淡哂,“皇帝不急急太监。”阿菊抿嘴忽笑,凑至我耳边低语,片刻后我已呆若木鸡,呐呐不敢言。

一粒瓜子儿打在额头,有些酸,有些疼,黄卦问我,“如何?”

盲目地看着二人,摇摇头,打破他们的如意算盘,“这里很好,天高皇帝远,日子安逸舒适,那些外界传言全被青城阻断,连绵的战火也望而止步。况且,走了,我会舍不得,这个地方毕竟生活了十年,有些感情…公子走时,也拜托我照顾骆子平,总要尽到小仆的责任,完成主人的吩咐……”

“是,你有理。你说舍不得这个地方,可是真的舍不得?谢夫子摆了你二人一道,你舍不得没让他吃尽苦头才是。你说十年有了些感情,有何感情?书院、病梅馆?都不过是暂时寄身而已。天地之间,人若浮游,有哪里是永远的归属,未寻到,总得四处油走,不得死守。”

阿菊揉揉额头,看来她也是疑虑很久,“骆子平?那倒是个问题。”

黄卦趁人不注意,伸出爪子揽阿菊入怀,腆着脸问:“不还有你相公么?”只得一瞬,却看得好不肉麻。

我向来以为男女之间,谨遵礼数;夫妻之间,相敬如宾;父母慈善,儿女孝顺,兄友弟恭,姊妹互助,那是再好不过。人和人是不同的个体,怎能因为一个人改变了操守,让他人陌生。从不与人腻歪,从不过分要求,从不轻易发火,那是因为我知道,人生来就没有资格,上天早已剥夺。那些不是理所当然,只有如此才是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地冷感?唉,问你个事儿?”黄卦荜拨荜拨地磕着瓜子,一张嘴得闲,便停不下来,“那时候,你和红莲有没有?”

“有了…”冥思苦想的阿菊一巴掌打在我肩头,“游子冶,叫上骆子平,我们全都到京城去寻白寅!”黄卦气得直翻白眼,一根手指蹙着阿菊的额头,笑骂,“你这脑子装的都是什么?杂草还是猪肠?我怎么偏偏瞧上了你?”

阿菊兀自辩解,“杂草我还可以理解为草包,那猪肠又该作何解释?”

“猪下肠,猪全身重重之地,以官职做比,便是巡抚。巡抚地位颇高,但官职却小之又小。巡抚司监察史之责,少有人得罪,但人却心怀怨恨,恨不得置期于死地。巡抚之责便成了一般人不敢做不愿做之任,非得机智胆识缺一不可。又言酷吏,臭名昭彰,好比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简而言之,猪下肠,粪土之屋也。”

再一看,一番话,两番作态,阿菊脸色铁青,黄卦笑得摸不着边了,我想想,这猪下肠已解释得够含蓄了,如若直接吼一嗓子,“猪下肠,装屎的地方!”怕是不得了。

果然了不得,“黄卦,你竟然骂我…骂我……”小姑娘脸色阴沉,有所动作,黄卦避之不及,只来得及狠狠瞪我一眼,已被一脚揣在了地上。

“莫恼,莫恼,”二人又在腻歪,“只是一比喻,游子冶嫉妒我对你好,故意曲解。”他讨好地斟上新茶,“我是在赞美你呢,怎么都听不出来?青青河畔草,那是赞你灵秀,根根猪下肠,那是赞你豁达,落落大方,”她脸色稍霁,轻抿茶水,他继续鞍前马后,任劳任怨,“你不说这说书之人讲得不好么,游子冶说他要讲讲穷秀才和金凤凰如何…颠鸾倒凤,是吧?”

任谁听不清他咬牙切齿的味道,可他根本莫我奈何。手指点点桌面,缓缓指向楼下,那儿是一家成衣铺。铺子中出来一对男女,相扶相携,眉若含情,眼若含水,端得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一派神仙眷侣之态。

慢慢道,“可敢与我赌一赌,这二人可是新婚燕尔,浓情蜜意?”

黄卦一愣,既而不可置否,“当然。”阿菊皱着眉头,看得仔细,半晌点头,“当然。”

我颔首,“庄是我开,赌注我开,老规矩,不输银子不输财,输之人得应一个要求。二位客官,这次是输了,又欠小生两个要求,欢迎下次再来。”

阿菊不甘,“为何?”

“蜀中名妓凤娘,新晋太守淳于意,您二位的猪下肠果真豁达,连这二位都敢忽视,实属登峰造极的通透。”

阿菊摇头,“这朝廷命官竟然光天白日下与**女子有染,实属好笑。”

“这有什么好笑,那对男女,墙外野合之时,被我巧遇过。”黄卦一脸不以为然,随即一愣,小心翼翼地看向阿菊,“娘子~”

唤得我心口麻,“还未成婚呢,莫要污了阿菊的清誉。”

阿菊斜眼看他,“什么时候,这馅饼掉在了你头上?”

他一脸瑟瑟,“还不就是那日…”

“哪日?”她巧笑嫣然。

“那日花满楼喝酒,他兴致来时,非得开开窗,咏咏诗,一不小心就长了针眼,忙回去洗眼了呗,还是我去关上窗时,才发现他说醉了全是借口。阿菊,后来他可与你讲过?”一语言罢,换来二人狼眼相视,阿菊有些脸红,“没…没讲。”黄卦全是恼羞成怒,“油坨坨!!”

我掏掏耳朵,以示听到了。那厢说书之人已然敲下惊堂木,“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小童替他整理好案桌,施施然回到了帘后。“走吧,故事完了。”

“等等,你还没说……”

“说什么?说你二人何时成婚,我何时能做上黄卜辞的太保?”

“黄卜辞是谁?”他满脸疑惑。

“周易是你父亲,八卦是你,你说卜辞是谁?”老早就想起名了,今日他问到,随便告诉他一声,免得改日他忙糊涂忘了。

可他不领情,“游子冶,我的儿子我自己取名,不劳你代替!”

一口饮尽苦茶,瞧着他,“下次不要逼我了,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后果你是晓得的。”拍拍阿菊的肩头,“走吧,留他反省反省。”

下楼之时,在阿菊耳旁说得大声,“记得,如果是儿子就叫黄卜辞,如果是女儿就取黄檀香,你二人与佛结下善缘,佛必定送你们两个健康善良的孩子。”远方传来虎豹之啸,背上多了一坨肉,与我过招,我甚是欢喜地揍了肉一顿。

回程的路上我一直在冥想,没注意又碰上了先前那对璧人,黄卦松开掐着我脖子的手,走至二人面前环胸仰首,状似恶霸,“喂,你可是太守淳于意,你可是名妓凤娘,光天化日之下还请二位有些私德,咱平民百姓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我瞧了眼阿菊,她点点头,“这话我说的,我让他去说的。”我才晓得,再多阴谋诡计,也比不上女子百炼钢成绕指柔的本事。

“你是谁?”太守一脸温润,揽着凤娘紧了紧,“我二人并非小兄弟所言那般不堪,凤娘也并非被圈在院子里、见不得人,若是小兄弟受了刺激,淳于愿找最好的大夫替小兄弟医治。”

许是与情况有所出入,黄卦转头询问阿菊,我立马拖着她走远些,远离是非,珍爱生命。过了会儿,璧人没了影,黄卦回来了,一脸得意地耍起了花腔,“哒~哒~哒…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支起脸上带的脸谱,一拱手,“娘子~小生这厢有理啊…”阿菊转向一旁,耳坠渐红,黄卦又是一拱手,递上脸谱,“娘子莫恼~小小礼物,不成敬意~”阿菊收下了他的脸谱挡在我身后,不再言语,我晓得,黄卦这厮骗到美人心了。

“谁教你使阴招的?”拉住他。

“什么阴招?淳于大人才不像某些人,只知道使绊子!”他一脸愤愤。

我笑,“淳于大人?”看看那没影的地方,不晓得是不是有了错觉,他二人像是在对我微笑。

五日过后,粮草备齐,大军开伐。黄卦,阿菊,阿平,老松,以及我,五人行。

轰隆隆一声闷响,病梅馆的大门关上。我们始终还是去找白寅了。

“一、二、三、四、五…”路上,老松数了一圈,“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没有。”我说。

“艾夫子?”他道。

“他就算了。”黄卦道。

“对,他就算了。”阿菊道。

老松奇道:“为何?”

“他就是个没意义的人,我们讨论他多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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