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每次记的帐都让你还钱,小游,不行的啦,虽然他是你夫子,可又不是你老汉儿!你还养他!下次叫他来,大娘帮你说说!”
于是,“哎哟,你们晓得不,病梅馆一个主人是个虐待狂,一个夫子是吝啬鬼,还有那个想抢小游青梅竹马的黄少爷,他们家就是暴发户,他这个娃娃好的没有,公子哥脾气倒是大得很,骂不赢人就打,杀了人就用钱砸,哪个管得了哦?”
于是,“那个青梅竹马也对小游不忠,那有钱有势的说两句好话,拍拍屁股就跟到去了,板凳都没坐热,又跟到皇亲贵族跑了,说来说去,女的,长得好看的女的,都水性杨花得很,还是像我们这种摊锅盔的,男人回来至少还有块锅盔吃!”
于是……那三个人不吵了,全跑了。阿菊,你不用跑,我根本没有说过你,那全是王大娘对我青梅竹马的臆想和污蔑啊!
远远地,我就看到了老松,拿着扫帚,似天兵天将一般正守蓝天门的伟岸。他干什么呢?都不用问,我急忙拉了两位同窗,挡在前面,灰溜溜地跟在其后,企图蒙混过关。
我的眼对着老松聚精会神,一只黄蜂在我鼻头嗡嗡地作响,我也不敢有丝毫的分心。我发誓,这一辈子还没有任何东西能得到我如此的青睐,老松,你可幸运?
天帝保佑,我顺利地进了大门,并无任何的不妥。可这却更叫我胆战心惊,一只、两只、三只……那是什么东西?!分不清是第几只停在我的眼皮上时,能肯定,这种物种虽然看着平凡,可是绝对稀有。
他们可能是玉皇大帝调皮的女儿,化为此种刁专之物,特来为祸于我。此物名为黄蜂,与先前那一只属同类,在松动的土层下,或是树枝间,常可见,因而平凡,不惹人注意。那我为何又夸他们绝对稀有呢?在解释这个问题之前,我要向老天吼一嗓子,“又来咬我!”是何缘由,现在你应该明了。欲哭无泪之时,自问游子冶,你可不幸?
“别吼了!站着别动,否则…哼哼…”
虽不知道是不是站在此处,角度不对,然为何听着老松的调调竟有那么点点…得意忘形?我迫切地回头,希望看一看他的表情,是否正如我猜测的那般,“老松,你……啊啊啊!疼死个人啦……啊啊啊,老子要把你挫骨扬灰,大卸八块,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啊啊啊!快点召回你的黄蜂……啊啊啊!啊……”
这一唱三叹调,我想我是真正演得好。
我在想我已然够低调,但为何每次都遇到,这样千年不遇的好事,“老松,你已用小黄蜂替桂花报仇雪恨了,落井下石这种事,应该不再屑做吧。帮帮忙,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我与天与老松,适巧构成勾股弦三边,我躺在地上,为勾,九十度忧郁地望向明媚的蓝天,天为股,明媚地笑,任我觊觎,老松俯卧在我的上方,为弦,无辜却阴险,含着双面,“可巧,好不容易领着小峰出来耍耍,没想到龟儿子些看中了你的包,我看看,恁多油饼,我吃吃看……嗯,酥香甜脆,不错不错……”
“对了,苟夫子说有事找你,让你来了,马上去找他……赫赫,不曾想,老头子耽误你恁多时间,赫赫,老头子溜小蜜蜂去了,咱回见啊,赫赫……”
我躺在地板上,透过秋衣仍能感到到细细的凉意,穿过骨头缝。若是够幸运,真希望就这样长眠。想起老松不怀好意的样子,轻笑一声,抬眼一看,天上的云,与老松的背影,恰似深海中倒立的金枪鱼。
远离了喧嚣和浮华,孤寂之情来得迅忽不及。
室内,书声琅琅。室外,蓝天白云。亦动亦静间,平添出许多杂绪。
人生,索然无味的人生,要这般活到多久?容不得我自问,冥冥中早已给定了答案。我恼怒其花开花落的顺理成章,更怨愤小家子气的无所事事,痛恨于得过且过的混吃等死。我为何要这样?!我为何学会了伪装,凭些许漫不尽心流落于外。我又为何沉默如斯,任众多波澜壮阔翻卷于胸。我是谁?可问过……
“怎么,看见夫子不爽怎么的,连个笑都没有?!斯…锅盔呢…”你看不清更道不明他是何意,难道能说在夫子跟前讨巧卖乖,专职卖笑营生么?那又是没了必要。再叩首一问,甘蔗可好吃?那怕又是自己给自己找许多麻烦。
无事闲来耍嘴逗趣,一来可说诙谐,二来可道悦耳,日子极好混过。但这般本就显时间快、日子少之时,还是留点牢靠的记忆才说妙。我可不愿临了,脑子里只有那歪头歪脑念叨“青蛙为什么没参加?他在洞里睡着了!”的幼稚映像。
“哟,我看你是不屑于本夫子说话啦!?那好,斯……我还是把苟夫子叫回来吧,斯……小心某人要遭殃咯,赫赫赫赫……”他站在那里,初始流露出为人夫子的端庄高傲,待说到遭殃二字,却已面目全非,惨笑不绝于耳,下巴周围沾满了不知是糖水还是口水的东西。
我哪里是他的敌手,只得无动于衷,看他手舞足蹈,看他形似鬼魅,飘浮一声奔出了室内,徒留下一截酷似被老鼠锯齿所啃过的甜蔗,啪摔在了地上。
忽然想到,志怪杂谈曾书道,古时有一地方名为江湖,江湖中有一人群名为高手,高手中有高高手,曾使得凌波微步、水上飞鹭等众多绝世武功。这样的猜测只是杜撰,不可能存在于现世,没想到,今日竟有幸看到了这样的奇迹,得多感谢这位夫子。
撞钟被打响,悠悠当长鸣。且不闻话语,但见人如蚁。一时不知前途,默默沉沉以当避。
我偷桂花的惩罚还不够,被锁在苟夫子屋里关禁闭。从窗口望去,阿平的一举一动皆在眼前,远远比学堂里看得真切。热水蒙蒙中,他伸长了手搅动着,锅中开水汩汩冒着泡,想必是刚下了一锅的馄饨,已经被煮沸,翻滚了起来,小桌上的客人像在催促,他偏头应答,又赶快做着手上的动作。很忙,但是看着,却很真实。
又来了一位客人,他赶忙招呼,收拾好临近小摊旁的桌子,用肩头搭着的抹布,使劲擦了又擦,大概那位客人是爱惜物品之人,竟慌忙抢走了抹布,可能是因为这位客人说了他几句,阿平再不复热情,转身作食,隔得如此远,似乎都可以听到馄饨,如铁锤砸在锅底的声音。客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查看。
他被挡在了阿平的身后,只得锲而不舍的探头探脑。阿平端上一碗馄饨,客人随即在后,却不想那碗是给先前那位客人的,客人随即拂袖而去。走上半道,却不见店家婉转邀约,只好徒劳坐下,斜眼望天。不多时,桌上悄无声息地搁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客人极度欢喜,望望已回到锅前忙碌的阿平,十分满意,抽出竹筷,大口朵颐。时而,阿平看见客人的背影微笑。却不知此时的笑,再难进人眼,人眼,冷漠之极。
“你在看什么?”背后有人拍他,“天色已晚,怎么还不回家?”
他一时难免有些征立当场,不知谈何作答。
“游子冶!”面前的人讶异看着他,他才一怔,这是怎么了?哦,走神了,当即拱手,笑道,“苟夫子,学生一直等在这里,聆听您的教诲。”
半晌无语,他抬眼,苟夫子早已不在他的面前,正整理着书室。他看着苟夫子整理,每一本书归属于每一属类,每一张椅子端方于每一位夫子桌下,井然有序,各归其位。他看着苟夫子的手,穷劲有力,干着这些活,得心应手,他想到了平日自己也如这般,做着杂活……
这才魂归其位,不禁称道,“夫子,以身作则,不愧是学生的好老师。”
苟夫子放下手中的扫帚,看着他,目光炯炯,不容避开,“我好么?”
“极好。”
“汝何知?”
“夫子怡然的表情,从容的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俱可见丝毫。”
“汝……其实很聪明。”
“嗯,有点小聪明,没有大智慧。大道理我都懂,可有什么用?”
“再踏实一点,再谦虚一点,再多做一点。”
“苟夫子,我真的快要…无能为力了。”
“真有那么一天,来找我,我陪你熬。”
“油坨坨,阿菊都等急了!”黄卦在门口冒了个脑袋,立马又缩了回去。
苟夫子道,“进来!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明日蹴鞠课前,罚你二人整理同窗事宜,若有丝毫马虎,另当重罚!”
我惊愕片刻,“还要被罚?”
他脚下留步,“只有罚下去,才知道可以熬到什么地步。艾老师为你求情,明日,你可以来上课。”
我实在欢喜不起来,“多谢夫子原谅,学生定当谨记教诲!”
“油坨坨,你最近没烧香吧,好的没有,坏的你全赶上了!”
“阿菊等急了吧,还不走。”一听到阿菊,黄卦不再是漫不尽心的模样,急忙挣开我,愤怒得不得了,“都是你!都是你!”而除了这一句,再也不会说其他的了。
我不忍逗他,“都是我?都是我误了你的似水流年?都是我抢了你的如花美眷?都是我什么啊,能否说个明白?”
有很多事情,你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很明白的事情,做起来却很复杂。当然,说就更难说得明白。
黄卦说,说不明白,让你死个明白。可如今,我更是糊涂了,小姑娘要听书生**,何必至望江?黄卦望天,笑了。
小姑娘问,**